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那麼難過
這世上最難過的事，莫過於情人因誤會不能再一起。
公爵大人有過很多設想，占旭究竟要用怎樣的方式，才會讓小五對懷有心結難以開解，甚至讓她那樣直白的性子都不願開口求證。
他從來都知道，小五沒有安全感，她獨自一人時蜷縮的姿態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用在進入深度睡眠時，用的是一種最原始的自我保護姿態。
坐在飛機上，宮五看著窗外，公爵大人把幾本書放在她面前，宮五伸手拿過來翻了翻，覺得沒意思，又躺著睡覺。
躺了一半的時候，覺察到公爵大人在拉她的手，她睜開眼看了他一眼，他沒鬆開，只是輕輕握著，別的什麼事都沒做。
宮五抿著唇，任由他握著，然後重新閉上眼睛。
一路上兩個人似乎都沒有話說，宮五大多時間都在睡覺，睡醒了就翻書，餓了就吃點東西，一直到伽德勒斯，她和公爵大人加在一起說的話沒超過二十句。
車在公爵府門前停下，門前站滿了人，公爵大人率先下車，他繞過車門，彎腰牽著她的手讓她下車。
這一次門口站著的人，不單是公爵府上下的仆用，除了老尤金和繆芳夫人，還多了很多宮五沒見過的黑西裝，有男有女，黑壓壓的一大片，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就連繆芳夫人也是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宮五被這陣勢嚇的有點懵。
她看看哪些人，又看看公爵大人，「小寶哥，這是幹什麼呀？」
公爵大人笑了笑說：「他們是在歡迎小五回來。」
宮五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努力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然後她伸出胳膊挽著公爵大人的胳膊，跟著他一起走進了公爵府。
坐在熟悉的環境里，宮五的眉頭卻沒有鬆開，她抿著嘴看著周圍，沉默不語。
她知道她安全了，徹徹底底的安全了，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不用擔心被人暗算，更不用擔心會不會被隨便扔給什麼人糟蹋。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的心裡還是有一種沒有回家的感覺？
飄飄浮浮的就像在半空中，幹什麼都覺得不踏實，她覺得這裡不是她的家。
是不是如果以後再有什麼樣事發生的時候，她也是那個會被人捨棄的對象？
就像公爵大人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他的設計圖，而放棄她一樣。
她安靜的坐在客廳，視線落在公爵大人的書房門上，她恐怕，再也不會去那扇門之後的房間了。
「小五，餓嗎？」公爵大人在她身側坐下來，問：「要不要吃東西？」
宮五搖搖頭：「飛機上吃過了，一點都不餓。」
公爵大人笑了笑：「好，那想休息下嗎？」
宮五點頭：「好！」
發生過的一切，就好像在夢裡，讓她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她聽到耳朵里的聲音，眼前看著的人，她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生怕自己一覺醒來，什麼都是夢。
她張了張嘴：「小寶哥，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可以嗎？」
公爵大人盯著她的眼睛，然後他笑了下，點點頭：「好！」
宮五站起來去了她自己的單獨小書房，在小書架後面有一張可愛的小床，以前是她偶爾午休的地方，現在她進去了，關了門，直接在上面躺了下來。
宮五自己都不知道，她這一覺會睡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甚至晚飯都沒說，不管怎麼叫，她愣是沒醒。
第二天早上起床，她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有著美麗花紋的床紗，自上而下垂在床頭，她身上蓋著乾淨舒適的薄被，身上穿著潔白趕緊的睡衣，床頭燈是燕大寶嗷嗷嚷著喜歡的小恐龍形狀，一側的書柜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
她獃獃的坐在床上，腦子完全清醒過來，她真的回到了伽德勒斯。
書房的門被人擰開，公爵大人站在門口，繞過書櫃站在門口，他說：「歡迎回家小五！」
宮五看著他，然後她對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嗯，我回來了小寶哥。」
似乎一切都恢復到了從前，卻又和以前不同。
比如公爵大人的書房再也沒有被漂亮的姑娘莽撞的推開，也沒有蝴蝶般的小姑娘飛撲進他的懷裡耍賴。
公爵大人盯著書房的門，始終沒有等到那個清醒后歡樂蹦躂的姑娘來找他。
宮五正在公爵府的後花園後面跟種菜的老頭聊天，她踩著脫鞋，手裡端了一盆種子，在老頭兒挖開的坑裡扔下三粒種子。
「五小姐，你能回來我真高興。」
宮五對他呲牙一笑：「我也是。」
她踩著靴子，歡樂的忙活著。「不過我不能幫你很久，我待會要去騎馬，尤金老師說我很久沒有騎馬，肯定生疏了，所以要我儘快把以前的課程補起來。」
「好的五小姐，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宮五幫著種植完一排，她跑到田埂上，又輕快的回去了：「好了，我走了！」
她揮揮手，朝著前面跑去，身姿從窗玻璃上飛快的掠過，吸引了公爵大人的視線。
這是一個潮氣蓬勃生機無限的姑娘，她身上的能量總能激起人對未來和希望的暢想，公爵大人如此，他相信，占旭亦是如此。
生活如此美好，卻意外的賦予了曲折和坎坷，有意讓天下的有情人遭受種種考驗。
占旭或許說的對，這就是一次機會，一次磨練他們的情感究竟是否經得起考驗的機會。
宮五的聲音在大廳想起：「尤金先生，你覺得我是先去騎馬的好，還是先去練琴的好？其實我沒完全忘呀，我肯定沒忘的……」
然後公爵聽到她歡快的聲音傳來：「好吧，我知道啦！我去騎馬啦。」
這個時間是他的工作時間，所有的事情都積壓到了一起，她知道，他也知道，她選擇去騎馬，其實就是選擇了另外的馬術老師。
公爵的手快速的敲在桌子上，突然伸手一推文件站起來，拉開門走出去，「小五！」
宮五回頭，「小寶哥，怎麼了？」
「我陪你去！」
宮五的眼睛驀地瞪大，她伸手指了指書房：「小寶哥，你去忙你的呀，不用管我來著。」
公爵走到他身側，笑意盈盈的看著她，說：「沒關係，小五晚上彈琴的時候，我再補現在的工作也不遲。」
宮五抿了抿嘴，又看了看書房，「那好吧……」又站住腳，強調：「但是小寶哥，你工作耽誤可不能賴我頭上呀！」
他在她身側站定，回答：「怎麼會？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要和小五一起去騎馬，是我決定的事，和小五沒有關係。」
宮五抿嘴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嗯。」
她轉身朝著外面那條林蔭道走去，公爵抬腳跟在後面。
宮五一路朝前走，跟公爵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小五。」
宮五回頭：「嗯？」
公爵對她笑了笑，然後對她伸出手。
宮五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回頭，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被他一把握住。
「我以前跟小五說過一句話。」他握著她的手，一邊慢悠悠的走著，一邊開口：「我跟小五說，不管什麼時候，任何不是我親口說出來的話，小五都不要相信。」
宮五低著頭，擰著眉，走路的腳步也緩了下來。
公爵笑了笑，對她說：「這句話以後還有用。」
宮五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公爵也沒再多說別的，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依舊帶著她慢慢朝前走。
宮五的心情有點糾結，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什麼事，她很想裝著什麼事都沒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要想起來就很難過，看到他的時候就想起占旭的話，他當時很簡單的說了幾個字，「他拒絕了。」
可是這個幾個字直接打到了她的心裡，在她的心上烙了個印。
他拒絕了，潛台詞就是他在設計圖和她之間，他選擇了設計圖，忽略了她被人綁架的人質身份。
宮五知道設計圖很重要，但是，她最起碼可以判斷設計圖是死的，而她是活生生的人呀！
他以後一定可以畫出更好的設計圖，可她死了，就不會再有小五，更加不會有更好的小五了，哪個輕哪個重，這都分不清嗎？
她這麼笨都分得清，小寶哥怎麼可能不知道？
對於宮五來說，一如既往溫柔如初的公爵在她心裡的位置有了動搖，她甚至在想要怎麼樣才能友好的分開，畢竟她在伽德勒斯上學是需要他幫忙的，如果弄的太難看，一定會影響到她上學。
她媽肯定以為她在外面很好，她又要工作又要帶小八，已經很辛苦了，她一點都不希望她媽知道她在外面發生的事。
如果有什麼事讓她覺得高興的話，那自然是她雖然在金三角進行了一次歷險，但是她媽根本不知道。
當然，關於占旭的消息，宮五也完全無從知曉，自然也沒打聽過，要說有什麼遺憾，可能就是她還沒當面跟占旭道謝過，感謝他在綁架她的那一段時間內，沒有傷害過她。
馬場的馬棚內，小馬駒看到宮五過來，興奮的打了個響鼻，顯然它還記得自己美麗的女主人，馴馬師把馬牽出來，宮五跑過去，抱著小馬駒就是一通親：「妮妮，我特別想你！」
公爵扭頭看了一眼，默默的摸了摸多日未見的愛馬，小五對小馬駒妮妮比對他親熱很多，看來占旭說的話對她的影響特別大，大到看到他的時候都不願意抱一抱了。
宮五騎在馬上，一抖韁繩，「嘚嘚嘚」的率先跑了。
跑了兩圈覺得盡興了才回來。
她很喜歡這裡的一切，可是她最喜歡的現在卻不能繼續喜歡了，所以她只能努力珍惜身邊的其他東西，這樣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學校還有兩天開學，老尤金把她的功課日程安排的滿滿當當，學習重新被提上日程。
回來后的宮五在公爵面前的時候不大願意說話，不過該說的還會說，該做的事還是會做，以前兩個人都是睡一個房間，現在，她直接以看書為由，睡在了小書房。
開始公爵府的人都不覺得有什麼的，畢竟以前她也睡過小書房，特別是要考試的前夕，但是時間長了，連著幾天都這樣就覺得不對勁。
五小姐和公爵大人的話少了，開學以後去學校報道的時候非要一個人去，最最關鍵的是，開學第一天從學校回來，宮五沒回公爵府，而是去了古城堡。
因為曾經公爵答應過她，如果她覺得不高興想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去那邊住，宮五就去了。
城堡門口的人顯然早就知道她要過來，車停下后，就有人過來接她：「五小姐，請下車。」
宮五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到這裡來幹什麼？」
她下車之後，才看到城堡門口站了兩排仆用，沒有公爵在身旁，宮五頓時一陣心虛，她總覺得她其實沒有那樣的身份配那樣的排場，所以看到這個畫面的時候，她很不習慣，如果是公爵在還好，可現在他不在呀！
宮五心虛的在仆用忠誠的注視下走進了城堡，抬頭挺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害怕，走進去少了那麼多人的關注后，她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人是去了城堡那邊，不過，衣食住行還是有人照顧，晚飯她本來說不吃的，結果人家把晚餐送到她門前，她在屋裡吃了，晚上學習的時間，就算過來也沒跑掉，因為老尤金讓家庭教師過來給她上課……
總之，除了換個地方，看不到公爵外，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宮五覺得自己看不到公爵之後，心情似乎也略略好了些，她自己琢磨著，這就是典型的眼不見為凈吧。
生活在繼續，恢復開學的宮五每天認真的上課下課，她和班裡同學的關係比上學期似乎要融洽了點，她小心翼翼的接觸，生怕再遇到下一個馬修，和誰都保持著恰當的距離。
至於格羅瑞婭，雖然宮五偶爾還會聽到有人在她耳邊提起格羅瑞婭有多討厭她，不過，這完全影響不了宮五的心情，她既不是美元也不是歐元，這裡的人不喜歡她是正常的，她自己喜歡就好，只要格羅瑞婭不來找她麻煩，她還是可以假裝沒事的。
當然，格羅瑞婭的哥哥丹尼斯也試著找過宮五幾次，不過宮五壓根連眼皮子都沒抬過。馬修那樣的為了格羅瑞婭都要害她，更何況這個還是格羅瑞婭的親哥哥？她吃飽了撐的送上門被人家虐？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上當受騙只一回。
哼！
她到這裡是學習的，其他無關緊要的事不要找她，學習是她分散其他注意力的最好辦法。
宮五從小豆丁長到這麼大，這算是她學習勁頭最足的時間段。
每天都讓自己過的很充實，這樣也不枉她到這裡來的三年。
至於公爵大人，宮五還沒想要要用什麼樣的心態面對他，不過她出來的這段時間，公爵一次都沒來找過她。
本來宮五還想著，如果能一直這樣堅持到三年結束也不錯，不過這個境遇很快就被打破，因為她這天放學之後，有人敲門，她拉開門一看，發現公爵站在門口，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宮五伸手抓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小寶哥，你怎麼來了？」
他回答：「我有半個多月沒看到你，我很想你。」
宮五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說了一句，她聽了之後就突然覺得鼻子發酸，眼圈快速的紅了。
她抿著嘴，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她吸了吸鼻子，往沙發上一坐，垂著眼眸，說：「我很好呀，小寶哥放心好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抬腳走了進去，徑直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平視她的眼睛，開口：「我不知道占旭說了什麼，我只想告訴小五，我愛小五，看到小五不理我，不願跟我交流，不想跟我溝通，我很難過。我一直在想，小五什麼時候才會消氣，小五什麼時候才會回去，小五每天把自己安排的那麼充實有時間想我嗎？」他伸手，摸她的臉，「我很難過，總是在想小五在幹什麼。為什麼我明明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把小五帶回來，小五卻突然不理我了。」
宮五抽噎著，眼淚汪汪的瞪著他，「我很忙，沒時間想小寶哥……」
「我知道，」他說：「所以我才更難過。我討厭我和小五之間的誤會……」
「才不是誤會！」宮五哭著，突然大喊出來：「哪裡有誤會？根本就沒有！」她伸手，惡狠狠的抹了把眼淚，哭著問：「小寶哥是不是覺得占旭說了你壞話？」
不等公爵回答，宮五已經又開口：「才沒有！他只是跟我闡述了一個事實……」
他問：「小五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樣的事實？」
他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我有錯，我也知道小五一定很委屈，可是小五要允許我有申辯的機會。如果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讓我一點點的失去小五，我無法原諒自己。小五你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來問我，但是別放在心裡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好嗎？」
宮五淚眼模糊，她抬著下巴看著他，哭著說：「我才不說……誰知道你現在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假的我也不知道……小寶哥我好難過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啊？」她嚎啕大哭：「我一個人在那裡，到處都是拿著槍的人，我那麼害怕……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小寶哥去救我，我沒有別的人可以指望，我只有小寶哥……嗚嗚嗚……」
公爵伸手，輕輕把她摁到自己的懷裡：「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讓小五失望了，我一直在努力，一直都在……我從未想過放棄小五，從來沒有想過。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把小五救回來，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我的力量延伸不到金三角，所以我只能一步一步的來。」他說：「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小五又失望又恐懼，是我讓小五陷在那樣威脅的地方，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未知的危險……對不起……」
宮五大聲哭出來，「嗚嗚嗚……」
他閉著眼，安靜把她摟在自己的肩頭，一動不動的任由她大哭出聲。
一直到她哭累了，聲音逐漸小了下來，他才輕輕順著她的後背：「我請求小五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想因為一個小五不願意說，而我根本不知道的理由分開。我懂小五的意思，但是我不能順從小五的想法，對不起，我要一個機會，一個小五給我的機會。」
宮五趴在他的肩頭，不住的抽噎著，好一會過後，她才說：「我……我要想一想。」
公爵摸著她的臉，努力的讓自己笑，「小五可以給我一個期限嗎？」
宮五紅腫著眼睛，說：「三天。」
公爵笑：「三天嗎？」他擦著她臉上的眼淚，說：「好，三天。我可以等小五的消息，三天後我來找小五，可以嗎？」
宮五點頭：「嗯。」
「那麼，」他問：「我今天晚上可以和小五一起用餐嗎？我每天都是一個人，我覺得我很孤單，就像回到了沒有認識小五的時候，我很難過，非常難過……」
他停頓了一下，對她笑：「我真希望，我們還是和從前一樣。」
宮五看著他的臉，她伸手抹了下臉上的眼淚，說：「我要想一想。」頓了頓，又說：「你可以留下來吃飯，我一個人也很孤單……嗚嗚嗚……」還沒說完，自己頓時委屈的又哭了。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事，除了老師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也很孤單啊！
公爵微笑，點頭：「好。那我們兩個孤單的人，一起吃晚飯。」
宮五撇著嘴抹眼淚，她又難過又傷心又委屈，人為什麼要有傷心這樣的情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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