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勾魂將軍
徐晃背著昏迷不醒的馬掌柜來到大廳，輕輕將他放到並起的案几上。
眼見昨日還精神健忘，隨和爽朗的老人此刻滿臉通紅，昏沉不醒。林昆不覺有幾分傷感，摸摸他的額頭，又看看他的面部顏色，就開始指揮其他人燒了一大鍋水，將帶來的藥草投放進去。
自己卻親自配了幾種藥草，將葯汁擠壓出來餵給馬掌柜喝。
正在照顧馬掌柜的蒙面女子見到這一幕，烏黑帶藍的雙眸透出一點疑問，突然大著膽子問了一句：「林大夫，為何他人的葯需要煎熬，而爹爹卻不需要？」
林昆怔了一下，恍惚想起剛才還沒介紹這位女子是誰，不過現在想來，當是馬掌柜的女兒無疑。
微微一笑，林昆故做高深道：「此事另有緣故，等以後再和小姐解釋！」
蒙面女子似乎很羞澀，聞言不再多問，細心照顧起父親來，卻讓林昆留意的看了她幾眼。
妖嬈身影，青春婀娜，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嗯，花香味？林昆不自禁的抽抽鼻子，心頭一愣，這味道怎麼這麼像香水？
做為２１世紀的香水設計師，林昆絕對不認為自己會聞錯，這種香味不是體香，絕對是某種添加了花香的初級香水。
難道中國現在就有香水問世？這可比知道的歷史提前不少。
「林大夫，葯已經煎好，可還有吩咐！」徐晃抬著一大鍋藥水進來，額頭帶汗的問道。
林昆醒過神來，連聲道：「給每個病人喝一碗，注意，每隔半個時辰灌一次，不要忘了。」說完轉過身，對著蒙面女子道：「客房內的女病人就有勞小姐，我擔心小姐侍女忙不過來。」
蒙面女子微一猶豫，目光在馬掌柜臉上轉了轉，還是點頭離開，端了幾大碗藥水走進客房。
又擠了一碗葯汁灌進馬掌柜口中后，馬掌柜的發病情況好轉許多，呼吸也開始平穩起來。其他喝葯之人也多少有些起色，讓計賬房等人精神大震，肯定林昆確有方法救治病症，頓時士氣大震。
病人發病次數一減輕，其他人的工作量就大減，閑暇中，林昆將擠出來的葯汁端給其他人喝了后，似若無意的說了一句：「這次時疫發病兇猛，若有人接觸到原菌體，就會病根深入，若一發作，只怕傾刻喪命。」
「敢問林大夫，什麼是『元軍體』？在下慚愧，孤陋寡聞，竟是從未聽說過。」計賬房端著空碗，問了一句。
「哦，不過是這時疫的發病之物，萬事皆有源頭，有一方有二，這時疫也是如此。任何人只要接觸到這個東西，無論是手碰眼瞧，都會被時疫所侵，卻又不會馬上發作。」微微頓了頓，加重語氣肯定的說道：「只是此人一旦喝了我這些葯，發病將比這些人兇猛百倍，頃刻間死於非命……」
「哐，砰……」
清脆的聲音打斷林昆的說話，也讓眾人的目光落到一邊的王石頭身上。
「剛才太累，一時手軟……」王石頭一邊解釋，一邊慌亂的收拾了破碗殘片，匆匆跑出去。
林昆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徐晃也神情一動，看看林昆，又看看王石頭，臉色有些變化，卻什麼都沒說，關羽沉穩如故，什麼表情都沒有。
計賬房卻沒在意，在旁邊還幫著解釋道：「石頭從昨夜忙到現在，也的確是累了……若非石頭，這次還真忙不過來。」
「是嗎？可否將發病情況再詳細講述一遍，也許能讓我找到發病之源。」
計賬房應了一聲，詳細的將事情說了一遍，比徐晃說的更清楚更具體，連晚飯後陸續發病的順序都一一說了一遍。
林昆聽完沉默片刻，突然問了一句：「計賬房和馬小姐等人不是在酒樓一起用的飯吧？」
「嗯，某和掌柜父女一直是在後院用飯，是小薔單獨做的，掌柜本來也是如此，只是昨日回來的時候，飯廳正在開飯，就和其他人一起……」說到這裡計賬房也一怔，似乎感覺到什麼，疑惑的一掃飯廳中的眾人，面色突然一變住口不言。
恰在這時馬掌柜蘇醒過來，林昆等人連忙上前。
神智恢復過來的馬掌柜看到林昆，那能不明白事情經過，連連感謝，林昆只是讓他好好休息。然後讓徐晃通知門外的穆順，告訴他時疫已經解除，讓他們進來幫忙。
徐晃應了一聲出門，不久帶著那個要請林昆喝酒的穆順走進來，當他看到清醒過來的馬掌柜，大喜過望，連忙上前問候，很是恭敬。
馬掌柜虛弱的應了幾句，就請他幫忙照顧一下其他人。
穆順義不容辭，連忙招呼其他兵丁進來幫手。在喝了一碗葯汁后，兵丁也大著膽子灌那些病人藥水，沒多久，這些病人都陸續好轉，有些已經醒過來張口詢問著，酒店頓時熱鬧起來。
「大夫真行，沒說的，等這件事忙完，我請你喝酒，今後在這楊縣有什麼麻煩，直接找某，絕不推辭！」穆順眼見事情能夠解決，心情實在暢美。
林昆連連點頭應承，卻趁他不在意，將徐晃拉到一邊低聲詢問了幾句，才知道穆順是本縣兩個縣尉之一，負責東城治安工作。
「為人是否可靠？」
「他能當上縣尉，多虧馬掌柜的幫助，應該沒問題。」
得到徐晃答覆的林昆想了想，又招來關羽問了幾句，然後低聲吩咐了幾句。關羽眼內一寒，點頭而去。
隨後林昆拉住徐晃說了幾句，再通過他和穆順也說了一通，讓兩人考慮片刻一起點頭應承。
林昆笑了起來，走到馬掌柜身邊低聲和他交談幾句。
馬掌柜開始搖頭，林昆繼續勸說幾遍，猶豫片刻終於無奈點頭。
萬事具備，哈哈，這次可要大顯身手。
……
……
雲來酒店的後院桃樹下，王石頭神思不定，坐立難安。
一會兒看看桃樹，一會兒又看看通向飯廳的過道，想起方才那個大夫所言，臉色越來越蒼白，心中百思千轉，一股隱隱的悔意湧上心頭。
一陣冷風吹過，王石頭不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隨即眼前一黑，還沒明白何事就軟倒下去。
關羽露出身影，踢踢他，然後抬頭道：「林大夫，他暈過去了。」
林昆走了出來，身旁跟著一臉古怪的穆順。
來到桃樹下，林昆望了望四周，突然對穆順道：「時間很緊，柴房那邊可安排好？」
「已無問題，一切都按照大夫的要求辦了。」穆順接了一句，「真的有效嗎？」
「試試不就知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林昆不負責任的說了一句，大聲嚷嚷起來，「我要的衣服準備好了嗎？我要先看看，可不能到時出紕漏！」
穆順看看關羽，見對方神情淡然，似乎很有信心，也聳聳肩膀跟上林昆。
茫然中，王石頭悠悠醒轉，半撐了起來，搖搖昏沉的腦袋，意識開始集中：到底發生什麼事？自己好像在酒店院子內……茫然的目光四轉……
「啊……」
驚慌的大叫打斷了思索，一骨碌的爬起來，滿臉驚恐的瞪住前面，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正面目猙獰的瞪住他，讓他毛骨悚然，寒氣直冒，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砰』
好像撞到什麼東西！
驚恐的回頭一望，一條直垂身下的鮮紅舌頭飄過鼻前，還帶著點濕濕的感覺，雙眼上望，一張慘白凄厲的鬼臉出現在眼前，讓他再度驚叫一聲，眼皮一翻，就此暈過去。
等他再度醒來，什麼人頭，什麼鬼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見前方一片光亮，一個身穿鎧甲，面色漆黑的將軍坐於案后，正冷冷的盯住自己。
王石頭心驚膽顫，『撲』的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口中討饒：「饒命，將軍饒命，小的只是一個酒店夥計，家中無財，還有老母妻兒需要奉養，請將軍饒命……」
「呔！」將軍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王石頭，你還想回去嗎？你可看好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說完一揮手，一片閃光，周圍頓時大亮。
王石頭一眼掃去，苦膽都差點嚇破，只見眼前彷彿刑堂，牆壁上面的鐵鎖鏈，鐵鉤，斬犯人的鬼頭大刀等器物樣樣具備，地上血跡殘肢遍布，還有一個巨大的木匠鋸子。一個渾身漆黑，口吐紅舌的鬼怪正將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推到鋸子下，然後幾個皮膚髮藍，猙獰惡目的鬼怪上前拉住鋸子，死命的拉動起來……
「啊……」
無比凄厲的慘叫完全堵塞了王石頭的耳朵，正是凄號鬼哭，驚心動魄，讓王石頭嚇呆了。
「饒命啊，將軍大人饒命啊，我都說，啊，我都說，不要再鋸了，啊……」被鋸那『人』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聲哀號，彷彿一根根釘子，狠狠敲進王石頭的心臟，讓他神經幾乎處於崩潰狀態。
「啪，王石頭，現在你可看明白？本將軍乃是陰司的勾魂將軍，專門負責收押審問那些生前犯罪的人間姦邪，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啊，將軍，你弄錯了，小人沒有死啊，將軍，你真的弄錯了……」王石頭邊說邊磕頭，神情瘋狂。
「弄錯了？」將軍疑惑的轉頭看了一下，一個渾身通白，唯有眼睛嘴唇血紅，咬著一條血紅舌頭的鬼怪拿了卷血紅的竹簡走來。
翻開厚厚的竹簡，白鬼怪咬著舌頭大聲念道：「王石頭，大漢河東郡楊縣王家村人，現年二十五歲，已在雲來酒店幫傭三年，因感染時疫，在雲來酒店後院暴亡……將軍請看，後面正是該鬼的詳細記錄！」
將軍看了看冊子，突然一拍驚堂木，大聲吼道：「該死刁鬼，竟然敢糊弄本將軍，明明已死，還敢狡辯，看來不上點刑罰是不會招的……先將這個刁鬼鋸開。」
「遵命！」
幾個鬼怪再度拉動長鋸，又是一陣凄慘的叫聲，隨後『砰』的一聲，半截身體掉下來，竟然還沒死，口裡發出慘叫，手還在向前爬動，從截斷的腰腹處不斷流出腸子等內臟，血淋淋的一大片，刺心驚魂，讓王石頭牙關打顫，渾身抖個不停。
「我好慘啊……啊……將軍……我願招，我什麼都招……不要啊……」半截屍體慢慢向王石頭處爬來，「將軍，我招，我什麼都招……」
「晚了，來鬼，將他下半身丟到油鍋里去炸，一百年內不得彌合！」將軍邊說邊扔下一個令箭，幾個鬼卒立即上前，將兩條長腿拖走，很快一個冒著熱油的巨鼎出現在王石頭的瞳孔內。
撲通一聲，無比凄厲的鬼叫響徹大堂，那半截殘肢大聲哀號起來，一時陰風陣陣，鬼叫連連，讓王石頭魂飛魄散，嘴唇發紫，連話都說不出，只懂磕頭。
「此鬼就是不願意招供生前所做罪惡之事，才遭此惡報，如果你願意好好說說你的罪過，本將軍還是可以酌情減免你的罪過。你要知道，在這地獄之中，鬼是不會真正死亡的，無論本將軍如何處罰，你都要活著忍受這萬千痛苦，刀鋸油炸只是最簡單的刑罰，後面還有拔舌挖心，釘身抽筋，刀山火海等十八般刑罰，你可願意一試？」
王石頭嚇的面無人色，渾身發抖，只顧磕頭：「小人願招，小人什麼都招……」
「好，判官，將此鬼犯的口供記錄下來……」
一個身穿官服的鬼卒走出來，拿出一本空白記錄竹簡，詢問起事情來。
驚恐無依中，王石頭將自己做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並在記錄上面按下手印。
判官將記錄呈送上去后，勾魂將軍看了一眼，就怒吼道：「爾好大膽子，竟然敢暗害這麼多人，就算在油鍋里炸上五百年都不能贖罪，左右……」
幾個鬼卒將王石頭架起來，就向油鍋拖去。
王石頭恐懼的哇哇大叫，連連磕頭：「不要，不要，大將軍饒命，小的以前也是本分良民，只是被人所迫，請大人饒了我啊……」
「哦，你還有冤情要說不成？」勾魂將軍制止了鬼卒，冷冷盯住王石頭。
「是的，是這樣的，小人……」王石頭不敢再抱任何僥倖心理，將所知一切完全倒出，聽的周圍鬼卒鬼官都騷動起來。
勾魂將軍沉吟片刻，一揮手，大聲道：
「既然有這樣的因果，也罷，本將軍看你幼年時也曾經做過幾件好事，既如此本將軍就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王石頭連連磕頭，一連聲的應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