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87)
久念成牢(87)
一個小時后,車子在西城醫院門口緩緩停下。
阿紓吩咐王實在原地等候,自己則是攏緊了身上的大衣,緩步走進醫院。
醫院的長廊她走過無數回,今日卻莫名覺得有點長。
走廊里有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阿紓抬了抬眸,毫無意外地看到了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馮重。
馮重看清是她后,眼底一喜,急步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腕就往檢查室的方向拉去,「我的姑奶奶,你總算出現了,快跟我走!」
「馮醫生。」阿紓輕輕掙開他的手,看著他淡淡道:「在你眼裡,我的價值只剩下是不是肚子里這個孩子?」
馮重沉默了片刻,才擰眉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自嘲一笑,「難道不是嗎?故意將項鏈給我,引導我,為得不就是這個救命的孩子?」
馮重沉默,因為他不可否認這是他部分的初衷,但是現在這並不是要緊的事情,他看著她沉聲道:「你先跟我走!如歸他……」
「孩子沒事!」阿紓打斷他的話,「我會把孩子生下來,所以你不用擔心。」
只是對她陡然的態度改變,馮重不免有些詫異,他停下欲走的腳步,問:「沈紓,我問你,那天你和如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憶起那日的事宜以及顧如歸冷漠的眉眼時,阿紓的眼底只剩下苦嘲,「沒什麼,只是恍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有些事情,我苦纏了這麼多年,也該放手了,如此一來,兩個人都好過。」
「那現在外面傳的一切,都是真的了?」馮重盯著她的眼睛,想起了這些天看到的一些消息,心不免沉了沉,「不過個把月的時間,你怎麼會跟黎煜扯上了關係?」
阿紓的手下意識地放在肚子上,垂眸,「是真的,我要結婚了。」
馮重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心中頓生出一抹不安,「那今天你是來?」
阿紓聞言,輕輕吸了口氣,從包里取出請柬遞給他,「我是來送這個的,既然在這裡碰到了馮醫生,那麼就有勞你幫我轉交好了。對了,還要請你幫我帶一句話,你替我跟他說,就說我和他相識這麼多年,如果婚禮上能得到他的祝福,那我定然會十分開心。」
說罷,她把請柬放在馮重手心,再也不看紛雜各異的臉色,轉身打算離去。
豈料,剛邁出一步,視線就與一雙陰沉的眸子對上,眼眸的主人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由護士推著,正是她今日真正要見的人,顧如歸。
阿紓的手指下意識地往掌心裡蜷了蜷。
顧如歸瞥了眼馮重手中火紅的請柬,看著她緩緩翕動雙唇,「沈紓,既然是來送東西的,是不是要親自送到我手上才更顯得有誠意?」
他的聲音很冷,似乎還夾雜著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意,不免讓阿紓產生了種錯覺。
只不過,她很快就從思緒里掙脫了出來,因為她不會那麼傻了,對於顧如歸,她不敢再有奢望。
「的確如此。」她笑了笑,偏身向馮重伸出了手,「馮醫生,把那個給我吧,看來無需麻煩你了。」
馮重捏著手上的請柬,目光怪異地在顧如歸身上掃了一圈,卻是對阿紓開口:「沈紓,你……」
匍一開口,就被顧如歸凜厲的目光止住言語,馮重眉頭一皺,終是把請柬遞還給她。
阿紓接過請柬,卻陡然覺得上面的字有了重量,壓得她的腕骨微微下彎,她深吸了口氣后,才拿著請柬朝顧如歸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護士和馮重悄悄走開。
阿紓在顧如歸面前站定,俯身把請柬放在他的手心,輕輕開口:「顧大哥,你剛才都聽見了吧?我就要結婚了,你會祝福我的吧?」
她本以為面對顧如歸之時,這些話語會有些難以啟齒,可是在真開了口才發現,原來並沒有那麼難。
阿紓的聲音輕輕的,如蟬翼般輕薄地在顧如歸心上拂過,他抬頭看著她帶笑的眉眼,陡然覺得有些刺眼。
「為什麼不接電話?」他開口,帶著自己都不自知的咬牙切齒。
阿紓愣了愣,才實誠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你也聽說了吧?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心情不好,不想接。」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接不接也無所謂,反正總歸今天都要來的,你有什麼話,現在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顧如歸被她哽得無語,他想倘若阿紓找借口敷衍,他倒能夠借題發揮,但是偏偏她開口的時候那麼坦蕩,反而讓他覺得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裡越發堵得慌。
阿紓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回答,淺淺地吸了口氣后,俯身把請柬輕輕放在擱在膝頭的手上,「顧大哥,既然你沒有要說什麼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婚禮的時間是下個月三號,地址請柬里寫了,我的丈夫你認識,就是黎家的三公子黎煜。你若想來,我和阿煜隨時歡迎,你若不願意來,我想我大概會有些難過,畢竟我們相識這麼多年,我早已把你當成了親人。」
「親人?」顧如歸的額角泛著白,暗啞的音色陰沉如水,「沈紓,別跟我攀親帶故,我跟你從來都不是親人。」
阿紓聞言,只是笑了笑,「顧大哥,且不說你是小歌的兄長,你也是阿煜的義兄,我既然嫁給了她,自然也得跟著他喊你一聲兄長,這難道不是親人?」
聽她如此說,顧如歸這才相信了昨天從皓凡閃爍的眉眼裡確認來的消息,他說,青城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傳沈紓插足黎煜婚變的事情,我去黎家證實過了,黎煜在月前已經跟劉怡離婚並與沈紓登記結婚了,他還不顧黎宗光的反對,正在準備二人的婚禮,就在下月。
想至此,顧如歸捏著請柬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看著阿紓低低地吼,「沈紓,你他媽的就這麼自甘墮落?」
阿紓怔了怔,看著他惱怒的眉眼,心中有些苦澀。
「這不正是你願意看到的嗎?」她摸了摸尚未隆起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顧大哥,你知道嗎?原來這世界上真有一見鍾情,我第一次遇到黎煜的時候你也知道,就是在酒吧里,其實當年第一眼見到他后我就對他念念不忘,一個月前我被你拒絕,賭氣跑出醫院時命運般地重新遇見他。而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你之於我,不過是年少的迷戀,因為得不到所以一直不願意放棄。而他對我來說,不過僅僅數眼,就叫我身心淪落,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愛錯了人,我自欺欺人地以為忘不掉你的同時卻也一直潛意識地在尋找他的存在。只可惜,我並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黎三公子,這才有了這麼多年的錯過。流言蜚語怎麼樣,萬人唾罵又如何?我找了他這麼多年,愛錯了這麼多年,不想再錯過,即使不擇手段!」
阿紓說到此處,愛憐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嘴角笑意很濃,「更何況,我腹中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顧大哥,我可以毫無所求,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話落,顧如歸渾身震了震后,目光才定定地落到她的小腹上。
不過兩個多月,加上大衣的遮蓋,阿紓的肚子於平常毫無二致,但是她愛憐的眉目卻昭示著她話語的真實性。
顧如歸陡然想起昨日報道上被他刻意忽視的一句話:沈紓攜子逼婚。
攜子逼婚……
喉間湧上一抹血腥味,顧如歸緩緩移開了視線,盯著她的那雙眸子深不見底,他緩緩道:「沈紓,關於黎煜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更知道他與前妻的婚姻並不是心甘情願,你剛才說你愛他,那麼他也愛你嗎?還是說你對他而言不過是第二個劉怡而已?」
他的語氣里的篤定讓阿紓微微一怔,回神過來的時候,嘴角噙滿了嘲諷,「顧如歸,你何苦如此計較我和黎煜之間的事情,這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不是嗎?亦或是說,其實你對我也並非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如歸沉默,薄涼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的反應,早在阿紓的意料之中,大概是心已經死了,所以一點微漾的感覺都沒有,她起身再不也看他,「他愛不愛我都無所謂,但他總歸肯為了我與黎家鬧翻另闢新居,肯給我一場盛大的婚禮,我還懷有他的骨肉,顧大哥,我的心不大,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