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二、孩子
太子抬起頭,目光對視上了楊蓁蓁。
楊蓁蓁的目光依然溫柔慈和,溫和的彷彿是要將整個人都融化了一般。
太子心中突然一陣酸澀,他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情緒,低下了頭,執意打開了蓋在楊蓁蓁腿上的被子,然後手輕輕的碰觸了一下楊蓁蓁的腿腳。
可能是因為曾經受過重傷,即使再好好的護理，即使這些年來楊蓁蓁也算是沒有受過苦難，甚至是養尊處優,到底還是留下了病根子，天氣一旦不好，便容易腿疼。而她小腿處的一處關節,也是明顯的突出。
太子的手有些冷,碰觸到楊蓁蓁腿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手上的溫度,還是因為楊蓁蓁的腿腳本就是在疼著,腿便是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
太子也有些被嚇到,慌忙縮回了自己的手,目光略帶幾分忐忑的看著楊蓁蓁。
楊蓁蓁連忙笑著重新蓋上了杯子,輕聲道：「無事，無事,只是年紀大了，這身體就不行了,殿下不用擔心。」
說完這話,楊蓁蓁想了想，又輕聲開口道：「殿下，今日先生布置下的課業多不多？」
「不多。」
太子輕輕搖了搖頭，但是目光卻還是盯著楊蓁蓁的大腿。其實他如何會不知道，楊蓁蓁的腿腳是如何受的傷，這些年來又是如何受這一份罪，即使楊蓁蓁與蕭恆都是瞞著他，但宮中本就是人多嘴雜。
而如今，楊蓁蓁越是隱瞞不想讓他愧疚，他心中便是越發難受與愧疚。
他想到了自己先時的想法，甚至有些不願意去面對楊蓁蓁的眼睛。
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享受這份關愛。
楊蓁蓁倒是不知自己先時身體不適所引起的烏龍會讓太子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情緒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只因為她自己本身也根本沒有往這邊去想，畢竟按照如今的說法來看，她這年紀根本不再是生孩子的好年紀，而她跟了蕭恆這些年，肚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那會兒沒有，如今更加不可能。
這會兒瞧著太子情緒低落的樣子，也以為只是先時在御書房裡發生的事情，讓太子仍然心中難受。
楊蓁蓁一直知曉，太子雖然外表看著冷漠，彷彿目空一切，但內里其實卻是十分敏感的一個孩子。
旁人將他看做太子，看作是一個成年的大人來，但在楊蓁蓁心目中，太子永遠都是那個會抱著她大腿哭泣的孩子。
楊蓁蓁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太子的腦袋，輕聲開口道：「也是，如今天兒冷，日頭也短，人可不能太缺覺了，是該讓先生少布置一些課業。既然課業少，那便在乳娘這邊待會兒，再等等你父皇也該回來用晚膳了！」
太子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而楊蓁蓁則是示意醫女退下，又吩咐了小環給太子端點心過來。即使如今她腿腳不便，依然為著太子忙的團團轉。
「太子現在還在長身體，可不能夠餓到，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乳娘今日身體不適，沒有親自給你做，不過膳房都是按著乳娘的方子，你嘗嘗味道可好？」
楊蓁蓁說著，撿了一塊點心放入了太子的手中。然後目光殷切的看著太子，示意他快些用。
太子看著楊蓁蓁，接過了點心，送入了嘴裡，輕咬一口，其實他根本沒有嘗出什麼味道來，只是在楊蓁蓁殷切的目光下，他點了點頭，輕聲開口道：「膳房做的挺好的。」
說完這話，他想了想，又是輕聲道：「乳娘以後自己不要操勞了，就讓膳房裡做好了！」
楊蓁蓁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欣慰的笑道：「給殿下做點心，哪裡是操勞了，分明便是我在打發時間，若是連這個都不讓乳娘做，乳娘該去做什麼呢！」
楊蓁蓁語氣里略帶著幾分玩笑的說著。
而太子在聽到這句話后，鬼使神差，沖著楊蓁蓁開口說了一句：「乳娘你給我再生個弟弟或是妹妹吧！」
「……」
太子這一句幾乎是脫口而出，而當他說完后，不僅是楊蓁蓁愣住了，連太子也愣住了。
但是太子在楊蓁蓁詫異的目光下，很快回過了神來，看著楊蓁蓁輕聲道，「乳娘，孤想過了，孤想讓你給孤生個弟弟，當然妹妹最好了！」
太子輕笑著說著。
楊蓁蓁眨了一下眼睛，還是沒有說話。
她其實到現在還是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有些不解太子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
但是太子在這會兒，自己則是想的十分透徹，也完全想通了。
他的確是並不希望自己身邊再出現一個居心撥測的兄弟，但若是那個弟弟是楊蓁蓁所生，他自然是相信楊蓁蓁所生養出來的兄弟，絕對不會像現在那些兄弟一般。
雖然他覺得如今楊蓁蓁有了他，根本不需要別的孩子來照顧，可是他知道，自己到底不能夠代替楊蓁蓁真正的孩子，一個女人倘若連個屬於自己的血脈都沒有，尤其是像楊蓁蓁這般，還是名不正言不順跟著他父皇的，多少會被人詬病。
但若是有了一個孩子，一切自然就不同了。
楊蓁蓁對他無私，所有的一切都是幫著他考慮著。
他之前的想法一比，未免太過於自私了。
太子想著，心情不覺明朗，然而楊蓁蓁卻是被太子的「奇思妙想」給說的愣住了，畢竟一件自己從未設想過的事情，卻突然被人提起，如何不讓她詫異吃驚。
更何況，楊蓁蓁也清楚太子的性格，其實並不是一個太懂得分享的人，當然作為太子，作為未來的帝王，這種性格無可厚非。
若是太懂得謙讓分享，未見得是一件好事情，但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楊蓁蓁的心中更加的吃驚太子竟然會主動提起想讓她生個孩子。
不過，心中即使有太多的疑惑，楊蓁蓁也沒有再往深了想，只是在太子說這話后，輕笑著搖了搖頭，開口道：「殿下怎麼突然想到這種沒影的事情了，乳娘有殿下就夠了！」
「乳娘……不是。」
太子知曉楊蓁蓁沒有把他的話當真，然而他卻是認真的說的。
他忍不住又是急切的開口道：「乳娘，我是真的想讓您生個孩子，不管是弟弟或是妹妹，孤都會一樣疼愛他，寵著他的。」
楊蓁蓁目光複雜看著太子，張了張嘴，正想說話的時候，突然沒有再開口了，只是望著門口，面上揚起了一抹笑容，開口笑道：「皇上，怎麼今日這麼早回來了？」
太子順著楊蓁蓁的話，目光也看向了門口，果然看到蕭恆正站在門口，他不確定蕭恆有聽去多少方才的對話，不過那些話本就沒有什麼不可以讓人聽得，所以太子也並不在乎，只是從床邊站了起來。
蕭恆目光看了一眼太子，然後才落在了楊蓁蓁身上，輕笑道：「我聽梁庸說你身子不舒服，左右無事，便早些回來了，現在可好些了？」
「沒事了，不過今日估計得你和殿下二人用膳了，我就不起來了。」
楊蓁蓁笑著說道。
蕭恆仔細看了看楊蓁蓁的面色，確定她是真的沒什麼大礙，方才又笑道：「好吧，今天就讓你偷一回懶，不過等到明日，可不許你再這麼偷懶啦了！」
蕭恆笑著點了點頭楊蓁蓁的鼻子，見楊蓁蓁點了頭，這才站起來，目光看向了太子，開口道：「去用膳吧！」
太子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楊蓁蓁，輕聲開口道：「乳娘，那你好好休息。」
「嗯。」
楊蓁蓁含笑目送父子二人離開，不過等到二人離開后，她面上的笑容微微落了下來，心中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太子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提起這種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刺激到了太子，難不成是今日書房中那幾位皇子的挑釁？
楊蓁蓁左思右想，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晚間太子回寢宮做功課，蕭恆洗漱完后，楊蓁蓁忍不住沖著蕭恆問出了這個疑問。楊蓁蓁可不相信，方才她看到蕭恆那會兒的功夫，是他剛回來。
蕭恆倒是覺得楊蓁蓁多想，只是輕笑道：「太子這是長大了，有這樣的想法自然不奇怪，本來朕今日還想說一說太子，即使是他那幾位兄長挑釁，可身為太子，還是得維持住臉面，不過瞧著太子竟然想讓你給他生個弟弟，朕倒是覺得，咱們的太子也不是沒有手足之情。」
「胡說什麼呢！今日書房之中，殿下本就是無妄之災，皇上你對殿下太嚴厲了！」
楊蓁蓁聽到蕭恆的話，立刻便不高興了，開口便反駁著。
蕭恆也不與楊蓁蓁爭辯這些小事，左右對於楊蓁蓁而言，顯然太子永遠都只是個孩子，但是蕭恆的期望是更高一些。
兩個人所站角度與立場不同，即使楊蓁蓁的目光比尋常人要高遠許多，但只怕也是相互都說服不了對方。
他只是含笑看著楊蓁蓁，輕巧的轉移了話題：「話說太子今日說的，其實朕也想問問，你什麼時候給朕生個孩子？」
說罷，蕭恆的手輕輕的貼上了楊蓁蓁的肚子。
楊蓁蓁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面上的神色卻是沉重了起來，她沒有看蕭恆，只是將蕭恆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拿了下來，背過了身子，離開了蕭恆的懷抱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