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祝壽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許國公宇文述行府內,笙歌陣陣,「義子」絡繹不絕。
富麗堂皇的大廳內,一位衣著華麗的威猛老者正在接受兒孫們和眾「義子」的祝壽。義子們紛紛奉上各式各樣的寶物,一時之間,大廳內珠光寶氣,諂媚之辭接連不斷。
「好,好,孩兒們有心了,老夫欣慰無比啊!」老者爽朗地說,樂得雙眼眯成一條線。老者正是權傾朝野的許國公、大柱國、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這一日正好是宇文述六十大壽。
這個宇文述可是大隋名將,更以從龍之功而深得楊廣的榮寵,他與納言蘇威、黃門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蘊、內史侍郎虞世基參與朝政,人稱「大業五貴」。宇文述位極人臣,兼領左翊衛大將軍,統管著整個大隋的軍隊,且參預朝政,文武百官莫敢與之相違忤。一些富商大賈和隴右諸胡人的子弟爭相送金銀寶物,宇文述皆將其封官進級,並呼之為兒。
宇文述身側立著三個中年男子和一個魁武雄壯的青年,分別是其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以及其孫宇文成都。
「芳兒給爺爺磕頭,恭祝爺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這時,一位端莊秀美的豆蔻少女款款而出,給宇文述拜壽,那聲音甜美、動聽。正是宇文述的寶貝孫女宇文芳,乃南陽公主之女。
「呵呵,是咱宇文家的寶貝乖孫女呀,芳兒給爺爺送什麼壽禮啊?」宇文述頷首擼須說,溺愛地逗弄著孫女。
「芳兒送給爺爺的是芳兒自寫的一幅字。」
「哦,好啊,沒想到咱宇文家出了一個大才女,快給爺爺念念。」
「年享高齡椿萱並茂,時逢盛世蘭桂齊芳。」宇文芳緩緩展來捲軸,脆聲地念出。
一時之間,大廳靜得出奇,眾義子正觀察著許國公的臉色,當開到許國公笑逐顏開時,眾義子立即紛紛叫好,讚賞如潮。
「好,好,好,好一個時逢盛世,孩兒們啊咱們做臣子的能有今日都是傍這大隋盛世,傍皇上的福啊!」宇文述對堂下一眾「義子」們說,隨後雙手抱拳高舉,朝陪宮方向拱了拱。
眾人連忙跪倒朝陪宮方向叩拜。
這時,只見一家將模樣的男子靠近宇文化及的身邊耳語一陣,隨後只見宇文化及沉思了一下,悄悄移步靠近宇文述。
「父親,真實情況已查明,入住逆賊李渾府邸的少年是滎陽通守張須陀的義子楊孟卓。」宇文化及輕聲地對宇文述說。
「哦……就是那個疏通南北漕運並被皇上封為虎賁中郎將的楊孟卓?」宇文述神情淡淡地掠了一眼這個略顯瘦削的大兒子。
「應該是……」宇文化及囁嚅地說。他一直生活在強勢威權的父親的影子里,養成一種駑鈍怯懦,膽小怕事的性格。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來應該是一說!你啊辦事何時才能讓為父放心。」宇文述輕斥了一句。
「父親教訓的是,是化及辦事不力。」宇文化及黑紫著臉答道,隨即退到一旁。當他的眼神掠過一旁的二弟宇文智及時,發現二弟一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笑容,他陰鷙的雙眼閃過一絲狠厲的神彩。而三弟宇文士及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其父宇文述年老了,這幾年身體明顯變差,百年之後誰來襲封許國公的爵位,三兄弟都在暗地裡角力。從目前的情況看,宇文化及和二弟宇文智及都因罪被削職為民,閑在家中,可他是長子,按理應由他來襲封,可二弟一直在暗地裡積蓄培育力量,且其心機深沉,辦事老練,深得父親的信任,競爭實力不可小視。而三弟宇文士及更是駙馬身份,有南陽公主給他撐腰,也不是好惹的。吸,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滎陽通守義子楊孟卓呈上拜帖,前來給國公祝壽!」許國公行府總管宇文田快步報傳。
呵呵,不速之客!這張須陀從來不屑與咱宇文家來往,其義子卻反其道而行之,不知是打什麼算盤?難道這張須陀忽然徹悟轉性了?宇文述心裡琢磨著。
「讓其進來,老夫還真是有些好奇了,就看看這傳得神乎其神的楊孟卓是怎麼個模樣?哈哈!」宇文述頓時露出其豪雄驕橫的一面。
一會兒,只見一個陽光帥氣、瑰偉俊秀的少年帶著三條彪悍的漢子,跟在宇文田的身後朝大堂走來。那少年腰掛裝飾劍,臉上掛著微笑,洒脫自然,沒有絲毫拘束感,彷彿是宇文家的常客一般。少年正是剛到洛陽的少帥楊小刀楊孟卓,三個彪悍漢子分別是盛彥師、謝映登、尚懷忠。
「滎陽通守帳下領軍校尉楊孟卓,參見許國公、大柱國宇文大將軍!順祝大柱國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少帥長腰參拜說。
「呵呵,楊小將軍多禮了,老夫與張通守同朝為官多年,老夫倚老賣老就叫你一聲賢侄吧,這裡不是朝堂,只論家事,孟卓賢侄請坐。小理」宇文述一副和藹長者風範,呵呵也不知其中有多少真實的成分。
「孟卓不知是大柱國的大壽之日,來時匆忙,來不及備好大禮,聽聞大柱國喜藏寶劍,孟卓這次特來奉上一把寶劍聊表心意。」說畢,少帥從尚懷忠手上接過一個長閘,雙手鄭重地交由宇文田轉遞宇文述。
宇文田小心地打開長閘,只見裡面有一把劍鞘古樸的寶劍,他快步上前遞給宇文述。
「倚天劍!東漢末年北魏曹操的隨身佩劍!」鏘!宇文述果然識貨,他是賞劍的行家,此劍萬金難得,只見他拔出寶劍,神醉般地撫摸著劍身,雙目露出貪婪的眼神,竟是愛不釋手。「倚天劍鎮威,青釭劍殺人」。更主要是曹操是宇文述的偶像,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效仿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孟卓賢侄,此禮太重了,老夫受之不起啊,這……你還是收回吧。」可他嘴上說一套,眼睛卻不離寶劍,恨不得馬上拿回自己藏寶庫慢慢鑒賞一番。
「昔日曹公一代雄主,倚天劍鎮威,青釭劍殺人,何等威重天下,大柱國為皇上掌管大隋天下甲兵,如有一把鎮威神兵隨身佩戴,一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威服四海,掃平天下!」少帥趁火打鐵,順勢而上地來一記絕拍。
「好!好!孟卓賢侄果然少年英雄,大隋之福也,如此老夫就手下了,以後孟卓就是自己人了,可要常來府里走動走動。」宇文述見寶物在手,且這少年太懂得說話了,簡直說到老夫的心裡去,真是人生知己啊!他喜滋滋地說,「孟卓賢侄,走,咱們爺倆到書房去,一起鑒賞一下這把神兵。」
說著,宇文述扔下其他人,與少帥把臂而行。盛彥師、謝映登、尚懷忠想跟過來,少帥以眼神暗示他們不用擔憂,在大堂等候即可。
隨宇文述一進到書房,發現書房內其實一本書都沒有,只有各種各樣的兵器,看來這宇文述一定有兵器收藏癖。
「孟卓是不是很驚訝,其實在我宇文述的眼裡,每一件有價值的兵器就是一本好書,我可以從中找到知識和樂趣甚至是兵略戰法以及王者霸道的力量。只要好的兵器,都應該放在我的書房……」
少帥有些駭異,因為他在宇文述的眼裡看到一種近乎精神分裂的狂熱,這瘋狂佔有的貪婪已經是完全超出了純粹的收藏家的熱切與執著。
「我宇文述不傻,從孟卓的眼裡可以看到孟卓與我其實是一樣的人,孟卓你雖然裝得很嚴實,但我也年輕過,英雄少年誰不想要花花江山和千嬌百媚的美女,但我現在老了,我只能喜愛的是財物、寶物,全大隋的寶物。這些來,我宇文世家與大隋猶如皮毛,已連成一體,皮腐則毛脫,這是從龍的結局,宇文家替皇上做了太多見不得光的事,已得罪了天下。張須陀是大隋的棟樑,孟卓是張須陀的義子,你們父子定然也不會希望大隋傾塌,如今江山板蕩,天下已亂,各方豪強世族在暗暗積蓄實力,等待時機而已,大隋危矣,而皇上掩耳盜鈴,破鞋破甩,如果還能給老夫10年命,憑我宇文家的財力和隴右世家的支持,大隋或許尚可存活十年、八年,可惜我已近大限,三個兒子又不是與人爭雄的料,我一旦歸天,宇文家離滅亡不遠矣!」
「宇文世伯身體強健,或許過於悲觀了,我看三位世兄也不是平凡人,特別是宇文成都,一等一英雄也,定能做成一番事業來。」少帥也沒想到竟是這等樣的人物,竟有此等見識,也直到這位大隋名將活不過今年冬天,因而有些同情,出言安慰他。
「孟卓果然心地純良,值得託付,只是少一塊立身之地,少一些助力罷了,你既然到東都拜見第一個的人是老夫,說得好聽點是在孟卓的眼裡老夫還可以信任,說得現實點是咱宇文家尚有些可以利用的價值,說實在,老夫有一種預感,你將來或許可以成為一方霸主,說吧,有什麼想法,老夫會想辦法助你一臂之力,但目前我不會讓別人特別是皇上知道宇文世家與你接近。」
「多謝世伯的信任和支持,孟卓不是忘恩忘本之人,他日必有所報!」少帥堅定地說。
「不錯,張須陀那小子果然有眼光!」宇文述頷首微笑道。
「世伯應該知道,天下穩定與否在關中,一旦鼎定關中,大隋才有根基和後路,可以說關中是根本,如今關隴世家蠢蠢欲動,暗中勾連,尋找依靠,尚有盜匪橫行作亂,皇上應該派出可心可靠之人去安撫,去統合各方力量,早做綢繆,夯實根基,保住後路。」少帥冷靜地說。
「哦……有些道理。」宇文述沉思一下說,「我知道這麼做了,到時會孟卓送上一份大禮,禮尚往來嘛,老夫收了你的倚天劍,還得到你的承諾,怎能讓孟卓做虧本生意呢?不過,一切要做到天衣無縫,皇上不好愚弄啊,君心莫測,疑心病又重,一不小心全盤皆輸。」
「孟卓知道如何應對,另外對驍果軍的控制,世伯一定要考慮好人選,必須牢牢掌握住這支力量,或許就靠它翻盤也未可知。」
「唔,我會考慮的,就這樣吧。」宇文述有些疲憊地說。唉,這叫兒子不成材,累死老子啊。
深沉的夜色中,少帥帶著盛彥師、謝映登、尚懷忠三位兄弟迅捷地離開許國公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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