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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梓然覺得自己和裘郁柔默契良好夫唱婦隨,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心情大好,田佳琪卻糟心透了。
事情看上去發展的不錯,有好幾次許梓然幾乎要答應出門,卻又被莫名其妙的理由攔了下來。
比方說有一次,許梓然將要出門之前,裘郁柔從椅子上跌了下來,雖然沒什麼事,卻立刻讓許梓然停下了出門的步伐。
再有一次,說好的一起出門吃一頓好的,許母卻突然打電話過來,警告她們不要總是去外面吃飯,要在家裡做飯吃。
還有一次,都已經穿好衣服了,一出門卻開始下大雨,簡直是天意一樣。
另外有一次……
也不用繼續說了,眼看著許梓然已經考完了幾乎所有科目,劉頤真坐不住了,直接打電話過來威脅道:「你是不是不要你老情人的命了。」
田佳琪都懶得反駁「老情人」這個稱呼,回道:「我也沒辦法啊。」
田佳琪算是被磨得沒了脾氣,她現在越來越頻繁想的一件事情是,如果夏倩在的話,會想出什麼辦法來呢?
她忍不住再一次提出了之前已經被拒絕無數次的請求:「讓我和夏倩通話。」
劉頤真乾脆利落地拒絕了:「這是不可能的。」
田佳琪不快道:「你每次都拒絕,也太不近人情了,我能不能懷疑夏倩根本不在你那。」
劉頤真笑了笑:「夏倩當然不在我手上,她在我的人手上而已。」
於是對話到了這兒就不了了之,田佳琪繼續想辦法,又過了半個月後,連劉頤真都不聯繫她了。
這下子田佳琪倒是慌了,想方設法開始聯繫劉頤真,對方的幾個號碼卻都變成了空號,人間蒸發了一般。
田佳琪坐立難安了兩天,最後都不帶劉頤真之前威脅一定要帶的手機,結果劉頤真還是沒有動靜,田佳琪總算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放棄了。
可是自己是沒問題,夏倩該怎麼辦呢?
田佳琪這半個月本來就心力交瘁,到了這幾天,更加是寢食難安,眼看著黑眼圈連遮瑕膏都遮不住了。
這天和許梓然裘郁柔吃飯,吃著吃著,終於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淚,啜泣起來。
許梓然捧著碗吃驚地看著她,裘郁柔放下筷子,給田佳琪推過去一盒紙巾。
然後兩人面面相覷,裘郁柔用口型說了句——「要說么?」
許梓然擰著眉頭,假惺惺說了句:「佳琪你這是怎麼了啊,壓力太大么?」
田佳琪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許梓然,終於脫口而出道:「孜然,夏倩被劉頤真抓走了。」
這句型讓許梓然想到「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幾乎要情不自禁地回一句「不要著急二師弟」,幸而理智讓她忍了下來,並且一臉正經地回復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跟我仔細說說。」
田佳琪便把這些天的煩惱全部對許梓然說了,不過當然掩蓋了某些事實,令整件事似乎只是無辜少女受到了反派BOSS的脅迫,內心掙扎不安,悔恨糾結。
許梓然聽著田佳琪不斷重複著「我真的很猶豫」「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也做出了一副信服的樣子,好言安慰。
她們一來一往,兩人都堪稱最優秀的演員,許梓然裝著裝著,突然覺得可笑。
她們這樣的虛情假意,真的還能算最好的朋友么?
她分明還記得十五歲那年田佳琪在冷風中流淚,在月光下嚎啕大哭的模樣,現在對方模樣沒變,她卻完全想象不出來,對方還能做出那樣的表情了。
現在,對方哪怕不甘心,也絕對不會訴之於口,搞不好,連表現都不會表現出來了吧。
感情當然一直在那,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人成長了,於是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東西充斥內心,擠壓著曾經乾淨簡單的心靈。
許梓然看著田佳琪,看著對方默默垂淚,鼻尖微微發紅,眼妝有些花了,卻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她想起剛重生的時候,她曾經想過要和田佳琪默默斷絕關係,如今看來,卻是一個多餘的困擾。
就好像「裘郁柔」曾經說過的,她們終有一天會漸行漸遠。
現在看來,這一天已經來了。
許梓然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在心裡想: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把田佳琪當做自己的朋友。
然後她開口道:「你也要考試了吧,不回學校看看么。」
「什麼?」就好像沒聽懂許梓然在說什麼,田佳琪抬起頭來。
「我剛才聽你這麼一說,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仔細想想的話,如果劉頤真真已經豁出去綁人了,為什麼非要綁夏倩呢?」
田佳琪心中一突,腦子裡第一時間閃過的想法是——因為劉頤真覺得夏倩是她的情人。
那麼事實呢?夏倩對她到底有多麼重要呢?
田佳琪一時想不出來,呆住了。
許梓然見田佳琪發獃,嘆氣道:「我是說,你可能被劉頤真騙了。」
「什麼?!」田佳琪吃驚地抬起頭來。
許梓然假意道:「雖然我不知道實際情況,但是我之前聽我爸媽說,夏倩她媽在學校請了好久的假,不知道去哪了呢。」
彷彿被當頭一棒,田佳琪恍然大悟,當她獃滯地被送出門之後,裘郁柔對許梓然道:「你好像很失望。」
許梓然不意外裘郁柔能看出來,苦笑道:「猜測是一回事,驗證又是另外一回事,歸根到底,田佳琪真的要為了夏倩來陷我於不利,理智上能夠接受,情感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裘郁柔抓住許梓然的手,輕輕揉捏著:「那為什麼不幹脆攤牌呢,你現在這樣跟她說,回頭她和李露嶺對一下口風,就知道你在騙她了。」
許梓然苦笑的神情漸漸轉為淡漠:「那又怎麼樣呢,想必這樣一來,她也知道我的態度了吧。」
裘郁柔知道許梓然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對方是在說,田佳琪應該會想明白,她已經不把對方當成了朋友。
正因為不再當成朋友,於是說話這樣拐彎抹角,正因為不再當成朋友,所以也不會推心置腹。
這個決定或許由許梓然做出,但是裘郁柔能看出來,對方仍非常難過。
裘郁柔總覺得這種難過一定比許梓然現在表現出來的要多的多,因為對方是二十幾年的朋友——二十幾年,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幾年呢?
那麼許梓然現在的樣子就是強顏歡笑,裘郁柔伸手按著許梓然的臉頰,輕聲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忍耐。」
裘郁柔不知道許梓然上輩子已經有過一次同樣的經歷,因此再接受一遍,自然沒有第一遍那樣的衝擊。
許梓然看著裘郁柔,一時覺得有些奇妙。
或許是因為最近才見了「未來的那個裘郁柔」,兩人這種強烈的氣質上的對比帶來一種落差感,令許梓然有種不真實感。
當初的裘郁柔恨鐵不成鋼地罵她的樣子漸漸已經模糊,而緊緊在三四年前,裘郁柔在她心目中最鮮明的印象,仍然是屬於未來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但是現在,那個形象已經被溫柔害羞的模樣覆蓋了。
又或者說,許梓然現在將這兩個裘郁柔當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許梓然現在明白,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她都被這個人默默地關心著,但是得到的感覺卻仍然不同。
如果是眼前這個人的話,她並不希望對方擔心。
於是她開口道:「總有人要離開,我明白這件事情。」
裘郁柔眼神柔軟,緩緩開口:「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
田佳琪從公寓樓出來,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的彩鈴響了很久,急的田佳琪在原地不停地跺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終於被接通,對面傳來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佳琪呀?」
田佳琪連忙開口道:「是李姐姐么?」
她從第一次見到李露嶺開始就叫對方李姐姐,那麼多年,也沒再改過。
李露嶺道:「唉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怎麼,什麼事啊。」
田佳琪話語急促:「你可以查查夏倩是不是在學校么?」
李露嶺「嗯?」了一聲:「你也問這個?」
田佳琪一愣:「誰也問過?」
她第一反應想到劉頤真,很快又意識到劉頤真並不認識李露嶺,接著一個名字就從大腦中劃過。
而與此同時,李露嶺把那個名字說了出來:「許梓然啊。」
田佳琪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她、她什麼時候問的?」
「有一陣子了吧,我們這下雪之前……嗯,那就起碼是半個月前了。」
半個月之前——那豈不是說,許梓然最開始就知道?
那她,為什麼說那些話?
田佳琪一時想不明白,潛意識卻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再上去直接詢問許梓然了。
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她雖然在意這件事,卻仍然握著手機,問出了關於夏倩的問題:「那麼,夏倩在學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