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個系統

很快許梓然就知道，裘郁柔討厭她這件事，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她們從高一所在的一號樓三樓走到醫務室所在的三號樓一樓，裘郁柔愣是一句話都沒有對她說，就算她自顧自已經問了很多問題。

比如說——

許梓然：「唉，沒想到會感冒的那麼嚴重，不會傳染給你吧？」

裘郁柔冷漠臉：「……」

許梓然：「口好渴啊忘記帶杯子了，不知道醫務室有沒有。」

裘郁柔冷漠臉：「……」

許梓然：「……額，天氣有點陰啊，明天也這樣么？」

裘郁柔冷漠臉：「……」

許梓然終於無話可說。

她絞盡腦汁，終於記起了一絲對眼下這個情況的記憶，如果說現在是高一剛分班那個時候的話，剛剛成為同桌的她們倆似乎確實有一段比較冷淡的時期。

這也很理所當然啊，剛剛認識的人，難道還能立馬很熱絡？這又不是已經身經百戰的成年人，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很青澀害羞的好不好。

但是，眼下的冷遇，看起來可不是青澀害羞能解釋的。

許梓然想著自己過去的為人，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是有點自命清高，但是人最難有自知之明，要是硬去想自己到底有哪裡做的不對，還是十年前的自己做的有哪裡不對，也實在太難為人了。

她想來想去想不到，再加上頭疼欲裂，便乾脆也不想了。

兩人冒著冷風好不容易到了醫務室，醫務室的門關著，裘郁柔抬手敲了敲，沒人應聲。

她頓時面露猶豫，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許梓然看的納悶，完全不知道裘郁柔在猶豫什麼，直接抬手把門給打開了。

房間里開著空調，比外頭暖和的多，許梓然樂的立馬往裡頭鑽，裘郁柔卻立在原地，不敢進去：「裡面沒人，我們這樣進去不好吧。」

許梓然現在細胳膊細腿兒，力氣卻不小，一下子就把裘郁柔拉了進來，邊關門邊說：「怕什麼呢，肯定上廁所去了，要不就是倒茶去了，你這樣開著門把熱氣放跑了，等會兒醫生回來還不開心。」

聽聞此言，裘郁柔倒是打消了開門再出去的念頭，只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

許梓然瞥了裘郁柔一眼，暗想：高中時候的裘郁柔原來那麼磨磨唧唧，一點也沒有後來那麼有趣。

那麼說來的話，關係不好，也情有可原。

許梓然邊這麼想著邊坐在沙發上，因為室內的溫暖靜謐，而漸漸舒爽起來，渾身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倒了一會兒，因為鼻子發癢，又想要擤鼻涕，於是環顧四周，從辦公桌上抽了兩張。

她一邊擤鼻涕，一邊覺得自己的動作不大雅觀，向裘郁柔投去抱歉的目光。

她看見裘郁柔正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震驚地看著她。

許梓然雖然覺得擤鼻涕這件事是不太美觀，但也算人之常情，哪裡至於那麼震驚的，一時搞不懂裘郁柔的想法，直到她去抽第三張紙的時候，看見裘郁柔跟隨著她的動作的目光，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裘郁柔可能是覺得她沒經別人同意就抽別人的紙不太好吧。

她便解釋了一句：「不然鼻涕要滴下來了，怪噁心的。」

裘郁柔把頭偏到一邊，表情看上去不像厭惡，更像是躲避。

許梓然便覺得高中女生的心真是不可捉摸。

不過她早就已經過了不斷琢磨別人內心的年紀，更何況經過剛才那樣的心潮起伏，現在她又累又困，不知不覺，便昏昏欲睡，半闔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間，她聽見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響了一下。

形容一下的話，像是微波爐熱好東西之後響的「叮——」的那一下。

按道理講，這麼個響動應該能把她驚醒，但是她還是迷迷糊糊，似乎潛意識覺得這響動來自大腦深處，只懶懶睜開了眼睛，然後……

她傻了。

她的身前有一個按鈕。

那種之後會在手機和電腦上都很常見的，白色的，橢圓形的按鈕。

因為她坐在沙發上，正對著一株半人多高的盆栽，以盆栽為參考物的話，這個按鈕在盆栽的頂端。

許梓然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那按鈕便開始上移，到了更上面的位置。

許梓然轉了個圈，面對著裘郁柔，按鈕落在了裘郁柔的胸前。

她瞠目結舌，抬頭看著裘郁柔的臉。

因為裘郁柔的臉上落了一行字，上面寫著——

歡迎參與隨身系統體驗活動，系統程序已載入成功，歡迎進入。

字體是宋體，粉色，邊緣有模糊的光圈。

許梓然抬手扶額，又下移狠狠抹了把臉。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那行只沒有了周圍景色的干擾，變得更加清晰，許梓然也看清了那個白色按鈕上的字——

【點擊進入（7s）】

括弧里的7s很快變成了6s，又緊接著變成了5s，許梓然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倒計時，意味著再過去五秒，她就要進入這個系統了。

她頓時有了緊迫感，然而環顧整個頁面，甚至睜開眼睛往天花板看，都沒有看見什麼延後的選項，許梓然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點擊進入】按鈕後面的讀秒消失，然後化作一縷粉紅色的煙霧，又重新聚攏，變成了新的一句話和按鈕。

她發著愣，才聽見裘郁柔正在連聲問：「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許梓然看著裘郁柔的臉，舔了舔有些乾的嘴唇，盡量保持鎮定地問：「那個，話說，你剛才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吧？」

裘郁柔因為許梓然的反應，連她們正在冷戰都忘了，連連搖頭道：「沒有啊。」

她這麼說著，目光有些憂慮害怕地看著許梓然，從視線上來講，剛剛好落在了那個按鈕上——但是她什麼奇怪的反應都沒有。

——得了，那也不用問有沒有看見那個按鈕了。

——顯而易見，一定也沒看到。

這東西，還真是只有許梓然一個人能看到。

許梓然沖裘郁柔招了招手，說：「你過來一下，我好像——我好像有點暈。」

裘郁柔連忙過來，伸手扶住許梓然，又說：「怎麼辦，要不我去找老師吧，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叫救護車？」

她說著話，聲音顫抖，簡直好像要哭了。

許梓然差點沒笑出聲來，她發現自己好像把裘郁柔給嚇到了。

她安撫地拍了拍裘郁柔的後背，拉著裘郁柔一起坐到沙發上，說：「沒事，你就讓我靠一下，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她真的覺得自己在做夢。

重生也就算了，眼前這個，到底算什麼東西？

她閉上眼睛，看著眼前的第二個選項——

給你忠實的夥伴設定一個名字吧，這也許也會帶給你好心情哦~

【A、隨機】

【B、自定義】

許梓然頭大的不行，想著來個自定義算了，B的選項就亮了一下，整個畫面又像煙霧一般散開，進入了下一個界面——

歡迎您進入【粉紅色的戀愛回憶系統~~---】

許梓然：……

這系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幸好這似乎還沒有確定，後面還有三個選項，一個是【確定】，一個是【重搖，】一個是【返回】。

許梓然連忙選擇了【重搖，】畫面一邊，變成了——

歡迎您進入【DOKIDOKI充滿粉紅色回憶的甜蜜戀愛系統~~-】

許梓然：……

許梓然毫無猶豫地點了重搖，第三個名字又很快出現了——

歡迎您進入【每一個結局都令人臉紅心跳的夢幻般的戀愛系統~~-】

許梓然：……每個後面都跟著愛心就算了，這名字怎麼一個比一個長？

許梓然深深的呼吸，然後吐出了一口濁氣。

她好像知道這個系統的尿性了。

這難道是上輩子她媽催她戀愛結婚的怨念集成物不成，為什麼要對她的戀愛有那麼深的執念？她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戀愛技能有任何問題好不好。

一邊的裘郁柔擔心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怎麼了，你呼吸困難么？」

許梓然點了點頭：「是有點困難。」

「啊？那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我開玩笑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許梓然握著裘郁柔的手，繼續研究眼前的系統。

她直接選擇了返回，自定義將名字簡單粗暴地定為了【一個系統】，然後選擇確定。

這一回，煙霧散開后沒有在中心聚攏，而是散開堆積在旁邊，就在許梓然以為系統面板就要出現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響起一聲煙花綻放的聲響，把她結結實實嚇地抖了一下。

這一回，裘郁柔沒敢說話，只是雖然沒鬆開握著許梓然的手，還是往旁邊坐了一點。

但是許梓然完全覺察不到這件事了，她只聽見腦海里有個女生用歡快地彷彿開慶祝晚會一般的聲音說——

「親愛的宿主，歡迎您激活了戀愛系統3.0，【一個系統】將致力於給您的生活和未來帶來最貼心的服務。」

「我們的系統由最優秀的團隊所研發，包含戀愛，日程生活，學習工作，人際交往，人體健康等方方面面，一定會給您帶來與眾不同的體驗。」

「現在，請選擇戀愛目標（30s）」

許梓然：「？？？！！！」

——為、為什麼那麼突然地就要開始選擇戀愛目標了？難道沒有什麼鋪墊或者準備么？為什麼戀愛目標還是強制選擇的？

——不，這一定是夢，我一定是在做夢，這太莫名其妙了。

許梓然心中這麼想著，但是經過先前的選項，她多少還是有了點心理準備，她觀察著周圍，發現只要她把目光落在一個具體的物體上，那個物體中心就會多一個可以選擇的小游標，比如說她把目光放在沙發上，沙發就變得可以選擇，而當她把目光放在裘郁柔的身上，裘郁柔就變得可以選擇。

如此看來，這個「戀愛目標」的選擇範圍非常廣泛，不僅不限性別……連物種都沒有限制……

眼看著開始十秒倒計時，暗想著這選項看來絕對沒辦法延後或者取消，視線停留在了目前唯一的人類生物——裘郁柔的身上。

裘郁柔現在看著許梓然的目光，就好像看著神經病。

許梓然在心中衡量著得失，雖然說是選擇戀愛目標，但是按照剛才的情況看來，簡直隨便極了，她有想著要不要選擇一隻筆或者一本本子之類的試試，卻因為不清楚最後的後果而猶豫不定。

萬一選擇之後，她瘋狂地愛上了一支筆——怎麼辦？

她猶豫著的時候，倒計時到了最後兩秒，同時，門被打開了。

她下意識往門口望去。

於是大腦里的那個聲音說——

「您確定要將目標選擇為鑫磊，男，48歲，人類，中度肥胖……」

——什麼？什麼？！

就算許梓然一直努力維持鎮定，現在也不禁大腦當機，眼看著彷彿會決定她一生命運的選項將要進行選擇，許梓然本能地立刻把視線移開集中在裘郁柔的身上，並在心裡不斷慘烈地嚎叫——不不不不不不要剛才那個人，選裘郁柔！選裘郁柔！選裘郁柔！！！

腦海中又「叮——」地響了一聲，似乎是塵埃落定——

「戀愛目標選定——人類女性，裘郁柔，15歲，身高165cm，體重47kg，新陳代謝正常，身體機能良好……」

「歡迎您進入——【一個系統】。」

許梓然滿臉茫然，從剛才那種萬事休矣的絕望中脫離之後，竟然覺得，這個選擇，好像還不錯？

她看著從門口開門進來，問著「有什麼問題么」的禿頂的醫務室老師，忍不住后怕地渾身一顫，走到了裘郁柔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