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懲罰伊夢瀾
厲振宇端起杯子剛要喝,突然聽到夏雪的嘶聲呼喊:「振宇,不要喝那杯水!」
放下已經送到唇邊的杯子,厲振宇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夏雪。「怎麼了!」
夏雪衝過來,一把奪過杯子。她的樣子實在驚惶極了,清眸寫滿了恐懼,好像大白天見到鬼一般。「不要喝!」
婷婷嚇怔了,待到回過神來,抽哽著嚶嚶哭起來。
厲振宇覺得有些蹊蹺,抱起婷婷,邊拍撫她,邊耐心地問夏雪:「發生什麼事了?慢慢說給我聽。」
夏雪只是搖頭,反覆地說:「這杯水不能喝!」
「許管家,你讓人把這杯子里的葯送去化驗一下,看看有什麼問題!」厲振宇沒有再過多詢問。既然她懷疑這杯葯有問題,那麼他就讓人去化驗。不是他真得起了疑心,只是想安慰她。
也許昨天的事情給她的刺激太大,她看起來有些過於激動,而且極沒有安全感。他理解她,畢竟誰經歷過那麼可怕一幕,情緒都會受到打擊。
見厲振宇立即讓人將這杯水拿去化驗,夏雪這才鬆了口氣。鬆懈下來的她這才發現自己嚇著了婷婷。
「婷婷,」夏雪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情緒太過激烈,而婷婷還是個孩子,她根本不懂什麼。她放柔了語氣,試圖安撫婷婷:「阿姨不是針對你……這杯水還是化驗一下的好!」
婷婷小手緊抓著厲振宇的衣角,大眼睛里有著茫然和惶惑。「夏阿姨,你回來了!」
「是的,夏阿姨回來了!」夏雪見她還記得昨天自己被綁架的事情,可見這孩子心裡還是惦記著她的。
「壞人叔叔被警察抓起來了嗎?」婷婷問道。
「壞人叔叔被爸爸狠狠揍了一頓!」厲振宇回答道。
「噢,」婷婷聽說壞人被爸爸制服,驚惶的神情頓時鎮定了不少,甚至還綻出一朵甜甜的微笑:「爸爸真棒!」
「我們去吃早餐!」厲振宇抱著婷婷,對夏雪說道。
夏雪點點頭,她竭力想讓自己的腦子清醒起來。自己這是怎麼了,就因為凌晨時分做的噩夢,竟然懷疑起婷婷來。
婷婷只是個孩子!夏雪相信婷婷不會幫著伊夢瀾害人,更不會害厲振宇。因為婷婷那麼深愛她的爸爸!
可是,那個惡夢那麼真實可怕,令她回想起來不寒而慄。再加上她下樓時正巧看到婷婷端著杯子讓厲振宇喝水,跟夢境正好重合,當時的她幾乎快要嚇瘋了!腦子轟的一聲失去了思維能力,發瘋一般地衝過來,就是為了阻止厲振宇喝那杯水。
杜樺已經坐在餐桌前,和女傭們一起布置好了滿桌豐盛的早餐,見厲振宇抱著婷婷帶著夏雪過來了,臉上難得露出笑容。「快坐下來吃吧!今天有振宇最愛吃的醬牛肉!」
有杜樺在場,婷婷絕對會保持安靜。她窩在厲振宇的懷裡,一聲不吭。
「哎,你不坐下吃飯,窩在你爸懷裡做什麼!」杜樺很不滿意地訓斥道:「你爸爸吃過飯還要去公司呢!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還坐在他的懷裡,難道要等他親手喂你吃飯嗎?」
婷婷只好掙開了厲振宇的懷抱,乖乖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婷婷不舒服,發燒了!」夏雪替婷婷辯解了一句。
夏雪遭綁架的事情並沒有告訴杜樺,是不想厲家人為她擔心。
「小孩子嘛,哪能沒個頭疼腦熱的!既然感冒發燒,更得離振宇遠一些,萬一傳染了振宇,怎麼辦!再說振宇也不是醫生,難道他抱著就能治她的感冒啊!」杜樺不以為然地道。
夏雪習慣了杜樺的強勢,這種時候從不跟她爭辯。她知道她只是愛子心切,生怕厲振宇受到絲毫的傷害,而婷婷又不是杜樺的親孫女,因此也不能怪她對其沒有真心的關切。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倒也熱鬧。杜樺吃了幾口,臉上再次露出滿意地笑容。「莊家的老大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和振宇去參加婚禮,要打扮得漂亮些!」
夏雪這才意識到杜樺是跟她說話,忙咽下嘴裡的粥,說:「好的。」
杜樺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接道:「阿姨這裡有幾件首飾,都是結婚的時候振宇爸爸送的聘禮。昨晚我翻找了出來,覺得正適合你戴!咱們厲家的媳婦當然得好好打扮,不說艷壓群芳吧,好歹也不能丟了面子!待會兒吃過飯,你去我屋裡,阿姨都送給你!」
夏雪怔了怔,忙說:「參加婚禮的衣服首飾都訂好了的……」
「再多戴幾件怎麼了!」杜樺不以為然,道:「女人嘛,打扮得珠光寶氣些才叫雍容華貴!」
夏雪還在猶豫,厲振宇卻主動叮囑道:「媽媽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厲振宇知道,杜樺肯把她當年收到的聘禮送給夏雪,這說明她從心底接納了夏雪做她的兒媳。
「嗯,好的。」卻之不恭,她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爸爸,你喝粥!」婷婷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送到了厲振宇的跟前。「婷婷碗里的粥加了糖,很甜!」
厲振宇也不在意,隨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真乖!」
看著孩子送過來的粥碗,他不忍拂她的親近之意,就端過來打算喝一口。
「不要喝!」夏雪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發現自己竟然呼地站起身,只差要動手搶過那碗粥。
這是今天早晨夏雪第二次衝動的表現,厲振宇有些怔忡,但他並沒有責怪她,把粥碗放下,暖聲問道:「怎麼了?」
夏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只是無法看他喝婷婷送過去的東西。凌晨的惡夢那麼可怕,回憶起來渾身汗毛陡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伊夢瀾的荼毒太深,她竟然開始戒備婷婷。
不,不可能的!婷婷不可能害厲振宇!理智告訴她,婷婷是個好孩子!
可是,她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無法控制住自己眼睜睜地看著厲振宇去喝婷婷遞過去的東西。
「咦,這粥有什麼問題嗎?」杜樺發現了不對勁,立刻瞪起美眸。「難道婷婷在粥里下藥!」
「不可能!」厲振宇第一個出聲反對。「媽,你不要亂講!」
杜樺沒理睬兒子,而是對夏雪說:「夏雪,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夏雪偏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時間僵立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
厲振宇微微抿唇,思忖片刻,就叫許管家去查問剛才化驗的結果。
水杯里的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杯子里只是兒童感冒沖劑,沒有任何可疑的成份。
「雪,杯子里的東西沒有問題,你不要緊張!」厲振宇站起身,他沒有責備夏雪神經過敏,只是輕輕把她攬入懷裡。「放鬆點兒,這是在我們的家裡!沒有人能夠進到我們的家裡下毒!」
夏雪竭力說服自己不要再那麼緊張,可是她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充斥著恐懼,好像那條可怕的毒蛇無處不在。「振宇,我……我真得有些點……有點兒……」她想說自己有點兒害怕,但當著杜樺和婷婷的面,又有些說不出口。
「沒事了!來,坐下吃飯!」厲振宇扶夏雪坐下,伸筷給她夾了塊她喜歡吃的鹹蛋黃。
這麼一鬧騰,婷婷的那碗粥就放在旁邊沒動。厲振宇看出夏雪的恐懼,他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就算是婷婷送來的東西沒有問題,他也不吃了。不是懷疑婷婷,只是為了讓夏雪安心。
婷婷見厲振宇不肯喝她送過去的粥,有些難過。但小傢伙從小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裡不受寵的地位,很會看眼色。她跟其他的孩子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她懂得適可而止,而不是恃寵而驕。
既然夏阿姨不願意爸爸喝她送過去的粥,她也就不再勉強。耷拉著小腦袋,默默地啃著一塊酥餅。
「你爸爸不喝,你喝吧!」杜樺見婷婷干啃酥餅,就讓人把粥碗又端到婷婷的面前。
婷婷卻搖搖頭,說:「不喝。」
「為什麼?」杜樺認為婷婷這是故意跟自己作對,有些不悅地提高腔:「你是故意氣我啊!」
婷婷瑟縮了一下小身子,不吭聲。
「婷婷,怎麼了?」夏雪有些歉意,覺得自己的神經過敏嚇到了婷婷,就輕聲地問道:「為什麼不喝粥?」
婷婷看了夏雪一眼,她是個誠實的孩子,不會撒謊。「媽媽不讓我喝。」
伊夢瀾臨行前再三囑咐婷婷,不許偷吃加了糖粒的粥,否則她就再也不回來見她了!那些糖粒是專門給爸爸準備的,婷婷不能吃!
孩子的聲音很小,但厲振宇卻聽得清清楚楚。餐桌上的兩個女人還沒醒悟過來是什麼意思,他就已經喝問:「你媽媽都對你說了什麼!」
婷婷嚇得一哆嗦,她從沒有見爸爸如此疾顏厲色的樣子,睜著大眼睛怔住了。
「婷婷,」厲振宇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她,就放緩了語氣,伸出大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像是安撫一隻受驚的小貓。「告訴爸爸,你媽媽都對你說什麼了?」
婷婷卻搖搖頭,小聲地說:「媽媽不讓說。」
「這孩子,怎麼神神道道的!」杜樺很不滿意,嘮叨道:「撿來的丫頭也當成寶寵著!給外人養了這麼多年,誰會感激你啊!看著她我就膈應得慌!趕緊和夏雪生一個吧!讓我做一回真正的奶奶!」
嘮叨了半天,發現沒人接她的話,抬頭一看,餐桌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異樣,不由有些納悶——她說錯了嗎?
「把這碗粥再送去化驗!」厲振宇終於開口了,這次他是認真的。
早餐的氣氛古怪而僵冷,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婷婷感覺厲振宇神情的變化,她惴惴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爸爸,婷婷做錯了事情嗎?」婷婷想再次偎進厲振宇的懷抱,卻遭到了拒絕。
「沒有,你沒有錯!」厲振宇勉強給婷婷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過頭,默默地用餐。
他不苟言笑的時候身上有種天生的冷冽的寒意,令人望而切步。別說婷婷,就是杜樺看他心情不悅的時候,也不敢拂其鋒。
夏雪放下筷子,雙手揉著劇痛的太陽穴,覺得自己快瘋了。一切不愉快都是自己引起的,昨天的事情嚇到她了,所以她才如此疑神疑鬼。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拿去化驗的粥終於有了迴音。
「先生!」許管家再過來的時候臉色明顯變得難看,腳步也有些急促。
見許管家的臉色,厲振宇情知有異,沉聲問道:「怎麼樣?」
「化驗結果出來了,粥里有劇毒!」
——粥里有劇毒!
在場每個人聽到這句話俱都變色!而那碗有劇毒的粥差點兒就進了厲振宇的口中,假如不是夏雪阻攔,他已經喝下去了!
「天吶!」杜樺拍案而起,一巴掌掄向婷婷。「小白眼狼!你敢給振宇下毒!」
「啊!」婷婷挨了一巴掌,捂著臉哭起來。「嗚嗚嗚……」
「小娼婦,你還敢哭!說,誰指使你給振宇下毒的!」杜樺拽著婷婷的胳膊,把她揪過來。
「嗚嗚……嗚嗚嗚……」婷婷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哭。
「不要怪她了!」厲振宇冷冷地阻止道,「她什麼都不懂!」
「她不懂?她什麼都不懂怎麼知道給你下毒的!」杜樺怎麼都不肯相信,只要想到剛才那碗粥差點進了兒子的胃裡,她就有想殺人的衝動。「這個小白眼狼不能留了,簡直是禍害啊!如果不是夏雪,你現在……」
夏雪已經呆住了,她怔怔地看著厲振宇,只覺脊背冷汗涔涔。粥里真得有毒!她的直覺並沒有出錯!那個可怕的夢境並非無稽之談,而是對危險的準確預感。
「叭!」厲振宇將面前的餐具掃落在地,冷聲吩咐道:「告訴田亮,把伊夢瀾帶過來,我有話親自問她!」
伊夢瀾被推搡著走進來的時候,杜樺第一個衝上去,又是揪頭髮又是扇耳光,嘴裡哭罵不停。
「賤人!毒婦!你個白眼狼!振宇哪裡對不起你!你生的野種他幫你養到這麼大,你倒教唆你的野種給他下毒!毒死他你有什麼好處!你說啊,你有什麼好處!」杜樺都要氣瘋了,只要想到她的寶貝兒子差點兒喝下那碗毒粥,她就幾乎發瘋了。
伊夢瀾用胳膊護住自己的腦袋,躲避著杜樺的撕扯,倒是並沒有為自己爭辯什麼。
事實擺在面前,再狡辯也沒用。此時,她倒是坦然了。
夏雪坐在厲振宇的身邊,她始終握住他的大手,至今心有餘悸。其實,她內心的恐懼比起杜樺有過之而無不及。早晨的事情真得好險!誰都想不到伊夢瀾會挑唆利用婷婷下毒!這個女人究竟還有多少毒辣的狠招?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厲振宇同樣緊握著她的縴手,更多的是安慰。他向她投去歉意的一瞥,愧疚自己讓她如此擔心。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麻痹大意險些送命!假如不是她的謹慎小心,現在他……簡直不敢想象。
俊顏沉冷,深邃的潭眸冷睨著被杜樺追打而抱頭躲逃的伊夢瀾,沒有要喝止的意思。他知道杜樺需要發泄。這些年,杜樺積攢了許多對伊夢瀾的怨惱,今天正好一起發泄出來。
怕這一幕刺激到婷婷,厲振宇已經讓許管家把婷婷送回到了她的卧室里,讓她今天在家卧床休息,不去上學了。
終於,杜樺打累了,這停了手,氣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嘴裡兀自唾罵著:「……淫婦!賤人!沒結婚就生孩子,還把振宇當冤大頭幫你養那個賠錢貨!到頭來你還讓那個賤丫頭給他投毒,你良心都喂狗了啊!狗都不要吃的!天打五雷轟的下流種子!淫蕩無恥的賤貨!去死吧!去死吧!」
許管家等人拉勸開了杜樺,把她按到沙發里稍稍休息,並且端來了熱茶。
等到杜樺出夠了氣,厲振宇的目光這才從夏雪的身上移到伊夢瀾的身上。沒有說話,氣場已經迫人眉睫。
伊夢瀾披頭散髮,赤著腳,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再加上被杜樺一頓撕扯踢打,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起來狼狽極了,完全沒有了素日的風華絕代。她緩緩抬起頭,臉色憔悴,眼角有明顯的細紋,看起來好像比平時蒼白了十歲。
毒品已經透支了她的青春侵蝕她的美貌,她靠著高超的化妝技術還能勉強騙過人的眼睛。而她從昨晚開始就沒有機會再化妝,此時在明亮的晨光下,她的衰老和醜陋統統暴露了出來。
她望向坐在沙發里的厲振宇,而他的身邊卻坐著夏雪。既使這樣隨隨便便地坐著,他仍然親昵地緊握著夏雪的手。兩人的感情如此融洽親密,既使她和他感情最濃時也沒有達到這種程度。
「是我誘騙婷婷給你投毒!你不要怪她!」伊夢瀾情緒還算平靜,至少看起來沒有竭斯底理。也許,任何人看到她都不會聯想到她的毒辣狠陰。美眸轉了轉,她悲傷地低嘆道:「婷婷一直很喜歡你,所以我編了個謊言告訴她,只要她能騙你喝下那碗摻了葯的粥,你就會永遠喜歡她越來越喜歡她!」
伊夢瀾知道,此事敗露之後,婷婷在厲振宇身邊的地位岌岌可危。為了女兒還能繼續留在厲振宇的身邊,她不能吐露任何跟自己有關的字眼。也不想讓厲振宇認為婷婷對她有多麼深刻的感情。
厲振宇冷冷地看著伊夢瀾,半晌冷冷地道:「你吸毒!」
田亮已經向他稟報了伊夢瀾半夜犯毒癮的事情,他聽到后除了微微詫異,其他並沒有多少波動了。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墮落到十八層地獄里去的女人,他已不想發表什麼看法,只是想再送她一程,讓她徹底下地獄!
可是婷婷要怎麼處置?想到這裡,厲振宇心頭微微一疼!那個他從小撫養的女孩子,那個純潔如雪花剔透如水晶般的女孩該怎麼辦?
自從伊夢瀾出現之後,他曾數次萌生出要將婷婷還給伊夢瀾的想法,可是現在這個想法卻完全得破滅了!伊夢瀾已經徹底墮落腐朽,他把婷婷交還給她,會毀滅孩子的一生。
「是啊!」伊夢瀾苦笑著,她所有醜陋骯髒的一面都呈現到了他的眼前。儘管她曾發誓只讓他看到她美好的一面,可惜現在全都毀了。「在國外的日子,我太寂寞了……看別人吸挺好玩,我就吸著玩很快上癮了!毒品真好,可以讓我忘掉煩惱和痛苦,快樂得像登上雲宵!」
「真噁心啊!」杜樺在旁邊叫起來,狠狠地瞪了伊夢瀾一眼,罵道:「你把自己的野種扔給振宇撫養,自己跑到國外去鬼混!到頭來還回來毒害振宇,你的心都被毒品給腐蝕黑透了!」
「杜阿姨!」伊夢瀾突然對杜樺綻露了一個詭異的微笑,聲音變得無比嬌柔:「我記得從前你最喜歡我了!你誇我美麗高貴優雅大方……所有好的辭彙都毫不吝嗇地用在我的身上,你說你最滿意讓我做你的兒媳婦……現在又對我大罵這些話,難道你有人格分裂啊!嘎嘎嘎……」說到最後,譏諷地怪笑起來。
「還有臉說!賤人!」杜樺氣得用一隻手頂住胃部,想再起身撕打伊夢瀾都覺得噁心。「我不打你了,怕髒了手!告訴你,你這麼害振宇,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你生的那個野種,居然聽從你的挑唆喪心病狂給振宇投毒,振宇不會再收留那隻恩將仇報的小白眼狼,厲家再也容不得她了!」
「不,婷婷是振宇養大的,她就是振宇的女兒!」伊夢瀾回過頭向厲振宇拋了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媚眼,吃吃地笑著:「我已經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總不至於讓婷婷陪著我一起墮落吧!你好歹把她養這麼大,難道想看著她將來變成我現在的樣子……呃……」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隻煙灰缸砸在額頭上,頓時額頭被打破了,汩汩地流出鮮血。
伊夢瀾用手捂住額頭,鮮血仍然從她的指縫裡溢出來,蜿蜒流下,將她憔悴蒼白的臉分割成詭異的兩半,看起來更加獰猙可怕。
幾乎沒有人看清那隻煙灰缸是誰砸到伊夢瀾頭上的,只有夏雪知道,是厲振宇!
他的身手快如鬼魅,看著伊夢瀾瘋狂囂張的樣子,被成功激怒的他抓起手邊的水晶煙灰缸就砸過去。
「撲嗵!」伊夢瀾一陣眩暈,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打得好!活該!」杜樺後知後覺,知道是兒子動的手,立刻撫掌叫好。「賤人,就該打死她!」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厲振宇對伊夢瀾的處置,他卻轉頭問身邊的夏雪:「雪,你說該怎麼處置她?」
事不關已的夏雪沒想到厲振宇會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拋給她,不由怔了怔。「還是你自己決定吧!」
看著血流滿面的伊夢瀾,夏雪第一次沒有任何的同情。因為,她差點兒害死厲振宇!
「你決定!」厲振宇溫柔地睨著她,暖聲道:「聽你的!」
夏雪知道厲振宇是真得想把這個問題交給她解決,她不能再推諉。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把她交給警局!」
「呵,猜到你會這麼說!」厲振宇吻了吻夏雪的手背,道:「就這麼決定了!」
「……」既然早猜到她會這麼說他還問她做什麼呀!這個傢伙,也許他的想法跟她一致,所以索性送她一個順水人情吧!
反正這個男人的心思太深沉,無人能夠知曉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但夏雪不想去猜,她不想把力氣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
「厲振宇,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兒感情都沒有!我知道,夏雪只是我的替身而已!你一直都愛我,是我不好辜負了你!你拿夏雪當我的替身,我知道就是這樣子的!」伊夢瀾突然大聲說道。
「做你的千秋美夢去吧!」杜樺沒好氣地斥罵道:「你這種淫賤的女人,扔到大街上都沒人要,還想著振宇對你余情未了!也不照照你的德性,你哪裡比得上夏雪!呸,不要臉!」
夏雪在旁邊聽得風中凌亂,她記得杜樺開始時也對她極不待見的。幾何時,已經如此擁護她,轉而斥罵另一個女人了。看來,人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潛移默化。
等到杜樺罵累了,傭人立刻再端來一杯熱茶,她接過來呷了口潤潤喉嚨,準備繼續罵。
就在杜樺歇口氣的當口,厲振宇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冷淡,卻很犀利直接,比杜樺的長篇斥罵更加刺傷伊夢瀾。「我要說的話,我媽都已經替我說了!所以我就不再浪費口舌重複!」
「……」
「……」
「……」
在場的三個女人全部怔住,敢情他沉默了半晌就是專門留出時間讓杜樺罵伊夢瀾的,等她罵夠了,他只需輕輕鬆鬆地告訴伊夢瀾,杜樺罵的那些話就是他準備說的,既節約了時間又節省了力氣,關鍵是讓老媽積攢多年的怨氣得到適時的釋放,可謂是一舉三得。
夏雪想笑,又覺得這種時候笑不太合適,便低下頭,強忍著笑意,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傷。
「難道你也想那樣罵我……」伊夢瀾有些傷心,喃喃地自語著:「我……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對我半分感情都沒有……」
「我對你只有一種感情!」厲振宇打斷伊夢瀾的話,黑眸如冰刃般射向她,森寒啟音:「只有厭惡!」
「……」厭惡是比憎恨更可怕的情緒!因為有愛才有恨!現在的伊夢瀾連被厲振宇憎恨的資格都沒有了!他對她只有厭惡,就像厭惡一條毒蛇!而不是憎恨一條毒蛇。
「對你我不想再多浪費唇舌!既然夏雪說把你交給警方處置,那就依照她的意思去辦吧!」厲振宇摁了摁鈕,立刻進來幾名黑衣保鏢,他對他們吩咐道:「把這個女人送到警局去,順便奉上她吸毒、綁架、誘騙兒童的罪證,最好讓她下半輩子都待在牢里懺悔她的罪過!」
「不!」伊夢瀾渾身顫慄,她終於體驗到了這個男人的無情!他是動格的!他要把她送進牢里,而且在她有生之年沒有要讓她重見天日的意思。「振宇,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啊!我是夢瀾!我是你的夢瀾姐姐!你忘了嗎?你忘了我們倆的過去……」
厲振宇薄唇抿得幾成一線,昭示著他隱忍的怒火。此時重提舊事非但不能讓他對她有絲毫的憐惜,而且更讓他火上澆油。只要想到自己曾經奉這個女人如神祗,他就感到一種莫大的恥辱。
他和她的過往對此時的他來說沒有任何值得留戀懷念,只是給他陡增怒火而已。
「振宇,我愛你!我只愛你!當年,我錯了!我不該拋下你跟他出國!我錯了!」伊夢瀾淚水滂沱,泣不成聲。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表白機會,從此以後她將在暗無天日的牢獄里度過,而他永遠都不會得知她真正的心意。「其實我愛的人是你!是你啊!」
無論伊夢瀾如何聲嘶力竭地表白呼喊,厲振宇始終穩絲不動,只是黑眸里的神情更加冷佞而已。顯然,他對她的表白只有更深的厭惡!
「嗚嗚……你好狠的心!振宇,你好狠!」眼見任何哀告表白都沒有奏效,伊夢瀾忍不住怨念:「郎心似鐵!郎心似鐵!」
幾個保鏢抓住伊夢瀾,死拉活拽地往外拖。她赤著腳,披著發,像個瘋子。離出之時,她對夏雪喊了一句:「賤人,早晚有一天,你也跟我一樣!他今天這樣對我,明天就會同樣對你……」
「等等!」厲振宇揮揮手,示意暫且放下伊夢瀾。他挑起眉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伊夢瀾看著厲振宇沉冷的俊顏,竟然不禁打了個寒噤。為何她覺得,激怒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會帶給她更深重的災難。也許,在牢獄里度過餘生還不是最殘忍的,他完全還有別的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見伊夢瀾不再說話,美眸湧起恐懼,可見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厲振宇冷哼一聲,沉聲慢慢地道:「夏雪跟你不一樣,別拿她跟你相提並論!在我的心裡,你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明白?!」
伊夢瀾輕輕地啜泣著,沒再反駁也沒再叫罵。
「還有,」說到這裡,厲振宇略頓了頓,冷聲接道:「婷婷——我不想再繼續收養了!」
「不!」伊夢瀾好像當頭挨了一棍子,身軀劇烈搖晃,幾乎站立不穩。她的牙齒相互撞擊,發出咯咯地聲音,看起來詭異而古怪。「你……你不能遷怒到婷婷的身上!婷婷是你養大的,他對她視若已出,怎麼可以……不,你不能拋棄她……我知道,你是在說氣話,你肯定不忍心……」
「假如你不回來,假如你不自作聰明,也許我可以繼續視若已出把她養大。但現在……」厲振宇抿了抿唇角,聲音冷到沒有任何溫度:「托你的福,我和她的父女之情已經就此斷絕!」
他和伊夢瀾已是死仇!而且他打算讓她待在監獄里度下下半生,永遠都別再來打擾他和夏雪,也不再給她任何死灰復燃繼續出來作怪的機會!
既然這樣做了,那麼他和婷婷的父女情份就此為止。婷婷越來越大,越來越懂事,等她知道自己的親生媽媽被他投進監獄,那將是父女之間的死結。婷婷會怨懟厲振宇,也會怨懟夏雪,再將這個孩子留在身邊,將會後患無窮。
也許有一天,不用伊夢瀾挑唆,她還會將毒藥投進他或者夏雪的水杯里……當然,也許這永遠只是猜測和假設。但厲振宇不想冒險!而且,他並不認為伊夢瀾的女兒值得他拿自己和心愛女人的生命安全去冒險。
「不……不會的!婷婷不會的……她那麼愛你崇拜你尊敬你!振宇,求求你不要趕走婷婷!她是你養大的啊!難道你忍心看到她變成孤兒……咯咯……」伊夢瀾好像寒冷般栗顫不停,牙齒撞擊得咯咯響,渾身篩糠一般,竟然慢慢地癱倒在地上。
杜樺以手掩鼻,厭惡地問道:「這個女人得羊角瘋了嗎?」
許管家在旁邊輕聲解釋道:「是毒癮又犯了!聽說她吸毒!」
「哎呀,真是噁心!」
厲振宇幽邃的潭眸有一瞬間的失神,在短短的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很多。他陪伴婷婷成長的點點滴滴,父女倆曾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可是,一切到此戛然而止!沒有以後了!他決定的事情,哪怕會心疼不忍,但絕不會輕易改變。「凌琅的兒子一直很喜歡婷婷,他曾對我開口討要婷婷做童養媳!剛才我已經通知他派人過來接走婷婷!」
「什麼?!」這次開口的人是夏雪,她愕然地看著厲振宇,似乎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無情的決定。「你要把婷婷送到香港去!」
「不……不要……」伊夢瀾的身體被毒品折磨著,但一顆心更是碎成了千萬片。「你要把婷婷送出去做童養媳……不要這麼殘忍……振宇,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哆嗦什麼!快把這個噁心的女人拖走!」杜樺不耐煩地叫起來,她以手掩鼻,滿眼的不屑:「把那小丫片頭送去香港最好了!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終於,伊夢瀾被人拖走了!她的哭求喊罵也漸行漸遠,再也聞聽不到。
廳堂里恢復了安靜,氣氛卻是壓抑而沉默。
夏雪已經掙脫了厲振宇的大手,垂首斂目,似在思忖著什麼。
厲振宇並沒有去安慰她。因為他沒打算改變主意。此時任何語言的勸慰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知道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變故和消息。
「我去公司了!」厲振宇站起身,說完這句,就打算抬腳走人。
「等等!」夏雪終於忍不住喊住他。她沒有他那麼深沉的城府,她實在無法冷漠旁觀。緩緩站起身,她輕聲道:「振宇,關於婷婷的安排你再考慮一下……」
「凌琅的人已經在飛來雲城的路上,估計下午能到!」厲振宇仍然沒有回頭,這件事情他確定不會再改變主意。「這段時間,你可以陪她說說話!」
夏雪知道一切都無法改變,清眸不由盈淚,她只問他:「難道你不想陪她說說話嗎?」
「我不想再見她!」厲振宇說完,轉首對許管家吩咐道:「如果婷婷鬧著要見我,就說……我不想再見她!」
男子健步如飛地離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就是這樣的個性,決定的事情干脆利索,絕不拖泥帶水!
厲振宇走後,杜樺走過來,高高興興地挽住夏雪的縴手,說:「振宇總算想通了!我早就勸他送走這個小白眼狼,他總不聽!如今想清楚了,不是自己親生的留在身邊簡直是禍患!這下好了,家裡清凈不少!你得振宇得抓緊些,等你生下的來的孩子,那才是厲家真正的金孫!」
夏雪心口酸澀,又不好拂杜樺的興緻,勉強挽了挽唇角,說:「我去上班了!」
「哎呀,急著上什麼班呀!來阿姨的房間,有好東西送給你!」杜樺極高興,眉飛色舞。
「等回來的吧!」夏雪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中午,醫院病房。
韓笑在大口地吃著夏雪送來的美食,一邊評價著厲振宇的所做所為。「……我覺得挺好!快刀斬亂麻,防患於未然!」
夏雪用吸管攪著一杯奶茶,默默地出神。
「你難過個什麼功啊!婷婷又不是你親生的,再說伊夢瀾坐牢去了,等婷婷長大些她肯定會怪你!留這麼個小定時炸彈在身邊,說不定什麼時候……」說到這裡韓笑頓了頓,后怕地拍著胸口:「萬一她哪天也給你的粥碗里加點料,豈不是很要命!」
輕嘆一口氣,夏雪終於抬起頭。她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隱瞞韓笑,此時她真得需要一個人來分擔她心裡承載的沉重。「我就是覺得……振宇太理智了!婷婷好歹是他養大的,平日里他那麼喜歡那個孩子!突然翻臉無情,說送人就送人,我就覺得……你說有一天,他會不會對我也……一樣得狠心絕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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