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下課時間
許梓然被叫起來的時候,就眼疾手快地把數學書壓到了英語書下面。
高一英語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看著原文基本和看中文對話沒什麼區別。
但是看著上面沒有任何筆記,除了原文之外就是一片空白的英語書,許梓然還是比較懵逼的。
主要是,不知道英語老師說的「一段」究竟是哪一段。
她因為這一時卡殼,英語老師一把把她的英語書給拿了起來,看了一眼后便嘲諷道:「你看看這一片空白,能會么?英語課是來給你做其他課的題目的么?」
許梓然被拎起來這麼教訓著,要是過去,一定又羞又急,但是現在卻臉皮極厚,甚至左右四顧了一下,看看會不會有誰給她提醒。
她眼神向右瞟了一下,看見裘郁柔故作若無其事地用自動鉛筆在課本的某一段上框了一個框。
許梓然心神領會,便對著似乎還意猶未盡的英語老師說:「老師,我剛才是醞釀了一下,你不要這麼著急啊。」
她話一出口,自己不覺得怎麼樣,班上的同學卻笑了起來。
許梓然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但是這狀況顯然令英語老師更生氣,她把書拍在許梓然的桌子上,怒道:「好,你讀。」
許梓然拿起課本,施施然讀了起來。
她大學階段曾經想要去英國留學,於是很是惡補過一段時間的英語,學的都是正宗的英式腔調。
再加上她交友廣闊,和學校里的很多外國留學生成了朋友,因此回到高中,在口語上基本是吊打小朋友的程度。
話雖如此,她還是留了一手,稍稍加了點口音和磕磕絆絆,畢竟在場都是和她相處了半年的同學老師,要是變化太大,未免顯得太不自然了。
許梓然的高中沿江中學,高一下班學期文理分班,分班后前十班是理科班,十到十三班是文科班,許梓然所在的七班本來就是理科班,因此許梓然沒有換班,像是裘郁柔,原本是在十三班,選了理科之後就要換到理科班,所以從十三班到了七班。
也就是說,對許梓然來說,除了裘郁柔這樣從別班換來的學生,大部分同學,都是已經共同學習了半年了的。
都學習了半年,別人哪能不知道你幾斤幾兩啊,一個原本能話都讀不通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口流利的倫敦腔,也太奇怪了。
雖然現代社會大家不會認為她是鬼上身了之類的,但是既然自己重生了,誰能說這世界上會沒有另外一個人?在加上那個奇怪的系統,許梓然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因為變化太大成為焦點。
然而就算她已經藏拙,表現顯然還是讓在場所有人吃了一驚。
這些對沒學過的高一學生來說確實有點難度,對許梓然來說卻小菜一碟,流利地讀出來之後,翻譯的時候還帶了點自己的理解,比直接翻譯的自然了很多。
她讀完後放下書本,便發現班級里寂靜無聲,英語老師看著她,眼神有點驚訝。
許梓然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掩飾成功了,至少英語老師只是驚訝,還沒有驚嚇。
果然,英語老師愣了片刻后便說:「很好,是在家預習過了?」
雖然書上明明一片空白,許梓然還是厚顏無恥地承認了:「對啊對啊,我在家預習了,只不過沒寫在書上。」
英語老師的神色舒緩下來,顯然,一個學生在家裡能那麼認真,還是令她覺得很欣慰的。
她點了點頭,說了句「雖然預習很好,但是課不好好上,再怎麼預習都是白搭」,就讓許梓然坐下,繼續上課了。
許梓然苦笑著點頭,坐下來后看了眼不動聲色的裘郁柔,笑了笑,低聲說了句「謝謝」。
裘郁柔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接下來許梓然便一邊聽課一邊想接下來要做的事,總算熬到了第一節英語課下課,而一下課,田佳琪走來到她位置這邊說:「孜然,你什麼時候預習的啊。」
田佳琪話音剛落,坐她左手邊隔了條過道的一個女生便說:「好用功啊,在家裡居然還預習。」語調像是羨慕,又像是酸溜溜的。
許梓然看了那女生一眼,一時之間沒想起這女生叫什麼名字。
不過幸好田佳琪很快叫了出來:「哪有你用功啊江婷婷,下課都在做題。」
許梓然便想起來,這女生叫江婷婷,沒記錯的話,高中三年確實一直都很用功,特別是高三,基本就不見她有玩過,恨不得吃飯都看書,結果高考卻考的不理想,最後復讀了一年,考的卻比前一次還要差。
許梓然本來以為她基本已經忘記了高中的事,不成想看見關鍵人物后居然還能想起這麼多。
「學慣用功」這個詞,看起來是個誇獎,但對這時候的高中生來說,卻不中聽極了。
畢竟「學慣用功」這個詞的潛台詞就好像是,你學習好靠的不就是用功,實際上根本不聰明。
奇怪的是,在現在這個年紀,大部分人可以承認自己不努力不上進不喜歡學習,卻絕對不願意承認自己不聰明。
因此雖然最開始是江婷婷先說的這個詞,被田佳琪反駁后,卻顯得並不是很愉快,沉著臉又說:「我在家裡學不進去啊,只能在學校里學了。」
田佳琪便按著許梓然的肩膀笑道:「我也覺得奇怪啊孜然,你昨天的作業都是問我抄的,什麼時候預得習?」
這句話大概是想展示,許梓然抄作業都能在上課的時候完美地回答問題。
高中生之間的機鋒令許梓然覺得久違又搞笑,對於現在的許梓然來說,她已經清楚的知道,努力這件事本來就是一種天分,能夠堅持努力和保持良好的心態或者智商高一樣,都是常人難以獲得的才能。
就好像她本人可以自認有良好的心態,但是大部分時候無法堅持也不夠努力;江婷婷已經足夠努力,但是心態實在太差。
再比如說她坐在她身後的程浩言,完全不努力,但是確實聰明且心態良好。
許梓然想到程浩言的時候,田佳琪正戳著程浩言的肩膀說:「你坐到我位置上去,讓我坐在這跟孜然說會兒話。」
程浩言穿著老土,人有點黑,個子也不高,看上去其貌不揚,許梓然知道他後來考上了國內的top2,並且很快出國留學,而此時也是數學老師的掌中寶和心頭肉。
所有大家回答不出來的難題數學老師就只能問程浩言,而程浩言從來不會讓數學老師失望。
與之相對的是,語文老師和英語老師恨不得讓程浩言消失在她們面前,他在未來的最神奇記錄,是在高三模擬考的時候,在數學和理綜幾乎滿分的情況下,英語和語文考了四十三分,是的,加起來四十三分。
這個豐功偉績幾乎讓所有老師都要瘋了。
正是因為偏科太嚴重,所以程浩言在被身為年級主任的數學老師如此欣賞的情況下,沒去實驗班,而來了普通班。
田佳琪對他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語氣也不客氣,他卻沒有多說什麼,在課桌上拿了幾本書坐到田佳琪的位置上去了。
以前的許梓然並不會覺得這有什麼,現在卻已經知道,程浩言在整個高中時代對田佳琪幾乎百依百順的原因,是因為他喜歡田佳琪。
奇怪的是,明明高中時代兩個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去的人都能被傳個緋聞,比方說連她和程浩言都因為高三問了幾個問題被傳在一起,卻從來沒有人發現過程浩言喜歡田佳琪這件事。
高三畢業以後田佳琪才告訴許梓然,程浩言在畢業前三個月向她表白。
那個時候正在喝可樂的許梓然差點沒把可樂噴出來。
「哈?」她震驚地看著田佳琪,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可思議,「怎麼表白的?什麼時候的事?」
田佳琪顯得很淡定:「就是我上次生日的時候,他送了我一個手辦,然後告訴我喜歡我。」
許梓然又問:「然後呢?你說了什麼?」
「我當然拒絕了,我說我要先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我根本想都沒想過他喜歡我好不好。」
「額,然後?」
「然後他跟我說,如果他高考考得好的話,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那個時候高考成績還沒有出來,許梓然還不知道程浩言考得那麼好,所以她問:「如果他真的為你考得很好了怎麼辦。」
田佳琪那時候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然而成績出來的一個月以後,田佳琪卻和程浩言確定了交往關係。
很多年以後,許梓然都沒有忘記田佳琪說的答應和程浩言交往的原因。
田佳琪說:「我媽媽說了,程浩言能考上首都大學,以後一定有前途,所以答應和他交往,也不虧啊。」
許梓然沒有多說什麼。
那個時候的她對這種事根本沒什麼想法,她覺得既然這是田佳琪的決定,只要支持就好了。
但是她現在已經知道,她無法認同田佳琪的這個想法,就好像她無法認同田佳琪後來所做的事。
或許裘郁柔說的不是一路人,就是這個意思吧。
短暫的下課十分鐘很快結束,英語老師走回教室叫大家都回自己的座位,許梓然一邊回憶著未來的一些事,一邊想著接下來這節課該怎麼熬。
這個時候,剛才一下課都默默無言趴在桌子上看小說的裘郁柔突然說:「你是不是覺得老師上課太簡單了?」
許梓然一愣,下意識點了點頭。
裘郁柔笑起來,她這笑容帶著點小狡黠,有點未來的影子。
她說:「我也覺得太淺太無聊,所以我給你出個我在用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