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溫子然四下看了看,見胡家這客居收拾的與眾個別,不禁道:「這院子倒別緻,尤其這個亭子,若在此品茶賞雪該何等愜意,且這竹籬茅舍的倒勾起我幾分歸農之心來,怪不得大舅舅非要跑冀州來蓋什麼農莊呢,這冀州府倒真是人傑地靈,就你們胡家這個院子,我瞧著就比多少農莊都有味道了。」
青翧:「還真叫我二姐猜著了,你們竟真喜歡這個院子,其實,這個院子先頭只是堆放些雜物兼種些菜蔬的空閑地兒,瞧院子里還有菜畦呢,如今冬底下不成,等開春的時候那邊兒種了的蘿蔔,這邊兒種的是韭菜,那排籬笆底下種的是豌豆,為的吃菜方便,這也不是亭子,就是個簡易的柴火棚子,嚴先生來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了這個院子,非要住,便收拾了出來,成了待客之所。
這個棚子也好生收拾了,先頭我爹本說砌一套石桌石墩的,我二姐說不用如此麻煩,叫管家弄了些木頭刨平了,隨便搭了這麼套桌凳,不想先生竟然大愛,上回從我家過的時候住了好幾日才走,走的時候還說回京在他的書齋里也照樣弄一套來。真是想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的,我瞧著還不如村口那些莊戶人家的院子齊整呢。」
溫子然搖搖頭:「聽說你大哥這回鄉試考了個第十名,可見書念得好,你們親兄弟怎麼就差這麼遠呢。」
青翧:「親兄弟也不一定都一個樣兒啊,況且我大哥念書算什麼好啊,比我二姐差遠了,嚴先生總說若我二姐是男子,必是狀元之才。」
溫子然嗤一聲笑了起來:「你倒是真敢說,你二姐的確是個難得聰明的美人,可要說狀元之才是不是有些大了。」
青翧撇撇嘴:「大什麼啊,嚴先生的性子孤傲著呢,就連我大哥表哥都嫌棄呢,卻對我二姐青眼有加,在我家的時候舉凡曬書賞雪都只叫我二姐跟二姐夫在跟前兒,我大哥表哥都靠不上前兒的。京里的書齋便我二姐夫不得先生准許也不能進去的,我二姐卻可以,我二姐屋子裡的書一半是我二姐夫搜羅來的,另一半都是先生哪兒的藏書。」
溫子然愣了愣:「你說的可是嚴子青嚴先生?」
青翧點頭:「正是他,小時候交了我幾日,我的手差點兒給打爛了,虧了我二姐才少挨了不少打。」
慕容瑾邁步進了亭子,在木椅子上坐了下來,福海見主子的意思就明白了,剛要吩咐端茶,德勝忙道:「福管家,這個院子里有專門的茶具,我去拿過來。」說著轉身跑了。
不一會兒端了套粗陶的茶杯茶碗擺在桌子上,另還有個紅泥小爐點了炭火,溫子然拿了跟前兒杯子來仔細端詳,雖造型簡單卻極具古拙之美,尤其放在這個院子里很搭,忽想起上次在冀州府胡記當鋪看見的那套樹根兒的桌凳不禁道:「這也是你二姐想出來的吧。」
青翧道:「你怎麼知道的,這套是我二姐畫了樣子,特意人燒制的,一共燒了幾套,嚴先生瞧了喜歡,便都帶了去,說要送幾位故交好友,家裡如今就剩下這一套了。」說著叫了個婆子來取水烹茶。
那婆子應了一聲,去那邊兒牆根兒下扒開重重茅草墊子抱了一個罈子出來,敲開壇口的封泥,倒出水來放到火爐上煮沸了方才沖茶,頓時茶香四溢。
溫子然試著品了一口,不禁道:「好茶,好水,竟與靈惠寺的山泉一般無二,想不到你家還有泉水,莫不是從靈惠寺里運回來的吧。」
青翧搖搖頭:「這個我可不知道,反正我家泡茶都使這樣的水。」
溫子然才不信呢:「得了吧你,少糊弄我,這樣的水可是上等山泉,除非你家有泉眼,不然哪來的這麼多泉水泡茶。」
青翧看了那婆子一眼:「這水是怎麼來的你比我知道,說來聽聽。」
那婆子道:「這是二小姐交代下的,其實就是尋常的井水,只是需料理一下,打上來放到大缸里用青竹棍子攪個百來回,蓋上蓋子,三天後再水舀到一個空缸里,舀上七成,就會看到缸底的泥渣滓,再放三天,也是這個法子,這樣淘三遍之後到大鍋里煮沸,就可放到罈子里,每個罈子都放上三錢糖霜封起來,放到牆根底下,烹茶的時候便可直接取用。」
溫子然聽了喃喃的道:「虧了那天在茶樓我還顯擺了半天,鬧半天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啊,這丫頭都能想出這樣的法子,還有什麼不知道。」
想想剛門口那個風姿卓絕的美人不禁長的美,還有這樣玲瓏剔透的心思,也難怪陸敬瀾看的如此緊呢,自己這心都有些痒痒了,要是得這麼一位美人相伴左右,白日里素手烹茶,夜裡紅袖添香,這小日子想想都叫人嚮往。
正說著,外頭小廝進來跟青翧道:「夫人讓我來看看二少爺可安置好貴客了,若安置好了就去夫人屋裡,有事兒要問二少爺。」
知道他半年未家來,母子間肯定有體己話,慕容瑾揮揮手:「你去吧。」青翧這才跟著小廝走了。
瞧著他出了院子,溫子然才道:「這大年根兒底下的,小舅舅怎非住到胡家來,從這兒到冀州府可也不算近,住在這兒未免有些不便。」說著看了他一眼:「莫不是真瞧上胡家的二小姐了吧。」
慕容瑾沒點頭也沒搖頭,半晌才道:「我是有些疑心。」
溫子然目光閃了閃:「疑心什麼?」
慕容瑾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疑心什麼,可直覺告訴他有些地方不對勁兒,至於哪兒不對勁兒,他也想弄清楚,腦子裡忽的劃過剛門外那個女子,這次見她竟覺比上回在翟府門口還更面善,不是因為她跟青翧長得像,而是感覺,感覺上這丫頭異常熟悉,慕容瑾非常想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從哪兒來的。
溫子然:「小舅舅,美人再好也有主兒了。」那意思叫慕容瑾別惦記了,惦記了也是白惦記,板上釘釘陸敬瀾的媳婦兒了。
慕容瑾沒搭理他,站起來走了,溫子然見他出了小院,忙跟了過去,心說小舅舅也真是,這可是胡家,不是宮裡,更不是他安樂王的別院,可隨意走動,胡家可有兩位未出閣的小姐,這般亂闖可不妥當:「小舅,您這是往哪兒去啊?雪可下大了,咱先回去吧,等雪停了再出來也不晚啊……」
溫子然正叨叨著,忽見慕容瑾停住了腳,溫子然差點兒沒撞到他的後背,穩住身子,看了看前面是個院門,門前有不少人進出來往,探頭往院里看了一眼,見院子里的廊子下還站著好幾個人,能隱約聽見撥算盤珠子的聲音,劈里啪啦,異常快。
忽瞧見剛門外站在胡家二小姐旁邊兒的那個小丫頭走了出來。
看見他們小滿一驚:「你,你們怎麼跑這兒來?這裡是賬房院。」
慕容瑾看都沒看她,更別提說話了,溫子然咳嗽了一聲:「那個,我們本想出來賞賞雪景兒的,不想就走迷了,還說從這條道就能回去呢。」
小滿:「你這條道出去就是內宅了,客居在那邊兒。」說著用手指了指,又叫了個小廝:「你給客人引路。」那小子應了一聲引著兩人回了客居。
瞧著兩人沒了影兒,小滿莫轉頭就跑了回去,穀雨見她又回來了,不禁道:「你不說去個小姐下面去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小滿:「不好了,剛我在院門外頭瞧見安樂王跟那個溫什麼的世子來著,二小姐,我瞧著不大對,別是安樂王看出了破綻,這才跑咱家來的吧。」
青翎把手裡的賬本子放到一邊兒:「別自己嚇唬自己,更何況,便他看出來又如何?」
小滿:「二小姐怎麼這般想得開,他可不是平民老百姓,他是安樂王,萬一瞧上了二小姐非要搶到他府里去怎麼辦?」
青翎聽她語氣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是安樂王又不是山大王,搶什麼搶,莫說他是安樂王,就是當今皇上也不能為所欲為啊。」
穀雨:「還是得小心為上,說起來,也不知二少爺怎麼想的,大過年的怎麼把兩個外人帶家來了,好在明兒咱們跟著夫人去青雲觀給舅老爺請平安吉祥符,這一去怎麼也得一天,正好避開。」
小滿點點頭:「聽說那青雲觀香火旺盛,門前有好些擺攤賣玩意的,什麼都有,咱們明兒好好逛逛。」
穀雨白了她一眼:「咱們可不是去玩的,舅老爺的身子越發不好,夫人擔心這才去青雲觀請平安吉祥符叫人給舅老爺捎過去,好庇佑著舅老爺早日康復,夫人這些日子正愁呢,你可別往上找不自在,回頭看翟婆婆罰你。」
小滿吐了吐舌頭:「瞧你說的,這點兒眼色我還能沒有嗎。」
正說著就聽青翧道:「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也跟我說說。」說話兒一腳邁了進來,走到青翎身邊兒一歪就靠在炕上,跟沒骨頭似的。
青翎拉了他一把:「你這兵怎麼越當越沒骨頭了,快起來,我問你,你怎麼把那兩人帶回來了?」
青翧道:「哪是我帶回來的,是他們來給國丈賀壽,本說住在文府的,不知怎麼又說住到咱家來,人家開口了我也不能往外推不是,反正就住幾日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