第兩百八十八章 塵埃落定
「你是誰?」
為了救御兒而強行催動功力,本以為自己將面臨一死,可卻因為一個聲音而被引入到這一片黑暗之中。我慢慢地走著,卻看到了前面一個女人的背影。
她慢慢轉過身來。
怎麼,怎麼會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故作鎮定,又問了一遍。「你究竟是誰?」
「我是霓音,也是你。」她說。
我不怎麼相信她的這個答案,「那你是我的魂,還是我的魄?」
「我是你的靈。」原本只是一句我隨口開出的玩笑,她卻答得很認真。
這一時間倒讓我有些尷尬了,我連自己現在身在哪裡都不知道。而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卻是這裡除了我之外,唯一可以看到的人了。我想了很久,決定先冷靜下來再說,「這是哪裡。」
「伏音,你功德圓滿,該回來了。」
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就是這句話使我莫名陷入到這一片黑暗之中的,可是這句話……「什麼意思?什麼功德圓滿!又要我回到哪裡去?」
「你輔佐元氏一脈大業已成,可魂歸仙位了。」她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慘淡,儘管那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可是她太過於淡然的反應,讓她看起來有些無奈而悲哀。
「仙位?」我好笑,「那是什麼東西,你這樣奇奇怪怪的,難不成只是個長得像我的瘋子?」
活得久了,還真是什麼都見到了。
「你都不記得了嗎?」她輕笑,盡顯苦澀。
「別跟我這裝得期期艾艾的,我可不吃這一套,要不然你現在說清楚,要不然我轉身就走。」這白蓮花的技能對我可沒什麼用。
「你還能去哪裡呢?」她作勢問道。
我一怔,也對,我被困在了這麼一個黑漆漆的地方,鬼才知道這是哪裡。不過這麼說來,難道眼前的這個和我很像的人,是鬼嗎?可是……我下意識四周圍看了看,這黑的什麼都看不到,更不要說想在這個時候,找個出路了。只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雖說白蓮花了一點,可也是挺有心思的,她的這句威脅看起來不輕不重,卻正中我要害,一下子就提醒了我,我所處的狀況。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被她牽著鼻子走。我警覺,甚至做好了要和她死拼一次的準備。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她卻看出了我的心思,只是苦笑著說,「這裡,是昭華碧玉。」
昭華碧玉?!「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耗,我的兒子還在外面,他病著。」
提到了御兒,她那一雙無神的眼眸之中,才微微閃過一線的暖意,似是很欣慰一般。「我就是你,是你的前世,我死後,鳳凰以血淚將我的血肉和魂魄封印在這裡。四百多年了,直到又遇到他,我的魂魄醒來,封印被解,才得以進入輪迴。」
他……「元郢?」
「他叫元郢了嗎?」這個自稱是我前世的女人,竟然也對元郢好像有些好奇。可是聽她話里的意思,倒不像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個人,難道她以前……或者是說我以前,就認識元郢了嗎?她見我對她的樣子有些疑問,「你想知道,你們前世的事嗎?」
前世……這麼說來,我與元郢前世就認識了?很好奇,很想知道,很想要知道前世發生過什麼,想知道我們在前世有沒有在一起。並不是我輕信了這個女人,只是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經意地就放鬆了警惕,也許,在我心裡我是信她的。
她卻好像還在故意等著我的回答一樣,笑得篤定自信,好像從一開始就猜到了我很想知道前世到底發生過什麼一樣。我的心思,她總是能輕易察覺,我在她面前好像無從遁形一般,這樣的感覺令我很不爽。如果,真的像她所說,她就是我,是我的前世,那麼不管我輪迴多少世恐怕以她對自己的了解,都會將我吃得死死的。「你……」我看出,她還在等,「你知道我轉世過幾次嗎?」
「兩次。」她很確定。
我不免錯愕,因為她好像知道,我死去過一次,又是從另一個世界被召喚而來的。「你不是說自己被封印在這裡四百多年嗎?怎麼還會知道關於我的事?難不成這些還能心靈感應?」
「當然不是。」她淺笑,「我也曾死過一次,往生涯前徘徊時,我還遇見過你。」
自己的魂魄遇見自己的魂魄……我不禁有些糊塗了,「你既然說我就是你,那你死去的時候,怎麼又會碰見我死去的時候?」
「那時我是我,而你不過,只是我的一縷薄魂罷了。」她說完這句話,才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你,你為何?」
「你想問我為何沒有開口,向你詢問關於我前世的事嗎?」我用我前世來稱那一段過去,而非像個小人一般想要打聽她的往事。看她詫異,我得意地笑著,「我的確很想知道,不過卻覺得,如果不知道比知道會讓我覺得心裡舒服一些,我寧願不知道。前世怎樣又如何,看你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不用聽你說也能猜出個大概。既然前塵並不高興,我又何必非要知道那些,反而會讓我對於自己所擁有的回憶產生懷疑。有時候留著一些好奇,在接下來的日子來,才能不至於乏味。若真的有前生今世,便等我同他一起死去的時候,親自去你所說的那個往生涯前看看便是了。他若負我,我必不饒他。」
她莞爾一笑,明媚了許多,有些昏暗釋然。「你很好。」
「沒錯,我很好。」我道。「你在這裡被關了四百年,如今才見我,恐怕不只是想對我說出你很好吧。」
她沒有否認,「你是我的魂,而我是你靈。我們的宿命要渡他元氏一難才可修成神身,如今這一難已過,只有你我合二為一,拋下凡塵雜念才可一同修得。」
「神身啊。」我嘆道,好像聽起來很了不起的樣子,「有那麼好嗎?」
「什麼?」她有些迷茫。
「神身啊,你不是說,你和我之所以費這麼大勁,你還被關在這裡四百多年……就只是為了等著渡他元氏這一劫,然後你我修成,做一個神?」我也在考慮著她說的話,神身,聽起來就很了不得,只不過,我沒那麼感興趣。
「你我本是梧桐,雖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可對於我來說,那是自從我醒來便一直所期待的事……」她的話沒說完。
我聽出來些異樣,「可是後來你好像並不期待了不是嗎?」
她笑,「看來你已經決定了。」
「如果我放棄成為神,你會怎樣。」我問。
「大概會回到原本的樣子,成為一棵只有靈性的梧桐樹,而再無魂魄。」她很釋然。
「那就委屈你了,我不打算和你一切成為神。」我輕笑著說,「神又如何?我或許是為了渡他元氏一劫才重生的,可是既然重生了,我的存在便不只是渡他一劫。我堂堂昭華,命運豈是他人能左右的?我才不管這神不神鬼不鬼的,他元氏的天下又如何,若我不開心,定要他成也昭華敗也昭華。神,我沒興趣,我要那個男人,誰也阻攔不了。」
她聽后啞然,怔了好一會兒,漸漸黯然失色,「伏音,我很羨慕你。若是我能有你一半的魄力……」
「不必羨慕我,你雖是我的前生,卻未必能影響我的今世,我現在的樣子,恐怕是你最後一次死去的時候,最想要成為的樣子。」我聽得出她在感慨什麼,不知道他們經歷過什麼,可我感覺到了,「你,為何沒有要勸我,你在這裡等我,不就是想要和我一起修成嗎?如今我為了自己而放棄,你只能回去成為一棵再難修成的梧桐樹,你應該勸說我的,不是嗎?」
她搖頭,「我也並不怎麼想要成為神了。」
我點頭,「那就好。」
我雖然自私,可也心軟,如果面前站的是個像高瑾怡那樣的貨,恐怕我還會衝上撕了她,可畢竟現在眼前站的是一個和我有著如此相似容貌的人,管她是不是我前世,這樣的美貌若真勸了我,我怎麼捨得拒絕呢。
「伏音,謝謝你……」她竟然還謝謝我?謝我什麼?
只是,這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詫異的時候,周圍原本漆黑的一切,亮了。可是,就算周圍亮了起來,我還是不知道這裡究竟是哪裡啊……
「伏音。」有人叫我,我回過身去,看到的這個女人……怎麼說呢,很美,很妖嬈,可又很寡淡,可用傾國傾城風華絕代來形容,可眉目間淡若一切,一襲紅衣仙氣十足,眉心還有一枚紅痣……我,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你又是誰?」我問。
「我是鳳神。」她道。
鳳神?!不就是那個被封印在落香山上的……「你,你不是……你怎麼……」
「你難得走到了今日,得此結果,就這麼放棄不是可惜嗎?」
敢情她才是來勸我的這個啊,她又和剛剛那個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替我們覺得可惜呢?難不成這鳳神也是從前認識的人嗎?「不可惜,憑我這樣的,不去禍害人世,才是可惜。」
沒想到她絲毫不理會我的玩笑,倒和那時我進入宮昱夢境的中,和被封印在落香山的她對話時可不怎麼一樣了,她寡淡地說道,「你若是想就這樣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難道我的去留,還要他人答應不成?」她的這番話可惹毛我了,我不管她是誰,總不能再把我也封印起來四百多年吧。
「十年。」她說,「你還有十年,若是十年之後你還是願意放棄修為,回到人世,再沒有人會阻攔你。」
「如果現在我就要回去呢。」十年,我可不想等,我已經錯過了御兒十年,不想再錯過十年了。
「那你不過是一縷孤魂罷了,她為你肉身,如今已然散去,成為一棵梧桐了。即使你願意現在回到人世,你也不過是一縷孤魂,他人,可看不見你。」鳳神大人如是說。
「十年?」我輕嘆。「那,只要十年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如果十年之後你沒有改變心意的話。」鳳神似乎很確信我一定會改變主意,留下來做個不死的神仙。
「放心,我一定不會改變心意的。」我道。
……
「你兒子的信。」元郢站在窗前看完了信,才轉過身來和我說道,「他問候你好,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要回去。」
「就算我們不回去,他這個國君不也做得很好嗎?」想起御兒,我心裡自然很自豪。
「兒子還問我說,」元郢將手中的信放在了桌上,一手撐著桌子,悄聲已然在距我咫尺之間,「有沒有看好他的娘親。」
「哦?」我假裝很驚訝,「你何時與我兒子關係這麼好了?」
「咳。」元郢清了清嗓子,直起身來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可是看著他長大的。」
「可你之前又不知道他是你兒子。」我輕笑著站起身來走到一旁。
「可那不是……」他知我又是故意舊事重提,跟著過來想要解釋。
「別。」我道,「當時也不知道是誰,在我拚死誕下御兒的時候消失不見,更荒唐的是連我們母子都給忘得一乾二淨。如今您想回來認兒子了,休想。」
元郢無奈陪著笑。
「你還不肯告訴我,當年你一聲不吭就玩消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嗎?」我還是好奇,因為我始終都相信,在那個關頭,他不可能一聲不吭就失蹤的,更何況他原本已經安排了皇甫宣趕來相救,那他們又說他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看來,」元郢忽然把手攤開搭在了我身後的窗台上,這一下子,我這身前是他,身後是窗檯,左右兩邊被圍困,倒是我退無可退變被動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夫人生氣是假的,只是變著法的想知道我當時遇到了什麼啊?」
「那你說是不說?」我忍不住笑了,
他微微傾身,向我靠了過來,「如果我要不說呢。」
「那你就自己回去見御兒吧,看他認不認你這個爹。」我自然有辦法治他。
元郢想起御兒,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就只認伏音一人,對他只是依舊稱攝政王,或者您,還未喊過一聲爹,更過分的是,自打小他便覺得這個爹是來搶他的「娘娘」的。「好吧,告訴你也可以……」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可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想要說下去的。便側過臉去,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看他卻還強忍著,這人,就說句實話還想要討便宜啊。
想著,我雙手捧過他的臉來,踮起腳上前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元郢倒有些嚇著了,緩和了過來之後,自己都有些詫異,「你這個女人……」話沒有說下去,他也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好吧,既然你這麼誠懇地想知道,為夫就告訴你吧,其實當年,我遇見了一個女人……」
「女人?」這怎麼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想了千萬種理由,結果他居然告訴我,他遇見了一個女人。可是迫於先生氣就會被他帶著走,我只能裝出不在意,問了句,「什麼女人。」
「很醜的女人。」元郢一直在觀察我的反應,不禁帶著些笑意,看我終於笑出來,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心事,眼底有些複雜的異色。「她說,我的夫人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要我懂得珍惜。」
「虧我還這麼認真的聽,結果你又騙我。」我聽完了他的話,才反應過來我又上了當。「不過也這麼多年,如今四國都平定了。實在沒什麼樂趣了,真懷念當時各種硝煙瀰漫的日子啊……」
「看樣子,你好像還有些遺憾。」元郢寵溺。
「當然了,你我還沒分出個高低……」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不如,你我再斗一盤?就以這天下為局,看看誰輸誰贏?」
「夫人啊,」元郢笑道,「你兒子如今也挺忙的,你總不好再給他找點麻煩吧。」
我撇了撇嘴,就知道他不會答應。
「其實我們還可以做點別的。」元郢說完,還沒等我開口,就吻了過來,唇齒間的纏綿,他竟放肆地糾纏著我的舌尖。許久,他戀戀不捨地退了些,在我唇邊低聲說道,「也許,你兒子需要有個弟弟來幫他分擔一些。」
「嗯。」我想笑,可還得強忍著,我能感覺到,我輕笑時呼出的溫熱氣體散在他的唇齒邊,然後瀰漫開來的曖昧。「那,就把窗子關起來吧……」
(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