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聚
童曉晨從來不知道等人的滋味如此辛苦。思來想去,西門雲的蜀地之行兇險萬分,慕容怡的蘇州之行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古北靜的華山之行也不容易,心中好不鬱結,突然覺得自己很像等待歸人的怨婦。
這天卻見一人白衣勝雪緩緩走了進來,童曉晨綻放出這段時間以來最開懷的笑容。在看到緊隨其後的兩人後,他的笑容更燦爛了,因為所來不是別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童曉晨拿起店小二架勢躬身道:「客官,您裡邊請,幾位?」
西門雲冷冷道:「三位。」
童曉晨道:「這外面嘈雜,客官想要清靜點,請移步廂房。」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這店小二到是還挺貼心的,也不忍拂了他的意,便跟著進去了。入得廂房,卻見聶海花早已坐在裡間喝茶,一副清閑自得之色,三人相視一笑便坐了下來。古北靜見那店小二還不走,便道:「小二,你去給我們沏壺好茶。」只見那店小二低頭不語,不退反而走上前來,脫下了帽子,丟了毛巾,眾人這才發現是童曉晨。四人七嘴八舌、噓寒問暖,互相傾訴這一個月以來的經歷,只有西門雲一人悶頭不語,眾人這才察覺他的異樣。
童曉晨問道:「西門,發生什麼事兒?」
西門雲只是搖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此時卻聽見敲門聲,童曉晨開門一看原來是趙木晴,道:「現在就打烊吧。」
趙木晴訝異道:「這麼早就打烊?」
童曉晨示意裡面有人,趙木晴點點頭道:「我去關門。」
五人把酒言歡,其間大談所經歷的奇遇。西門雲此時已經微醺,趁著酒意道:「你們知道嗎?我現在把匡木文一個人丟在藥王谷,任憑那胡神醫死馬當活馬醫。我來的時候,他正泡在葯缸里,身上全是紅斑。」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又接著道:「誰讓他當年那般對我,活該遭這份罪。」西門雲忽然又哭起來:「可是他是為我擋暗器才受的傷。」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西門雲往日的冷麵形象不復存在。
童曉晨安慰道:「你放心,胡神醫醫術高明,當年我爹被人砍了七八刀,他還是照樣救活。」
慕容怡也嘆道:「西門也終究逃不開一個情字。我剛剛跟你們說的那個乾坤,我現在已經讓他守著魯家的動靜,那小子不敢不聽話,因為我還沒有徹底幫他解毒。」
聶海花發話道:「古北,你沒有什麼發現嗎?」
古北靜嘆道:「只發現了華山派的內部紛爭,到是沒有發現其他。」
西門雲突然道:「古北,你知道我在日月教見到誰了嗎?」
古北靜看著西門雲道:「誰?」
「上官百樹。」西門雲又喝了一杯。
「他還沒死?」古北靜有些激動。
西門雲嘆口氣道:「不過離死也不遠了,他差點被日月教燒死,後來有人來救他。不過那日月教大概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古北靜故作鎮靜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道:「他的死活跟我無關,咱們聊聊別的。」
此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只聽一人道:「你們的酒菜。」
童曉晨起身開門,眾人卻見一位女孩子端著酒菜走了進來。童曉晨解釋道:「這位是趙木晴姑娘,白天乃趙小二,晚上才恢復真身,這其間也有一段故事。」他又轉身對趙木晴道:「這幾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趙木晴一一點頭示好,道:「那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
慕容怡又接著道:「你們猜我在風火霹靂堂看見了誰?」眾人一齊望向她。她接著道:「司徒三金!他竟然在風火霹靂堂,而且也是華山弟子,而且這其間還有華山派與風火霹靂堂聯姻的故事。」
聶海花沉聲道:「看來當日司徒三金混進諸葛山莊也是另有所圖,看來早有人盯上我們。」
西門雲此時從懷中掏出那殘缺的羊皮紙道:「這是從日月教弄出來的,匡木文說它很重要,我想它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藏寶圖的一部分。」
童曉晨沒有接過來看,只是使了個眼色道:「收好!」人影就閃出去了。只見一黑衣人剛想提起奔出去,就被童曉晨逮了回來。童曉晨出手疾點那人胸口大穴,那人倒也機靈,一個後空翻已經飛身丈許之外,拂起筷子直戳童曉晨面門。童曉晨一個躍身,雙掌直推那人下肋,不料那人卻一個轉身已持一軟劍在手,如靈蛇般刺向童曉晨。童曉晨見寒光一閃,不曾料到那人竟身藏軟劍,但也不閃不避,竟生生用兩指夾住了那薄如紙片的軟劍。那人不料童曉晨竟有這麼一招,使出內力想抽出軟體,無奈童曉晨兩根手指竟似生根一般,怎麼也拔不出來,那人只好脫手。童曉晨戲虐道:「好小子,這軟劍今日你便由我來使一使。」說完,便揮劍刺向那黑衣人。那人不料童曉晨竟用自己剛才使用的招式對付自己。那軟劍在他手中竟然使得如魚得水,不由心驚,想就此逃走。無奈童曉晨軟劍在手,形影不離,劍鋒一轉便纏住那人手臂。童曉晨再欺身向前,出手疾點,封住其穴道,那人便再不能動彈。此時,其餘幾人均已經出來,童曉晨揭開那人面罩,不由一驚,此人竟然是聶海花新認識的大哥蘇劍宇。聶海花也吃驚不已,問道:「大哥,怎麼會是你?」
蘇劍宇也不慌亂,道:「我早知道你們是天香第一閣的,不瞞你們,我受朝廷派遣特來查藏寶圖一案。如果你們想找到完整的藏寶圖,僅憑你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願意談的話,先解開我的穴道再說。」
童曉晨萬萬沒想到此事竟與朝廷有牽連,事已如此,只有先解開蘇劍宇的穴道,靜觀其變。
蘇劍宇接著道:「如果天香第一閣願意與朝廷合作,皇上一定不會虧待各位。追回完整的藏寶圖,交還朝廷,天香第一閣背後永遠有朝廷支持,這筆交易做不做?」
童曉晨道:「我要如何相信你?」
蘇劍宇笑道:「閣下要相信一個人自然有比我跟多的方法。」
童曉晨道:「既然如此,你至少告訴我們的真實身份才是。」
蘇劍宇看向聶海花道:「我對賢弟所言句句屬實,真實身份亦不曾隱瞞。」
聶海花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天香第一閣的人,那麼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蘇劍宇道:「實不相瞞,竹林當中我並未發現賢弟的真實身份,直到進了這客棧,見到奇怪的店小二之後,我才猜到你們的身份。還請賢弟不要見怪!」
聶海花道:「我們又豈敢得罪將軍府的公子。既然朝廷有意跟我們合作,天香第一閣自然卻之不恭。只是我們如今也只有絲毫頭緒,不知朝廷又掌握了多少。既然要合作,我們雙方應該信息互通。」
蘇劍宇道:「絲毫頭緒?賢弟是否太謙虛了?哦,不對,如今應該改口稱呼賢妹了。據我所知,三塊羊皮紙卷已經現身,得手是遲早的事情。我相信以你們五人之力自然不費摧毀之力。當然,如果各位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咱們同心協力,早日交差!」
西門雲冷道:「早日交差那是你的事兒,與我們天香第一閣何干?皇帝的事情你自己去擔心。」
蘇劍宇料到武林中人多不願與朝廷沾邊,心中一直盤算著如何與這幫人親近,消除間隙。見他們如是反應,便嘆道:「諸位只以為我是朝廷之人嗎?若不是事關人命,我也不願干涉此事。何不寄情于山水,逍遙於江湖?諸位也是俠肝義膽之人,所謂忠腸可斷,義膽難碎。」
聶海花道:「難道大哥是因為六扇門總捕頭趙錦之事?」
蘇劍宇道:「正式因為此事,他是我世伯。如今趙家有難,我又如何推脫,況且趙世伯本是冤枉,無辜入罪,教我如何冷眼旁觀。」
一干人等商量至半夜,卻無人注意這客棧的另一房間中有人獨自垂淚。燭光搖曳,剪影著趙木晴憔悴的面容,心中糾結難當。她無意中聽到自己父親出事兒,但不知道如今家中情況如何,心中自是焦躁卻又無顏回去。她困苦萬分,混沌中已有睡意,卻聽到敲門聲,起身開門看到童曉晨和蘇劍宇站在門外。她擦拭著淚上的淚痕,撇過頭,徑自往裡去了。童曉晨踱進屋道:「小趙,辭了這行當吧,老老實實回去看看家人。我知道你已經聽到關於你爹的事情,而且正在糾結如何回去面對家人。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有了這位仁兄,你儘管可以放心回去。」說完拍了拍蘇劍宇。
蘇劍宇沒有見過趙小二變裝后的真容,乍一看那女孩子一臉憔悴,不覺有些心疼。他從童曉晨那裡知道這就是趙木晴,心中矛盾萬分,一方面是愧疚,因為這樣一位倔強的女子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另一方面是喜悅,終於得見未婚妻的廬山真面目,但轉念一想,還是不宜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嚇到對方,便道:「你一定就是趙小姐了。你爹跟我爹是世交,這次在下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幫助你爹沉冤昭雪,另一方面也是受世伯所託,尋找小姐的下落。趙世伯很是挂念你,小姐還是跟在下回去吧。」
趙木晴嚅囁道:「我這樣跑出來,爹一定很生氣,我又以何面目回去見他?」
蘇劍宇笑道:「世伯的氣早就生過了,不用擔心。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見到你。」
趙木晴道:「真的?那我跟你回去。」
童曉晨見二人對話的氛圍如此早就知道趙木晴一定會回去的,早早退了出去。其他幾人也早早往回趕,因為很多事還在緊要關頭,很多事誰也不能未卜先知。童曉晨握著那三分之一的藏寶圖,收起心中那份狂亂不安,在最後一顆蜉蝣沉入心底之時,心中也早已詭異平靜。以後的事情還有很多,譬如慕容怡能夠輕鬆得手,甩掉眼線;古北靜和聶海花此去華山又能否順利成功;西門雲的匡木文是否能夠起死回生,而他自己只有等老闆和老闆娘回來之後方能再做打算。這樣一個客棧似乎就只剩他一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曠,那迎風招展的四個大字似乎在預示著征途的無限。
當萬物歸寂,行將朽木的不只是那一片片的凋零。枯藤、老樹、昏鴉所組成的境象在內心深處刻畫的不僅是蕭條之美,還有無盡的惆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