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破城
韓浩衝殺了一圈回來,發現敵人已經完全崩潰,只顧逃命,毫無任何有組織的抵抗,除非讓部下散隊追殺,否則竟是殺無可殺,鬱悶中喝停馬隊,無意中看到林昆衝殺過來,策馬跟上去問了一句:「程德何在?」
「剛才他的馬夫慌不擇路,車輪撞上大石,導致馬車翻倒,身死當場……」林昆拿出弓箭,對準遠處一個逃跑的敵人射了一箭,正中對方大腿。
韓浩聽的身子一顫,差點沒掉下馬去。
剛才因為在戰場上衝殺,沒看到林昆殺死程德一幕,下意識的相信對方說的是真話,他可不是林昆,跟在楊家身邊別的沒學多少,可官場上的潛規則卻知道不少,深切知道這個時候程德死了意味著什麼,頓時極為不安的說道:「程德竟然死了?這可糟了,雖然是他們主動挑釁在先,可他畢竟是朝廷任命的一方縣令,若王匡以此事做文章,只怕到時反是我們沒了道理,這可怎麼辦才好?」
林昆感嘆的看了韓浩一眼,這個人在戰場上沒的說,不過若混官場卻不夠看,太耿直,過於容易信人,喜怒都放在臉上,這樣的人很多時候都是官場上的失敗者。
收起弓箭,林昆望著韓浩一本正經的說了一句:「如今只有攻下絳邑縣城,再對河東郡府上表,宣稱絳邑縣尉勾結匪徒作亂,殺死程德,文先公子恰好路過絳邑,為免絳邑縣城落入賊人之手,生民塗炭,故出手平復叛亂,斬殺叛逆縣尉,暫代絳邑縣令一職,督請郡府派人前來穩定局勢,安撫民心。」
韓浩一愣,攻打縣城,這可是造反作亂的死罪,他乃是一縣縣尉,豈能如此做?
林昆見他不答,也不著急,繼續說道:「程德因我們而死,若我們不做點什麼,被人抓住這點將很難辯駁,到時楊奉大人說不得就要忍痛犧牲我等,文先公子的行蹤也再難瞞過他人。按我說的去做,不僅可以免於他人追究我等責任,還能另立功勛。
更何況我們此來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人相信文先公子在車隊內,若我們做下此事,絕對可以讓王匡,衛弘等人相信文先公子並未離開,到時自然會將注意力放到我們身上,掩護文先公子的行動……如果你還不放心,可以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寫成密信告知楊奉大人,並將我等應對也寫上,以大人見識,一定能很好利用此次機會。只要應對及時,朝廷上搶了先手,或許楊家能在河東再得一縣……至於事情真相反到不是那麼重要。」
韓浩目瞪口呆,滿心感嘆,這個林昆的腦袋不知怎麼長的,如此毒辣陰狠,一箭雙鵰的計謀卻是張口即來,隱隱中,他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自從被他擺了一道以來,自己好像一直被他牽著走,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卻又沒有辦法。
望了望伏屍片片,血肉遍地的戰場,韓浩突然覺得,自己在林昆面前,似乎永遠都處於下風,無論自己怎麼做,最終的結果都是被他牽著走,這種感覺讓他很無奈,卻又無法擺脫。
如今很明顯,若不按他所說去做,程德之死就會被算在文先公子頭上,畢竟自己等人是打他旗號行事,可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把絕好的把柄送到王匡,衛弘等人手中,導致楊家入主河東計劃受挫,自己也會因此被楊家問責,更何況當初出面和程德交涉的是自己,引起衝突一事怪不到林昆頭上,就是按照實情來,自己也是責無旁貸。
就算是程德不對在先,可如今他人已死了,將此事放到官面上去說,自己先就沒理三分,若再被有心人利用,不僅自己,就連楊家也脫不了干係,甚至文先公子也會因此而受牽連,說不定會導致楊家損失慘重。
明明是自己一方占理的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看向正盯著自己的林昆,韓浩遲疑片刻,終於艱難的點頭:「一切就依公子!」
林昆只想仰天大笑三聲,以表達心中的暢快。自己一心想收韓浩為己用,以方便在河東的行事,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沒想到殺了一個程明,反到達成目的,這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奇妙。小理
若韓浩真將此事實情告知楊奉,絕對會被他怨怪,若按照林昆計劃,再以文先公子名義攻克絳邑縣城,以楊奉的才幹,如何不知這是林昆的要挾?到時更會增他對韓浩怨憤,甚至楊家都不可能對此事無動於衷,這是攻打一座縣城啊,就算楊家勢力大,根基深,能瞞過朝廷的調查,但卻騙不過其他世家望族,到時對楊家聲譽影響之大是韓浩難於想像的。
楊家可不是普通的家族,乃是世代公卿的名門,對他們來說,家族表面聲譽是不容玷污的,身為望族世家,卻形如匪盜的去攻打縣城,這讓其他世家如何看?可偏偏此事是以楊文先的名義做的,而自己還給了他們一個如此好的遮羞布,若楊家不是個棒槌,想要儘快增加對河東影響力,就只能吞下這顆裹了苦澀的甜果。
更何況如今河東明爭暗鬥不斷,衛弘聯合王匡步步緊逼,楊奉應對乏力,楊家弄的都要和白波谷勾搭才能勉力自保,自己給他們這麼大的機會,能不動心?
而做下此等滔天大案,讓楊家聲譽受損的韓浩下場會如何?他可不是自己,家臣身份註定他的所為不能出格,至少不能超出楊家容忍範圍,就算是立功,也不能超過主人允許的表面規則,這是為臣的準則,而韓浩的作為卻恰恰超出此點,他自己還茫然不知。
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如果楊文先知道自己敢這麼大膽,會不會叮囑讓韓浩一路聽自己的?或許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竟有本事鼓動韓浩攻打縣城。
抓住機會比任何算計都要重要!
一掃紛亂的戰場,林昆豪氣干雲的大聲道:「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
徐晃等人也大吼起來,隨即無數士兵也吼了起來,聲震寰宇,響徹蒼穹。小理
林昆傲立馬上,雄視戰場,眼前一片跪地求饒的俘虜,真是威風凜凜,顧盼豪雄!
韓浩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讚賞,嫉妒,顧忌,擔心等情緒,複雜無比。
不過片刻,戰場就歸於平靜,還活著的絳邑兵卒紛紛拋下兵器投降,郝昭帶領部下追殺殘敵,聚攏俘虜,忙的不可開交。
林昆將收拾戰場的任務交給郝昭負責后,帶著徐晃,許褚,韓浩三人召集了近四百騎兵,匆匆離開戰場,向著絳邑縣城而去。
絳邑縣城的城樓上,陳宮焦急不安的走來走去,不時看向遠處,目光閃動著焦慮和憂心。
已經過去了二個時辰,按照行程算,大人應該抵達車隊所在,無論交涉結果如何,總該有消息傳回來。就算大人沒想起來,自己安排在附近的衙役也應該有消息回報,可到此刻,卻無一絲消息傳回,這讓他覺得很不妙。
難道出了什麼事?
陳宮覺得心緒不寧,煩躁無奈,但同時又想到,大人身邊不僅有五百絳邑兵卒,還有三百多程家私兵,怎麼說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縣令,無論楊文先家世如何顯赫,好歹也要遵從朝廷法度,若真敢執意妄為,傷了大人,就不怕御使彈劾?
更何況大人愛子被殺,楊文先絕對脫不開干係,就算大人到時行為有所失當,鬧開去也有著道理,有王大人的關係在,以河東如今的情況,頂多是被訓斥一頓。可若是大人忍耐不住,傷了楊文先,那就……
陳宮心思更亂,扶著粗糙的石牆,百感交集:枉自己自負謀略,可真正遇事卻是如此不堪,所謂關心者亂,也許就是指如此。
嘴角升起一縷自嘲的苦笑,望著遠處的天地交集之處,獃獃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突然升騰起一片片煙塵,陳宮散亂的目光微微一凝,望著天邊煙塵出神,過了片刻才醒悟過來,這是戰馬奔騰的景象。
範圍不算很大,煙塵亂而不聚,大概只有幾百人吧!
難道是大人回來啦?
陳宮下意識的這樣一想,隨即發現不對,若是大人回來,早就有前騎將情況告知,那裡會等到現在?
難道是敵襲?
陳宮驀然想起這個可能,心中頓時大驚,他此刻並沒想到來人是林昆他們,下意識的將這支隊伍當成趁虛打劫的山賊盜匪之流。
前幾日剛聽說白波谷那幫人派出大隊人馬騷擾各地,難道是他們?
陳宮腦中百轉,口裡卻不慢,喝令城門附近的兵丁立即關上城門,並讓隨身衙役去召集城內兵丁和青壯準備守城。
雖然程德將大部分軍士都帶走,但如今盜匪橫行,為免有失,程德還是給城內留下一百多人,加上數十名衙役,足以支持一段時間召集城內青壯。
只要守住城門,等大人帶隊歸來,盜匪自會退去。
陳宮在絳邑的威望很高,對衙役兵丁也多有恩惠,所以他的命令很快得到執行,守門兵丁退入城內,此刻正在入城的一些人聽聞有盜匪前來,頓時狂呼大叫,逃竄一空,流下一地狼籍。
幾個兵丁驅散了城門附近的人群,正要關上城門的時候,突然從城內衝出十多個大漢,手拿利刃,高喝大叫的衝殺而來。
正在關門的兵丁措手不及,大部人連身都沒轉過來,就被這些人刺死,少部分人抵擋了兩下,也被亂刃分屍,死的慘不忍睹。
眨眼之間城門就已易手。
陳宮一聽到城門附近傳來喊殺聲就醒悟不妙,這是敵人有預謀的攻擊。正要派人去城門處增援,從城樓梯道也衝上來一群凶神惡煞壯漢,手裡揮舞著鋼刀,一臉兇狠的追殺著逃竄的兵丁。
特別是為首那個大漢,瞪著血紅眼睛,彷彿吃人的猛獸,手上一把大鎚,左右揮舞,擋者無不骨肉糜爛,砸碎當場。
幾個衙役護衛著陳宮向遠處退去,卻被這個大漢瞧見,頓時厲吼一聲:「卞喜在此,那裡走!」說完大鎚竟是脫手飛出,狠狠撞到一個舉刀抵擋的衙役身上,咯的一聲悶響,此人被砸到倒撞回陳宮懷中。
彷彿被大手猛的推了一下,陳宮轟然撞到堅硬的城牆上,只覺渾身一震,心口一熱,噴出一口鮮血,倒撞而回,摔在地上痙攣起來。
昏漲的耳朵隨即聽到幾聲慘叫,緊接著腦袋一痛,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掌拍暈了陳宮的卞喜隨意抹抹臉上的血跡,裂嘴一笑:這個可是個大官,活捉了他,怎麼說也是一件大功勞吧?
越想越興奮,乾脆一把將陳宮扛起,回頭一瞧,卻見城牆上的衙役兵丁死的死,逃的逃,竟是不存一人。
「娘的,還沒殺過癮就沒人了,真晦氣!」卞喜一揮大鎚,高喝道,「迎接公子進城!」
「迎接公子進城!」
所有人都喊了起來,聲掀屋瓦,聞者惶惶。
攜帶著漫天煙塵,林昆一行馬隊衝進絳邑縣,聞訊趕來的絳邑兵丁衙役被戰馬一衝就四散而逃。
蹄聲雷動間,絳邑縣城換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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