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萬事休
「所有一切源頭，來自龔嘉興。」
「龔嘉興？」太陌生了，楚峰翻來覆去，也想不出這人是何方神聖。
「他是泉州左營鎮撫龔嘉興。」
「我跟他素不相識，他為的什麼？」
「為了黃維安。」
「黃維安？」該死的，楚峰對此人記憶模糊，估計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我也懶得逐次問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
「......前番，泉州蘇府比武招親，汪喬侖、黃維安兄弟兩響赴，先後栽在蘇府家奴手中，失志不忿，黃維安便帶兵至追至文山渡找場子，不料反倒犯在你手上，后被解至寧德，生死無信，想來是被你戮殺了......」
雷延崇頓了頓，發覺楚峰並不因為自己不敬的闡述而有絲毫怒火，接著又說：「黃維安對龔嘉興有知遇之恩，因而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你受招時，龔嘉興正好前往福州公辦，陰差陽錯發現你原來就是那名蘇府家奴，於是便回報了王總兵。」
楚峰蹙眉道：「王嘉春經管南路，我遠在寧德，彼此無利益衝突，如今甚至還算是官場同僚，至於一次、兩次的官府通緝，彼此結下的小恩怨，似乎還不足以令王嘉春下此死手吧。」
明朝的鄉紳是地方最大武裝，昨天他們或許還是盜匪集團、奸佞奸人，今天搞不好就成為良民了，官府為求地方平安，安撫、勾結之事，也時有發生，且當中有利可圖，說白了就是官匪一家，楚峰並不認為這是王嘉春找自己麻煩的理由。
「是的，王總兵本不願繼續與你交惡，不了了之，可那龔嘉興氣不過，經多方打聽，知悉你與兩淮鹽商有隙，便親身前往南京說項，結果順利地和汪遠僑結合，之後汪遠僑出讓部分私鹽利益，唆使漳州海商歐陽家下聘蘇府，牽強聯姻，自然是蘇家喜見的，且蘇府兩為紈絝少爺，老早就想將蘇靈萱攆出去，可說一拍即合。」
「蘇靈萱，天縱才女，對此婚姻不滿，無疑會找大人商量......」
楚峰納悶道：「汪遠僑憑什麼認為？」
「事情顯而易見，泉州通緝你時，蘇靈萱頂著風頭救助，上杭蕭滿江部缺糧，蘇靈萱又適時慷慨贈送，足以證明你與蘇靈萱交情不淺。」商人唯利是圖，哪有頂著風頭藏匿逃犯的？又莫名其妙送人東西的？這其中的蹊蹺，用膝蓋想也知道，那一次的圍捕，讓楚峰和蘇靈萱有了交集，一個郎才，一個女貌，能不發生點什麼事兒嗎......
楚峰笑笑：「交情深淺，也不能說明蘇靈萱會因聯姻的事找我處理呀，畢竟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天公地道，而我，只不過是個外人。」
「這起碼是個風向，汪遠僑很好的把握住了，他吩咐手下盯梢蘇靈萱，某日，見蘇靈萱貼身丫鬟前往寧德，半道上，便使人偷窺書信，果然......」雷延崇不敢當面刺激楚峰，不過心頭卻默默加了句：有姦情啊～。
楚峰恍然，原來如此，看來還是嘀咕了八大總商的能耐。
「承蘇靈萱的救命之恩，想來你不會置之不理。」
「不錯。」
「大張旗鼓的殺官，汪遠僑不敢，所以使錢賄賂了王嘉春獵殺你，另一方面，將你調出寧德，趁群龍無首，汪遠僑手下從羅源進發，一舉搶奪寧德青鹽，毀楚庄根基，不管哪方面成功，楚庄必將討不了好......」
「什麼？！」楚峰不由得失聲，居然有這等事情？敢情汪遠僑的布局，不單隻為了自己一命呀，青鹽，啊，應該說精鹽，才是他所覬覦的。
看著楚峰變色，雷延崇也覺得暗暗解氣，可奈何啊～，對上的是這個男人，事實遠遠不盡人意，雷延崇也只能暗道一聲可惜。
楚峰旋之一想，又恢復了平靜，奪精鹽？豈是那麼簡單的事，不說有三處煉鹽作坊，間隔甚遠，遍布地方大，要搶佔、焚毀，那寧德的腹地，就等同淪陷了，哼，攻取寧德，你當徐芳、葉星、幾千楚軍都是擺設嗎？
單單毀一處兩處，無傷大礙，別說汪遠僑不清楚精鹽合成工序，就算寧德，知道的也是寥寥數人，倘若真叫汪遠僑全部毀了去，配方可還在自己腦袋裡呢，重建就是了。
事情大慨清楚，楚峰也懶得再問：「好了，你想好怎麼死了嗎？」
雷延崇恨恨道：「給我一把刀。」
楚峰想也不想，拔出自佩的手槍，丟到他面前。
這把槍是馮九倫在簧輪槍的基礎上，改良的縮短型手槍，頗有海盜火器風格，既然無法打量製造裝備軍伍，弄給大人防身總是不錯的。
雷延崇拾起，定定瞪著槍，眼中透出無盡的不甘和懊惱，如果當初不與沈三祝沆瀣一氣，如果當初大方點接納流民寨，如果當初知難而退歸隱田園，如果......沒有如果，這才是他雷延崇，身殘意堅，買官買爵，統兵上千，南路總兵座下第一紅人，若不是楚峰運氣好、命大，早早就在自己三番兩次的設計下玩完了。
走到這一步，雷延崇忽然還是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能力，一方小人物的自己，原來竟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唉～，以前的日子真白活了。
現如今，報仇努力過了，風光也風光過了，人生如此，夫復何求？雷延崇突然神經質地哈哈大笑，笑得眼淚直淌。
砰！！
楚峰默然搖搖頭，何必？！「看在你為我解惑的份上......來人，將他收殮了吧。」
親衛應和，自去辦理。
李思誠抱拳拱手，探問：「屬下等接下來該做什麼，請大人示下。」
楚峰馬鞭直指不遠處的城池：「明天，我要坐在上杭治所！」
主簿胡柞倡抬筆，停停頓頓，猶豫再三，始終沒將這句豪氣干雲的誓言記錄下來，雖然見識過太多大人不可思議的事，可如今想破腦袋，仍想不出大人究竟要怎樣攻陷上杭城，若提早記錄下來，又不能按時完成，大人可就英明盡喪啰～。
這......算了，且先看看，等有了眉目再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