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負荊請罪
商務車平緩地行駛在港城的道路上。
車廂里,沈夢正襟危坐,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直到察覺到四肢僵硬,她才卸下心神,心裡責罵自己沒必要如坐針氈,又不是沒有和他同處一室過。
她晃了晃酸掉的腦袋,放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睡著的傅辰淵。
他微微歪斜著身體靠在椅背上,脖頸處的襯衫鈕扣已經解開,露出了一絲春光,他的雙手自然擱在合攏的筆直雙腿上,身體跟著車身的晃動而起伏,長而密的眼睫毛也跟著顫動。
這男人小憩的模樣竟然也一本正經,這要是換成她,早睡得沒有任何形象了,可見他平時有多麼嚴於律己。
此時,她感到一點點挫敗和懊惱,挫敗的是自己好像在他面前沒有魅力,他顧著休息也不願意和她談話;懊惱的是她本來生氣來著,原本就不想和他搭話,他小憩正合她的意,可是真的這樣,她又說不出來的沒著沒落。
這種心理狀態就像那個被說爛的笑話,不是戀愛關係的一男一女同床就寢,男方碰了,禽獸不如;男方不碰,連禽獸都不如。
從什麼時候起,她也開始變得胡思亂想了。
時間緩緩流逝,就在沈夢神遊天外之際,商務車已經悄無聲息停了下來。
車子一停下來傅辰淵就醒了,一睜眼就看到身旁發獃的女人,雙眸定定地瞧著窗外,沒有焦點。他靜靜觀察了會,這女人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醒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車子已然停穩。
前排的裘洛和司機沒有他的允許不會私自打擾,如果他沒有主動醒來,他們是不是就得陪著她一塊發獃?
傅辰淵無奈嘆氣,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沈夢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她轉首看著他,吃驚地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他坐直身體,盯著她睜大的水眸,扯了扯嘴角,「好一會了,足夠我觀摩你發獃的摸樣,原來……」
她立刻戒備,表情露出一絲絲緊張,「原來什麼?」
他玩味地看著她的神情變化,吞下原本想說她可愛的話,話鋒一轉變成,「原來你的心事都寫在了你的臉上。」
沈夢頓時窘然,直覺此話題危險,只好把懊惱吞進肚子里,顧左右而言他,「難道只許你睡覺不允許我發獃么?」
傅辰淵不設防地一愣,她說得貌似有點道理,於是他結束話題打開車門出去。
沈夢撇了撇嘴,跟著他下車,抬頭一看,這是一條不起眼的老街,老街的風格和南門巷差不多,房屋格局有點類似北方的四合院,此刻在街上閑逛的都是附近的居民。
他們剛下車,商務車就開走了。
沈夢也不關心他的司機和財務官,只好奇地問他,「這是哪裡?」
傅辰淵領著她徑直走向前方一扇半開的木門,步伐悠閑,低聲解釋道:「隱藏在民間的絕味美食店。」
沈夢環顧四周,瞬間秒懂,現在的大富豪一般都不去酒店用餐,而是不走尋常路,到廣大農民群眾間尋覓美食,因為那裡的食材幹凈又養生。
她嘖嘖兩聲,「原來你也好這口。」
傅辰淵對於她的主觀臆斷只是哂笑,沒有多加解釋,他在半開合的木門前停住腳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這裡光線暗,又有大大小小的門檻,我還是牽著你,不然再次摔跤就得不償失了。」
沈夢猝不及防被他握住左手手腕,心跳霎時漏跳了一拍,聽到他的解釋后又釋然,「嗯。」
門口狹窄又昏暗,要不是他帶她過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港城有這種地方。她一邊感覺他滾燙炙熱的手心溫度,一邊心不在焉地打量這裡的環境。
一進門就是灰撲撲的照壁,照壁上方點綴了三三倆倆的小燈泡,她跟著他轉彎右行,看到兩邊的小徑上都放著各種盆栽花草,不多久轉過一個彎,映入眼前的是一處迴廊,迴廊建在高出,儼然就是一座小橋,橋下流水潺潺,鋪設在水裡的燈光亮起,可以看清幾尾錦鯉在歡快地遊動,此刻天色漸暗,廊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燈籠里置著燈泡,一片迷紅。
沈夢情不自禁發出讚歎,「好夢幻,沒想到樸實無華的門面里竟然別有洞天,簡直顛覆了我的想象。」
「可惜這裡不能拍照,你不能傳上網發表你的感嘆。」傅辰淵特意停下來,讓她仔細欣賞。
迷紅燈籠下,她巧笑倩兮的臉龐,與這庭院相映成輝。
心隨意動,他扣緊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得更靠近自己,黑眸盯著她的眉眼,「聰明伶俐如你,猜一猜我中午為什麼沒有理睬你。」
沈夢被迫近距離直視他的眼睛,心律不齊,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這男人真是長了一張無死角的臉,近看遠看都適宜。
她偏頭看向他,對著他期盼的眼神狡黠一笑,「明白,你現在不是在向我負荊請罪么?」
在他閉眼小憩的時候,她早已經猜到了原因。一切都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負荊請罪?」傅辰淵追逐她活靈活現的雙眸,下意識重複她的話,尾音上揚,之後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沈夢咳嗽了一聲,然後特虔誠、特諂媚地看著他,「你出院后,我一直沒有主動聯繫你,再次相見,我和自家老闆說說笑笑,在你眼裡顯得沒心沒肺,你想理睬我才怪,後來你察覺出自己行為幼稚,故意拿飯局向我賠禮了唄,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哪。」
傅辰淵默默聽著她自說自話,覺得壓下去的頭痛又死灰重燃了,他闔起眼捷沉思片刻,而後抬起腳步,牽著她走上廊橋,「走吧,在包間里依然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景色。」
沈夢不明白他為什麼又變臉了,剛才還黑如點漆的雙眸一下子變得冰冷,連本來上翹的嘴角弧度都壓了下來,嘖嘖,男人心真是不可捉摸。
包間的裝潢古色古香,讓人一坐進去就沉下心來。傅辰淵自坐到包間里就沒和她搭話,他接過服務員手裡遞來的菜單,陸續報出她沒有聽過的古怪菜名。沈夢不能在他面前降低自己的智商,於是耐著性子不問他古怪的菜名,反正到時候菜端上來她就知道了。
「這裡的菜肴偏清淡,糕點更是一絕,結束后我讓服務員打包幾份,你帶回去給帥帥嘗一嘗。」
沈夢低頭研究餐桌的紋路,聽到傅辰淵說話,心裡比了個V,看吧,男人不能上杆子理他,他不想說話,她就沉默唄。
她抬起頭看著他,搖頭拒絕,「帥帥在我爸媽家,晚上送去太晚了,隔夜了又不新鮮,下次我帶他來這裡吃好了。」
「也好。」傅辰淵不強求,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茶,掃了一眼她的額頭,「你昨天晚上吃辣了?」
沈夢下意識地用手背摸了摸腦門上的痘痘,感覺自己做錯了事被父母抓包,她老實地承認,「就吃了一點點。」
他揚揚眉,對此事不予置評,伸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坐墊,溫柔地喚道:「坐到我這裡來。」
她『啊』了一聲,「為什麼?」
他指了指她的手。
沈夢糾結了一會,餐桌比較寬,如果他喂她,她勢必要俯身,餐桌的高度剛好在她胸口下方,俯身的話,不就是硬生生現行了?
想到這裡,她立馬起身紅著臉走到他的旁邊坐下,催眠自己不要緊張,「麻煩你了,我可以用拇指和食指夾著湯勺吃飯,就是筷子暫時用不了。」
傅辰淵低沉一笑,盯著她低垂的螓首,「你都說我負荊請罪了,我當然要負責到底,吃飯哪能讓你親自動手。」
沈夢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對即將到來的至高服務,她表示忐忑又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