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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許梓然的預感非常正確。
這客房乍一看沒什麼問題,等許梓然準備開始睡覺的時候,才發現問題大了。
首先是空調打不開來,然後熱水龍頭有問題,要不就是滾水,要不就是冷水,浴室里又沒有臉盆,幸好許梓然自己帶了牙刷杯子毛巾,不然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她好不容易洗漱完出來嗎,便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來,看見了裘郁柔。
裘郁柔站在門口,道:「我媽跟我說了會兒話——你這兒還好么,要不還是和我擠一擠吧。」
這麼說完,便想要走進來看看。
許梓然連忙把對方攔住了:「挺好的,都是你家,能有什麼問題。」
眼下的狀況既然是沈飛瑤決定的,許梓然就知道最好不要輕易改變。
這房間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總的來講卻不是不能解決,像是空調雖然壞了,但天氣已經不冷,不開空調問題也不大了。
許梓然不希望裘郁柔進來發現這件事,徒增擔憂。
「是么?被子會不會太薄,要不要我再拿一條?」
「不用,是厚被子。」
兩人正說著話,沈飛瑤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黑暗的走廊里說句:「怎麼還不睡啊,那麼晚了。」
許梓然便連忙結束了對話,讓裘郁柔回房間了。
而關上門以後,她開始思索:既然裘郁柔的父母都在家的話,自己是不是也不是非得在這兒陪她?
想到這一點之後,許梓然就立刻想到,難道裘郁柔的父母這一次久違的回家,正是因為想來保護自己的女兒?
這畢竟也不過是個猜測,許梓然沒有多想,哆哆嗦嗦鑽進被窩,開始睡覺。
第二天早上,許梓然因為喉嚨痛而痛醒了。
她深感不好意思,因為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變得那麼嬌氣,只是靠自己的體溫取暖了一晚,就有了感冒的徵兆。
她從床上起來,想去客廳倒點熱水喝,便披了件薑黃色的大衣,往客廳走。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於是房間就好像蒙在一層灰色的輕紗之中,在熹微的晨光之中展現出它的輪廓。
許梓然走到客廳倒了水,喝了一口,正準備把被子放回茶几,一抬頭,嚇得差點噴出水來。
一個人影正站在客廳的窗戶前面,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許梓然被水嗆到,一邊咳嗽一邊道:「沈沈沈沈阿姨……起那麼早啊。」
沈飛瑤背對著晨光,看不清楚表情,倒是那雙黑白的眼睛,能看的很分明,對方緩緩開口道:「沒睡,旁邊多了個人,睡不著。」
許梓然:「……」
許梓然不知道說什麼,這是他們夫妻間的問題了。
不過沈飛瑤顯然也不想向許梓然訴說什麼家務事,對方直接了當地開口道:「你該不會是,躲到我家來了吧?」
許梓然一愣。
沈飛瑤看著許梓然的臉眯起眼睛:「你媽時不時在我這打探消息,看來你還是沒說。」
許梓然總算明白過來。
先前沈飛瑤就已經向她透露過許母已經知道她和裘郁柔關係的消息,許梓然因為當時被其他事轉移了注意力,就沒有接著深究,如今看來,沈飛瑤告訴她這件事,並不是沒有目的的。
而現在,對方因為沒有達成目的,甚至不快起來。
但是是什麼目的呢?許梓然沒想出來。
她試探地開口問道:「您覺得,我應該說么?」
沈飛瑤走近許梓然,她細細看著許梓然臉上的神色,低聲道:「你既然連坦白的勇氣都沒有,何苦要維持那麼艱難的關係,問題難道只因為你不說,就不存在了么?」
許梓然怔忡片刻,恍然大悟。
沈飛瑤居然是希望她——出櫃。
這可真是始料未及,沈飛瑤明明一直沒有明確地表現出過贊同,一下子明確態度了,居然就是這麼個大招。
她轉念一想,對方的想法似乎也能理解,畢竟是她的女兒作為被隱瞞的一方,雖說事出有因,還是會令人不快。
許梓然「啊」地發出一聲感嘆,道:「這個,其實是準備說,但是先前有點事情,沒來得及說。」
沈飛瑤懷疑地看著她:「你真的要說服你媽?」
許梓然含糊其辭:「這個,倒不是說服。」
與其說是說服,她已經做好被大罵一頓,然後趕出家門的準備了。
沈飛瑤顯然聽出了許梓然的言外之音,挑眉做出驚訝的表情,她正想說什麼,客廳地等卻突然打開,猛地明亮起來的空間讓兩個人都眯起了眼睛。
裘明泰吃驚地看著她們,說:「哎,起的真早。」
這場對話就這樣不了了之,既然裘明泰和沈飛瑤都在家,許梓然便決定乾脆先回家,裘郁柔本來想送她,被她攔了下來。
這天中午她突然回家,倒是把家裡驚得人仰馬翻,許母匆匆忙忙說要去買些菜,許父也說要提早從部門裡回來。
許梓然陪母親買了菜,回家做菜的時候,又想起要不要出櫃這件事情。
她邊在廚房處理魚邊想這件事,沒注意到她媽已經走到了身後,一臉沉思地看著她,半晌,幽幽開口道:「你連魚都會處理了啊。」
許梓然被嚇了一跳,魚掉到了砧板上,濺了她一身的水。
許梓然連忙退開,先去拿紙巾。
她媽便道:「剛誇你就出狀況,急什麼急,真是禁不住誇。」
這麼說著,便接替許梓然繼續處理起來,邊處理便說:「你真是一個人住著么?這點事都做不好。」
許梓然心中一動,道:「平時比較忙,也不太做這些事,就是閑的的時候,也不是一個人來著。」
她等著許母追問她是不是有了戀人,許母卻沒有說話,只「哦」了一聲。
這事情畢竟敏感,許梓然也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見她媽不接話茬,便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這麼一拖,就又拖了兩天。
家裡的日子實在太消磨人的鬥志,許梓然躺玩了兩天電腦之後,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條鹹魚,家裡在對待過年上也已經很隨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大年三十。
這天下午許母進了許梓然的房間,說晚上去隔壁田佳琪家裡一起吃飯,說完這件事後,許母卻沒有走,停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有話要說的樣子實在太明顯了,許梓然在床上振作了精神,道:「怎麼了,有什麼事么?」
她在想,她媽是不是要在今年的最後一天跟她好好談談了。
然而許母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開口的卻是——
「然然啊,你知不知道,佳琪和夏倩的事情?」
許梓然:「?」
許梓然猜到田佳琪和夏倩應該都回家了,卻沒想到這件事連她媽都聽到了風聲。
既然開了頭,接下來許母就打開了話匣子,噼里啪啦說了半天,大致意思就是:田佳琪和夏倩好像私奔了。
許梓然聽的一臉懵逼。
「私奔」這個詞,她都不覺得會出現在田佳琪的嘴裡,沒想到這會兒居然落在了對方的頭上。
按許母所說,夏倩父母已經把夏倩逼到了絕路,抓回家后請了假寸步不離,結果前些天夏倩卻突然不見了,經過多方打聽,只得到在不見的前一天,田佳琪也回來了的消息。
「……她爸媽也是文化人,結果跑到佳琪家裡鬧——這事你不知道,就你來的前一天出的。」
許梓然是真的不知道,她搖了搖頭,頗有些茫然道:「我是不知道……」
許母嘆了口氣:「唉,你可別這樣。」
許梓然心中一突,望向裘母,見對方神色沉痛,還是咬牙道:「媽,這事要是夏倩爸媽不逼的那麼緊,不可能到現在這個地步。」
許梓然已經做好了許母變臉的準備,沒想到對方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小孩子家家的搞不清楚這些事也是有的,幹嘛逼那麼緊呢。」
「這不是搞不懂。」許梓然覺得煩躁,「喜歡上同性這種事本來就很常見的,在國外都已經允許同性結婚了。」
「是你不懂。」許母一臉不以為然地反駁,「你現在還年輕,所以覺得正常,等以後年紀大了,就知道還有些事情,也是很重要的。」
「什麼事?經濟基礎?還是所謂的角色定位?媽……」許梓然滿肚子的話,卻知道自己就算說出來,也不可能得到母親的認同,於是憋了半天,只得說出一句,「時代已經變了。」
許母卻笑了,隨後諱莫如深道:「不是這些。」
許梓然愣了一下,她怎麼覺得,她媽的表情那麼奇怪?
許母坐在許梓然的床沿,低聲道:「男女之間的那種事,還是要做了,才知道其中的好。」
許梓然把這句話在大腦里消化了一下,下一秒目瞪口呆。
她沒理解錯吧?她媽說的難道是——做……做/愛?
許梓然平常和朋友之間不是不開黃段子,但是和自己媽媽說這種事的感覺,可和朋友完全不一樣。
這車開的太突然,以至於許梓然大腦當機,下意識說了句:「媽你不懂,倆女的,也可以做的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