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三變
「咦,你不知道?」徐立前聞言有些驚訝,笑道:「以大宣和徐元的關係,大宣的中宮之主,當然非我徐家女兒莫屬了。」
徐惠心跳漏了半拍,再次問道:「大兄,你這話是怎麼說的?難道是母親有了什麼打算嗎?」
她突然覺得非常糟糕。
她發誓不外嫁,家裡人都是知道的。那麼,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有這樣的機會,只怕母親和大兄首先不會想到她!
誰知道徐家才幾年間就興盛到如此地步!
再回頭想想,當年,徐夫人明明心底已經有了大方向,卻一點也不像她透露,反而用「家族隱秘」這樣的藉口,用胡不為當由頭,眼睜睜地看著她發誓不外嫁,沒有絲毫的勸阻!
什麼家族隱秘,如今看來,都像是笑話!
徐玫那丫頭髮過什麼誓言了!她甚至都能保有經書數日!她知道的家族隱秘,甚至比自己更多!
卻沒有誰去讓她發誓!
徐惠想到這裡,心頭又有些不平起來。
徐玫遊山玩水懶散輕慢,卻深受信任備受稱讚!自己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卻反而被常被質疑總被看低忽視!
「早在去年春上,宣仁帝就已經向玫兒提出婚約了。」徐立前不知徐惠所想,這句話說得相當的高興:「這一次,玫兒去大康,也是應宣仁帝的邀請呢。從大康局勢變故之局上,就能看出他們二人配合默契……」
如同當頭一個霹靂噼下來,徐惠一瞬間懵了。
「惠兒?」徐立前幾句話說完,沒有得到回應,轉頭一看,只見徐惠已經落在他身後幾尺遠,停在了原地俏臉獃滯,不禁有些奇怪,問道:「你怎麼了?」
徐惠回過神,掩飾了一下,快走幾步,道:「沒什麼,我剛剛突然想到了別的事情,走了一下神。」她回想徐立前的話,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佯作感興趣地問道:「剛才你說,宣仁帝去年就開口提過聯姻了?為什麼我一點風聲都沒聽說過?還是你們都瞞了我一個?」
她咬了咬唇,有幾分怒意,幾分委屈。
徐立前忙解釋道:「一開始,我也是不知道的。據說是宣仁帝先是直接向玫兒表達了愛慕之意,玫兒只是向母親詢問過一次。惠兒你也知道,母親的嘴巴有多嚴,她若是覺得沒到時候或者沒有必要,絕不會隨便說出口的。」
徐惠皺眉,問道:「聽大兄你的意思,這件事情,並沒有確定下來?」
「說定了,也沒定。說沒定,也定了。」徐立前說到這裡有些感慨,道:「趙仁那小子實在是個非常不錯的人。去年春天,他雖然向玫兒表達了心意,卻並沒有正式立下婚約。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時候,他並不一定能夠撐住大宣不倒,怕萬一大宣亡國,連累玫兒和徐氏。也正式因為這一點,大宣和徐元兩方這一年多,只是默契地進行了些合作,從沒有高調宣布結盟。」
「眼下大宣穩住了,宣仁帝若要大婚,他選擇相伴一生之人,你說除了玫兒,還能有誰?」
「原來如此。」徐惠喃喃。
徐惠抬頭看那皎潔的月色,在這南方的四月的夜裡,突然覺得有些冷。
「惠兒,你這是怎麼了?」徐立前看著她,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徐惠心中一慌,笑了笑,道:「我這幾日無意間聽到有人談論,猜測大宣皇后最後會花落水誰家,許多人都提到了徐元。雅兒那丫頭當時也在,我看她似乎有些上心,才會問一問。沒想到,原來早就定好了,是玫兒。」
「不過,是玫兒才是最正常不過。」徐惠綻放笑容,似乎很替徐玫開心的樣子,道:「他們可是青梅竹馬。」
是啊,那人如今是宣仁帝,當年卻是莫仁。而身為莫仁,他先是受徐玫救命庇護之恩,又一直另眼相看十分尊重,他也是少年人,會對徐玫心生愛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方才,是她突然間心亂了,失了分寸。
幸好,這一點,還沒有人發覺。
徐立前恍然,點了點頭,道:「不過,惠兒,這件事情,目前還不到公開宣揚的時候……」
「我知道。我不會隨便宣揚出去的。」徐惠應道。
徐玫是女方。若是談婚論嫁,總需要男方首先公開表達誠意才是。
徐惠又與徐立前談笑幾句,便就散了。徐立前一走,徐惠臉上的笑容就消失殆盡,前行的腳步也格外慢了下來,沒有回自己院子,沿著小徑,在園子里慢慢行走。
南方的花終年敞開,碩大艷麗,卻少了很多的美感。徐惠看著月光下的各種花草,心中鬱郁並未得到緩解,反而越發有些煩躁。
兩個婢女跟在她身後,默默無聲。
徐惠看了她們一眼,張了張口,發現她們不是流蘇,又沒有了開口的興緻。
這一夜,徐惠坐了很久。次日醒來,發現身上有些懶懶的,便就不再出門,留在府上,拿了一本書,隨手翻動著。
「小姐,流蘇姑娘來了,您要不要見見?」說話的是她的另外一個婢女,名叫綠蕉。
流蘇早已嫁人。
不止是流蘇。隨著她的年紀增長,跟隨在她身邊的婢女,比她年紀大的幾波,都一一出嫁了。而替補上來的綠蕉幾人雖然也是自幼跟在徐惠身邊的,但不知為何,徐惠總覺得情分要少了一層,更何況是「交心」了。
「恩,讓她來。」徐惠點頭道。
片刻,梳著圓髻的流蘇走了進來,就要跪拜在地,給徐惠請安。
徐惠向她腰間掃了一眼,搖頭道:「算了。你懷了身子,就別折騰行禮了。回到我這裡,也算是回了娘家,不必那麼多的規矩。」
「婢子多謝小姐體諒。」流蘇福禮,得到示意之後,在一個凳子上坐了下來。
「今天有空過來了?」徐惠問道。
流蘇一隻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笑意溫柔,道:「小姐這就是笑話婢子了。自從肚子里多了這個小傢伙,婢子天天都有空,都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時間才好了……今天本是過來找之前的姐妹們說話的,沒想到能碰到小姐沒有出門,真是幸運。」
「看來,你丈夫對你很不錯了。」徐惠道。
「有小姐在婢子身後站著,他怎麼敢對婢子不好?」流蘇言語柔和,顯然日子過得十分不錯。
「行了,你也不用替他說好話了。」徐惠擺擺手,道:「你嫁人,你自己滿意就好了,與我關係不大。」
當初,流蘇到出嫁年齡,徐惠是替她選了好幾個出身不錯十分能幹又樣貌很好的年輕人供流蘇挑選,沒想到流蘇最後卻聽從家裡的建議,選了自幼相識的一個老實人。沒錯,那年輕人唯一的長處,便是老實勤懇。他頭腦木訥,沒有半分精明能幹,就是有人提攜,他也到不了多高的地方。長相也是一般。
徐玫實在有些看不上。但流蘇滿意,她也不好反對。好在他家境還算殷實,在徐元買了不少地,算是小地主,流蘇嫁過去,也不會缺吃少穿。
流蘇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請罪道:「也是怪婢子,忘了小姐不愛聽這些家長里短的。」
徐惠眼底突然閃過一絲恍惚,道:「流蘇,今天,你就同我說說你們家長里短的小事。」她有點兒想要聽一聽了。
……
草原的夜晚,並不安靜。
夜風從山脈之中流出出來的聲音,草叢之中昆蟲活動的聲音,遠方有狼群向著月色長嚎的聲音,和近處篝火燃燒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聽起來格外熱鬧,又無比靜謐。
幾位婢女都被遣下去休息。
寒冰坐在車廂頂上,沐浴在月光之中,周身乳白色月華聚集縈繞,宛若仙人。
徐玫和莫仁圍坐在篝火旁。
兩個人原本就坐的很近。在月亮升起之後,不知什麼時候,兩個人仰望夜空,不知不覺之間,靠近了許多。
他的肩膀已經挨到了她的肩膀。彷彿此時,有一種無形的氣息,將兩人聯繫在了一起一般。
月光輕柔。
山巒細語。
草原呢喃。
莫仁握住了徐玫的手。兩個人的肩膀緊緊貼在了一起,毫無間隙。
這一刻,徐玫心中安寧極了。
她沒有去想,莫仁這一握,是因為他到底做下了怎樣的決定。因為完全不必去想。
若是他決定留下來,送她遠行……那麼,在遙遠的將來,她回想起此時此間,想起這一份朦朧的情愫,就不會再有任何遺憾;若是他決定一起離去,共赴那未知的將來,那麼,她會與他同心並肩!
所以,此時此刻,當真什麼都不必去想。
徐玫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她心底再次生出悸動,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看向東南方的夜空!
莫仁也跟著站了起來,握住的手並未鬆開。
片刻,如同之前兩次一模一樣的動靜再次開始了!徐玫再一次聽到了整個天地彷彿被高速轉動的轉頭破開一個缺口的聲音!
遙遠的天上,有一團幽藍之光,急速而下!
這一次,它的速度彷彿快了數倍,只一眨眼間,就破開了無數距離,來到了眼前!
徐玫緊緊抿唇,目光落在寒冰身上,見他依舊坐在車廂頂上,怔了一下,暗道一聲糟糕!前兩次已經毀掉了兩隻箱子!這次若是將整輛馬車給毀掉的話,他們接下來的行程就不方便了啊!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張口提醒,但只一瞬,她就發現提醒什麼的已經來不及!
那團幽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如同一座湖泊從天而降!預料之中的幽藍煙火再沒有出現!那湖泊沖著寒冰倒扣而下!
徐玫幾人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一股彷彿能將人凍裂的極寒從身上蔓延而過,連同思維都被凍住了!
許久。
徐玫首先回過神,看到眼前景象,緊緊抿住了唇。
就在她眼前,所有的幽藍聚集能偌大球體,將寒冰和整個車廂都包裹在了其中!大球足有六尺方圓,流淌著幽藍光澤,瑰麗而神異!
莫仁也掙扎回神,立即擁著徐玫後退數步,口中問道:「玫兒,你沒事吧?」
「我很好。」徐玫應道。
莫仁這才定神去看眼前奇景,卻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兩個人就這麼看了很久,徐玫聽見了一聲鷹啼,卻是金雕不知從何處飛了回來,落在莫仁身邊,挨著他摩挲著,彷彿是在向莫仁述說著它的害怕與擔心。
「我去看看她們。」徐玫想起朱雀幾人。
莫仁安撫了一下金雕,跟在徐玫身後,繞開那一團散著無比寒意的幽藍光球,走到了後面營帳。
朱雀已經清醒過來,正要出門尋找徐玫。見徐玫無恙,她立即就近去看望大麥。大麥有些不好,在朱雀唿喚之後醒過來,像是有些傷到了,一時間沒有氣力,無法行動;而後面的青瓷和彩陶更加不好,就像最開始大麥所受的那次一般昏迷著,一身僵硬冰冷。不過,有大麥的經在前,徐玫知道她們沒有生命危險且能夠恢復無恙,便也放了心。
吩咐朱雀看護幾女之後,徐玫離開營帳,又走到了那團幽藍光球之前。
「看來之前兩次的煙火表演,有許多能量都被浪費掉了。」莫仁輕聲道。
「也不完全是浪費。」徐玫道:「那綻開的幽藍煙火盤亘天空,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才能最大程度地掩飾最終那一點幽藍找到正主吧。」頓了頓,徐玫道:「外面救援之人也是煞費心思。」
畢竟,一開始寒冰傷勢很重,顯然失去了自保之能。就算他的身體衣服一般武器難以傷到……但萬一不是這個靈氣盡失沒有高人的小世界呢?就算是這方世界,真想要了寒冰的命,也總能想到辦法!
莫仁點了點頭,道:「這一次有他主導,看來他能夠恢復不少了。」他環視左右,又道:「幸好,此地人跡荒涼。不然,眼前這神異之景,不知要引來多少恐慌和麻煩。」
徐玫心底也生出了些慶幸。
若她仍然留在上京城,面對大康來人,她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沉默片刻。
莫仁開口道:「玫兒,我決定了,要與一起走。」他沒有轉身面對徐玫,但握住徐玫的手卻格外用了用力。
待徐玫轉頭看他,他才轉過頭,迎向了徐玫的視線。
莫仁道:「我從一個被追殺的皇室遺孤,到如今的宣仁帝,這十八年的生命,的確是十分精彩的。當年我只為求生奔逃之時,從未想過有一日真的能登上皇位,成為站在最高的那個人。但十八年後的人生呢?振興大宣,安民興邦,收回疆土,甚至成就大帝……那都是能夠想象的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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