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大結局（六）

悲傷，似乎是能傳染的，醫院這樣的環境，幾個人全都愁眉不展的……陸宜倒在莫邵安懷裡，幾乎要哭斷了氣……她的姐姐，也許以後會殘疾……多麼大的噩耗，多麼大的打擊。

這就是老天爺的報應嗎？報應她愛錯了一個男人。

徐南也是痛哭流涕，一直守在陸雪的病床邊，趕都趕不走。

豆豆知道媽媽受傷了，也害怕的跟著哭……林方哄了他好久。然後，豆豆就一直趴在床邊陪著媽媽，怎麼哄都不肯走。他說，要等媽媽醒來，第一個看見他。

徐南看著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心裡更是罪孽深重……

如果不是他堅持……那是多麼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可是現在，全都因為他……是他的錯。

內疚和自責幾乎擊垮了他，讓這個一向風度翩翩的男人鬍子拉碴、憔悴不已。

他獃獃的站立，似乎不能承受這個結果，不用任何人責罵他，這個男人，已經快要垮掉了……

反而是林方比較冷靜，紅著眼睛，一直安撫著豆豆……只是當陸宜去廁所時，聽到他在裡面嗚嗚的哭，哭完了，擦乾眼淚，還是去買吃的回來哄著豆豆吃點。

他說，豆豆是陸雪的心肝寶貝，他絕對不能再有事，不能餓著他。

他說，陸雪受傷了，他更要照顧好豆豆，不然她醒來，會難受的。

他說，陸雪是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人，即使遭遇不幸。她也會堅強的挺過去。

他還說，他會一直等她，守著她，等她醒來。

這樣深情的男人，強忍著悲傷，打理好一切事情，讓陸宜看的更的哭泣不已。

哭泣之後，是欣慰。

姐姐這次的眼光總算是沒有選錯，她找了一個靠的住的好男人。

晚上，陸雪從一陣劇痛中醒來，從手到腳，都痛，抓心撓肺，痛入骨髓。尤其是腿，根本沒有知覺。

睜開眼，周圍白色一片，她這是在醫院？

她，還沒有死？

陸雪苦笑，不知道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感慨自己命大？都被撞飛了還死不了？

輕輕掙扎了下，試著移動身體，卻虛弱的怎麼也動不了。

床頭抬起來一個腦袋，是林方，驚喜的看著她，「小雪，你醒了？別動，躺好。」

「林方……我怎麼……」

「你出車禍了，剛做完手術，好在你沒事。」林方憐惜的在她額頭小心的印下一個吻，滿臉的慶幸。老天保佑，她活過來了。

「豆豆……」陸雪著急的問，她受傷了豆豆呢？該不會被徐南帶走了吧？

「別擔心，豆豆被小宜回家照顧了，家裡有保姆，讓他跟言言在一起，也放心些……她們一直都在這裡，守了你一整天，後來豆豆困了，剛才才送他走。」

「好……謝……」

「傻姑娘，跟我客氣什麼。」林方倒了杯水，小心的拿棉簽蘸著水潤她的乾燥的唇，「痛嗎？」

「痛……好痛……」陸雪在自己的男人面前，不想假裝堅強。

「乖，忍著點，醫生說你身上的麻藥的藥性正在慢慢減少……痛就叫出來……我幫你吹吹……」林方無措的安慰著她，看著陸雪喊痛，比痛在他的身上更痛。

「傻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跟你說過多少次過馬路不要著急，一定要看看等綠燈亮了。」他念叨著，滿臉的不舍，「這次遭了大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著……」

「嗯，林方，你怪我嗎？我跟徐……」陸雪想到這裡，覺得很對不起林方，她都已經訂婚了，卻還跟徐南牽扯不清。。

「別說……我知道你們的事已經過去了，你們想做個了斷我不會介意，我只是心疼你……」

「乖，不要多想，好好養傷，一會醫生會過來給你檢查，小宜他們晚上也會過來看你。」

「好。」陸雪的體力不支，說了幾句話就氣喘不已，慢慢的睡了過去。

林方深吸一口氣，俯在床邊半響，壓抑住了心中的恐慌。老天爺還算厚待他，沒有把陸雪帶走。

天知道，他剛剛有多擔心？又是多麼的強作鎮定……他遇到陸雪時滿懷感激，愛上她是很必然的事，跟她結婚廝守一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一切都已經準備好，陸雪答應了他的求婚，兩個人帶著豆豆來帝~都旅遊，順便見見陸宜，如果她沒有意見……一切都好，只等她嫁給他的那一天……

今天早上，他接到陸宜電話的時候嚇的魂飛魄散，陸雪，怎麼可以出事？

他急匆匆的帶著豆豆趕到醫院，看不到她，醫生在給她做手術，只知道她傷的很嚴重……徐南滿身的鮮血，全部是從她身上流出來……讓他看到痛的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徐南這個人，他也知道他是豆豆的親生父親，自從他猜到后，陸雪並沒有隱瞞他，很快就跟他坦白了……他並不介意，也不怪她，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年少時候的愛情，總是那麼的炙熱衝動……他完全理解。他不在乎陸雪的過去是怎樣，愛過誰？他只在乎他們的未來，互相攙扶，結伴走下去的未來……

可是，徐南這個男人卻把噩耗帶給了他……

他恨這個男人，在看到他的時候，手掌握緊的青筋都出來了，才剋制住自己沒有衝過去，揍他一頓。他要冷靜，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冷靜，陸雪還躺在裡面生死未知，他要代替她安撫陸宜照顧豆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跟他算賬……

林方看著陸雪睡著，抹了一把臉，起身悄悄地出門，然後，就看見站在門外一臉哀戚的徐南。

徐南不敢進去，他也沒臉進去等著，他把陸雪害成了這個樣子，又怎麼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那麼漂亮的姑娘，因為他的錯，以後可能都不能正常行走了，多麼的悲哀。

看見林方出來，他熱切的看著他……迫切的想到得知陸雪的消息。

林方也看了他一眼，這樣可憐的樣子，讓他罵他都嫌多餘……點點頭，他輕鬆說道：「陸雪醒了。」

「太好了，她……她還好嗎……」徐南著急的問。

「不怎麼好，麻藥漸漸失效，她身上痛的厲害……我沒有告訴她腿的事，等她好點，再跟她說吧，我實在……實在開不了口。」怎麼忍心告訴她這個噩耗？

「對……對不起……」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句話留著跟陸雪說吧。」林方看了他一眼，再不理他。他是同情現在這樣悲哀的他，但是，他也恨他……

林方走到一邊，撥通了陸宜的電話，告訴她陸雪已經醒了的消息，陸宜很高興，把豆豆交給家裡李嫂一起看著，好在豆豆很懂事，跟他好好說說，他也能聽進去，然後，就帶著王嫂煲好的湯回到醫院。莫邵安一起送她來的，不過，兩個人一路都沒有講話。

下車的時候，莫邵安再一次按掉響個不停的手機，陪著陸宜進去。

家裡一直在他打電話找他，他當然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既然姐姐好端端的回去了，那她的事就可以緩緩，畢竟，陸雪現在還傷勢嚴重的躺在醫院裡，陸宜也需要他依靠……

陸宜進到病房守了一會，陸雪就再次醒來，她高興的又哭又笑，眼淚嘩啦啦的不停往下流。

陸雪在手術的時候，她的心惶恐不安，空蕩蕩的，好似沒有了主心骨。

兩姐妹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感情深厚，姐姐之前一直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敢想象，如果姐姐出事了，她要怎麼辦？現在姐姐終於醒了，真好啊。

「姐……姐……你不要丟下我。」陸宜小心翼翼的趴在床頭，一句又一句的跟陸雪念叨。

「傻丫頭。」陸雪扯起了一個笑，卻又馬上痛的皺起眉頭。

「怎麼了？很痛嗎？」陸宜一旁看的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麼幫她……讓她不要那麼痛苦。

「沒事，麻藥失效了。」

「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陸宜剛說完，林方就去找醫生了。

很快，醫生就來了，一番檢查后，只告訴他們這是正常現象，陸雪被撞起來掉到地上，腿部是主要受力位置，受傷比較嚴重，造成粉碎性骨折……而其他部分，也有很多小傷口，疼痛是正常的。。

當然了，如果她痛的厲害了可以吃點止疼葯，但是不建議服用，畢竟止疼葯有副作用。

陸雪搖搖頭，示意自己不要。

醫生吩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項，陸宜和林方都認真聽了，有的還仔細記下來。

陸雪卻突然開口問道，「醫生，我的腿傷勢很嚴重嗎？到現在都沒有知覺。」

一旁的林方和陸宜都傻了……他們怕刺激到陸雪，一直都瞞著這個消息沒有告訴她。

醫生看了看陸宜，陸宜悄悄的搖頭，陸雪卻說道：「醫生，跟我說實話吧，我早晚總是要面對的……」噩染環的。

自己的傷勢自己清楚，車禍時那深入骨髓的疼痛……現在沒有知覺的腿，陸宜躲閃的態度，都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陸宜聽了這句話，捂著嘴，眼睛又紅了。

醫生嘆了口氣：「你的左腿傷勢比較嚴重，車子撞到的地方，骨頭都碎了，雖然我們已經進行了手術，手術也很成功，但是，這只是第一步，傷勢比較嚴重，等恢復好以後，你可能行走會有些問題……」

「我會瘸？」陸雪問的平靜，但是，話音都在顫抖。

「並不一定，你們可以去國外繼續治療，國外這方面的技術比國內領先，恢復的幾率有30%。」

30%？她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嗎？她還是會瘸啊。陸雪的眼淚，蜿蜒的流了下來。

陸宜撲過去安慰她，「姐，你不要難過了，沒事，醫生不是說國外可以治好嗎？等你身體好點了，我陪你去國外治療……我們去找專家會診，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病……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國外治療？何其渺茫啊。陸雪心中絕望，卻又壓抑著沒有放聲大哭，那細細的啜泣聲，更是沉重的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我們會陪著你，你一定要堅強，沒事的，相信現在的科技，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如果一年不行，兩年三年四年，我都陪著你。」這是林方。

病房裡突然響起的哭聲，讓等在門外的徐南大驚，還以為陸雪出了什麼事，慌忙推門進來，然後，就看見陸雪傷心的哭。

「你還來幹什麼？」陸宜吼道。

「我……我來看看……小雪，對不起……」徐南說著，眼神里充滿了後悔。

陸雪止住了哭聲，打量著憔悴的徐南，那眼神，甚至很平靜。

「我不怪你，這是我的報應。」

「小雪……」徐南張張嘴又頓住，如果是報應，他才是最應該被報應的那一個，拋妻棄子……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已經過去了，以前的事我也付出了代價，這條腿就當賠給你們的。」

她的心裡不是不痛，只是她不想當著他的面哭泣而已。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她哭或者鬧有什麼用嗎？不過是徒然讓關心她的人傷心罷了。

徐南她是真的不想見了，太傷心……他跟他妻子怎麼解釋都不關她的事，她受夠了……

陸雪越是平靜，徐南越是知道她是已經下定了決定……她從來就是這樣決然。

徐南紅著眼，低著頭，慢慢的走了出去。

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他也要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代價。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這樣的陸雪，知道真相的陸雪，她們要怎麼安慰她？

陸雪卻是先平靜了下來：「我沒事，不用擔心我……我早就感覺這腿不行了。」

受傷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死……她以為自己會解脫，這些想法她都沒有說。

有親人在，愛人也在，何必說這些，讓她們傷心難受？

更何況，她越是難過，越是絕望，就在這些親人的心上划著刀子啊……

她是做錯了事，她是對不起陸宜，可是，她還要好好活著，照顧豆豆長大，看著妹妹嫁人。

逃避不是辦法，她不想破壞徐南和莫紹潔的家庭，也不想破壞陸宜的婚姻……如果錯已經造成，現在她能做的，只能是極力避免更壞的結果。

這樣冷靜的姐姐……讓旁人看了更是羞愧不已。

「姐，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她根本都不抱希望。

莫邵安看著這一切，陸雪讓他刮目相看，不是誰在大事面前，都會這樣冷靜的。

這樣堅強、體貼的女人……跟她一比，他那任性驕縱的姐姐，真的不堪入目……還有徐南，也讓人失望……

不過這一切，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著陸雪的眼光，更是多了幾分欽佩。

「小宜，讓姐姐休息一會，王嫂煲的湯，拿出來讓他們喝點吧，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莫邵安提醒道，既然陸雪不想再談，那些空洞的安慰她也不需要，那就保持沉默吧，陪著她但是不多說，讓她自己慢慢的恢復。

「對，姐，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湯，你先喝點。」陸宜這才想起來，急忙拿出來帶過的湯，先給林方盛了一碗，遞給他，再給姐姐盛了一碗，扶著她坐起來，一口一口的喂著。

陸雪強迫自己一口一口的咽，她不能讓妹妹傷心……她必須假裝一切都很好……

呵呵，怎麼可能不傷心？不過是她習慣了忍耐而已。

忍著，忍著，不能發泄的出來的東西，就全部都忍在心裡，慢慢的長在了自己的骨肉里，變成自己成長的養分……

這麼些年，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咬著牙，沒有人依靠，只能強撐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痛嗎？恨嗎？恨，她恨徐南，無端端的出來毀壞她的生活，她也恨莫紹潔，逼人太甚……但是，說這些都沒用，徐南是邵安的姐夫，莫邵潔是是邵安的親姐姐……就算是為了陸宜，她也要把這一切都粉飾過去。

要不，以後陸宜怎麼跟莫家人相處？一條腿的代價，永遠的痛，她不能讓這一條腿，成為永遠的橫隔在陸宜和邵安中間的阻礙。

只能如此，假裝淡然……假裝一切平靜的接受。幸好，她還有豆豆，她還有一個靠譜的男人陪在身邊。

「豆豆呢？」陸雪問道，「他嚇壞了吧？」

「沒有，豆豆很堅強，一直說要陪媽媽，不過醫院細菌太多，我把他哄回去休息了。」

「這樣也好，他待在醫院不合適。」

「放心，他在家跟言言一起，有人看著。」

「好。」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如果……如果徐南要見他，就讓他遠遠的看一眼吧……但是不要告訴豆豆，林方才是他的爸爸。」

「姐，我們不管那個人，如果他敢搶豆豆，我跟他拼到底。」陸宜氣道。

「你呀，還是這麼衝動。這件事就聽我的吧。」陸宜的聲音已經有些虛弱……她的傷口還在痛，撐這麼長時間也不容易。

「好好，聽你的，姐你快歇著……」

陸雪終於睡下了，林方堅持要在這裡守著她……陸宜只能跟莫邵安一起先回去，家裡還有兩個孩子，離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