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暗夜殺機
夕陽西下,乳白的炊煙和暮靄的晚霞交融在一起,像是給整個白登山妝成一抹胭脂的薄媚,匯入滹沱水的支流也似乎渡了一層鐵鏽,餘暉下的碧水青山相映成輝,別有一番情景。
長槍旅的隊正宋虎子招呼手下盤點糧秣,將這些天來幸苦收割的糧秣捆紮成垛,整整齊齊堆了起來,忙碌了一下午,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趕走在眼前不停飛旋的小蠓蟲,抬頭望了望天色,眉頭不由的擠成一個川字。
負責將糧秣裝車的莫平正迎面過來,對著他苦笑道:「宋隊正,咱們輜重車一共才五十輛,裝不下這麼多糧秣,難不成還要再來一次么?」
宋虎子嘆了一口氣說道:「要下雨了,叫兄弟們準備好篷布將糧秣遮蓋起來,被水浸泡壞了,那可沒法交差。」
莫平正奇道:「宋隊正,你怎麼知道雨要來了?天氣雖然悶熱,但云頭正亮,怎麼可能會下雨?」
宋虎子手指天邊,笑道:「有句話叫做天有鐵砧雲,地下雨淋淋,你看這些雲朵好像魚鱗一樣排列的整齊緊密,鄉野把這叫做鐵砧雲,今晚肯定會下雨。」
莫平正是秀才出身,但在土匪窩裡廝混久了,也知道尋常百姓有一套看天氣的學問,他見宋虎子如此自信,倒也對他的推斷沒有什麼質疑,點頭道:「我這就叫兄弟們去準備。」
兩人正說話間,石擔當健步如飛般過來,走到跟前向兩人拱手施禮道:「宋隊正、莫隊正,石校尉請你們二位過去。」
宋、莫兩人對望一眼,均不知石校尉尋他們什麼事,按下心頭疑惑,各自吩咐手下準備篷布將糧秣遮蓋嚴實,這才跟在石擔當後面,一起去石校尉軍帳。
宋虎子仰仗著以前關係,在後面問道:「擔當,你可知石校尉傳我和莫隊正什麼事?」
「這我哪裡知道?反正不是壞事。」石擔當頭也不回,在前面輕笑一聲。
「你小子!」宋虎子上前伸手去抓他,可石擔當走的正急,被人抓住手腕,下意識的往前一扯,宋虎子便被這股力量帶著上前踉蹌一步。
「擔當?你?」宋虎子吃了一驚,他已經算是血勇階段的武士,而石擔當根本不會武功,三四個石擔當加起來力氣也未必有他大,可剛才一抓之下,石擔當力氣明顯已經超過了他,讓他心裡驚駭莫名。
走在前面的石擔當卻是心裡一喜,剛才石校尉為他傳功疏通經脈,他按照宋達教的方法將這股真氣在經脈里運轉一周,最終歸於丹田,一切感覺數以倍化,身體似乎比以前輕了不少,渾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宋虎子和牛不四一戰他身臨現場看在眼裡,但此刻他相信,便是面對全身裝備的牛不四,他也有一戰而勝的實力。
「擔當,你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宋虎子年輕氣盛,心裡不服起來,伸手抓住他手腕,用力向後一扯,可一使勁,身體反而被他帶著向前幾步。
「是石校尉教的!」石擔當一臉的崇敬,扭頭向宋虎子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說道:「宋隊正,我們快去吧!莫讓石校尉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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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的主帳處於營盤的中心,比一般軍帳要寬敞的多,帳內點燃了兩根巨燭,石破天大馬金刀的端坐在正中軟塌,長槍旅旅帥麻五、刀盾旅旅帥宋黑子、弓弩旅旅帥宋亮、騎兵旅旅帥夏顯四人坐在下首位置。
宋黑子晚膳用了一半便被喚來,心裡正老大不痛快,他為人憨直,想到什麼說什麼,屁股還沒坐穩,便急道:「石校尉,這個時候把我們都叫來,不知有什麼要緊事?」
石破天瞪了他一眼,沉著臉道:「黑子,你如今是旅帥,性子可要改一改,莫要再如此急躁了。」
宋黑子老臉一紅,低著頭不敢再說什麼,他突然覺得心裡有些敬畏石破天,當初在草原時的親切感早已不復存在了,轉而是一種俯首帖耳的服從感。
「本校尉叫各位過來,有兩件事情要說。」石破天環視左右,冷聲道:「第一,今夜要有大雨,我們營盤所處的地勢高,本是無礙,但卻有新收的六千石糧秣,若不遮蓋嚴實,被水浸泡壞了,前些日子的努力可算是白費了。」
眾將轟然領命,只有夏顯眉頭緊皺,覺得石破天過於武斷,難道他能恰能算,這郎朗晴日,怎麼會毫無徵兆說下雨就下雨?但軍令不可違抗,雖是不信但還得回去悉心防範。
石破天見無人異議,滿意的點了點頭,撫手擊掌三聲,高聲喝道:「來人,將東西搬上來。」
帷帳被掀開,土根懷裡抱著一個鐵箱矮身鑽了進來,走到眾人中間,將鐵箱輕輕放在地上,將箱子打開。
眾人只覺眼前一亮,整個鐵箱里全部都是銀錠,擺放的整整齊齊,在火光照耀下,銀光燦燦,耀人眼球。
石破天點頭笑道:「從馬邑出發前,為了激勵郡兵努力收糧,本校尉曾許下給予前二十組收糧小組每人十兩銀子的承諾,前天將各位上報的候選名單看過了,候選名單中多出來四組也一併給予獎勵,這箱子里是八百兩白銀,你們一人領二百兩,用於獎勵這些郡兵。」
幾位旅帥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臉上看出喜悅之情,紛紛抱拳領命,依次從土根手裡領過銀兩,二百兩銀子沉甸甸入手,他們明白這些錢財都是石破天自己掏的腰包補貼的,心裡均是一片感動。
待眾人領過銀兩,石破天一擺手,令他們退了下去,這時石擔當在聲音在帳外響起:「石校尉,宋隊正、莫隊正到了!」
「叫他們進來!」石破天吩咐一聲,盤腿坐在軟塌上。
石擔當掀開帷帳,宋虎子和莫平正矮身鑽了進去,向石破天抱拳道:「屬下見過石校尉。」
石破天向土根使了個眼色,後者默默退出軍帳,和石擔當一起在帳外候著。
石破天嘴角含笑,將目光投在兩人身上,聲音威嚴道:「宋虎子、莫平正,本校尉待你兩人如何?」
宋虎子和莫平正對望一眼,不知石校尉何意,宋虎子倒底年輕,迫不及待的說道:「虎子只是一普通農戶,能有今日,全靠石校尉提攜。」
莫平正沉吟一下,也表態道:「平正乃有罪之人,原本早就該問斬,是石校尉給了平正一條活路,這等大恩大德,平正粉身碎骨也難以相報。」
石破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宋虎子,石擔當原本是你屬下,如今他和往日有些不同,想必你也敲出些端倪。」
宋虎子面色疑惑點了點頭,說道:「擔當確實今昔非比,虎子也未必是他對手。」
「哈哈!」石破天大笑一聲說道:「石擔當被本校尉疏通了經脈,傳了些功力過去,實力已經不在普通隊正之下。」
宋虎子和莫平正兩人心下駭然,均想石校尉什麼時候有了這等能耐?大楚王朝以武為尊,武力的大小往往決定地位的高低,校尉一般要求鍛骨階段以上的武士,而隊正也至少需要有血勇階段的身手才能擔任,普通人想到達這個地位,沒有五六年寒暑之功是不可能的,石擔當僅僅是個普通農戶,幾天的功夫便被石校尉塑造成一個堪比隊正的武士,這是何等逆天的本事?
「你們兩人過來,本校尉為你兩人疏通一下經脈。」石破天一語道出本意,昨夜自從吸收了秦雲城全身真氣后,他苦苦壓制住,連夜趕回白登山營盤,將部分真氣傳到屠老六、土根、石擔當身上,速成了三個不亞於隊正身手的武士,但是身上還有一小半真氣沒有從身體泄出,為了及早消除這股難以同化的外來真氣,他特叫石擔當喚來為宋虎子、莫平正兩名隊正,準備為兩人傳功。在他帳下年輕將領里,他最為看重的也是這兩人。
一聽石校尉要幫自己提升功力,宋虎子和莫平正心裡登時火熱起來,慌忙上前,盤膝坐在石破天跟前,心緒澎湃,久久難以平復下來。
「靜心,凝神,摒除雜念!」石破天沉聲說道,傳功過程中若還神遊天外,不僅白白損耗真氣,嚴重者還會被真氣反噬走火入魔。
待兩人靜下心來后,石破天將手掌放在兩人後背要穴,將體內那股多餘真氣源源不斷從手掌逼出來,遊走兩人周身經脈后,再儲存於各自丹田,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石破天將體內多餘的真氣分成兩股全部導入兩人體內,這才緩緩收功,令兩人靜坐練功,及時消化這股驟然得到的外來真氣。
石破天站起身來,披上外袍走出大帳,這時整個天地已被青黑的暮色吞噬,一股涼風掠面而過,夾雜著點點微雨,長久悶熱的天氣終於有了一絲涼意。
「石校尉!」帳外的土根、石擔當躬身施禮,長時間保持直立的姿勢,兩人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