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不讓你傷心

兩個人坐了能有一個多小時，李一狄終於站起來回了卧室：「早點休息。」

被燕大寶一鬧，覺都沒得睡。

他們倆好容易失眠，結果燕大寶和宮五早早睡著了。

一個在病床上，一個在靠窗的簡陋家屬床上，睡的昏天暗地。

次日清晨門外的喧囂終於把她們倆給吵醒了，宮五揉揉眼睛爬起來，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醫生查房了。

燕大寶咕噥一聲：「不需要查，我都好了！」

門外的人醫生果然離開了，宮五回頭一見，揉揉眼睛，倒頭繼續睡。

再醒來又是被吵醒的，一把電鋸出現在宮五的視線里，門外的人正拿著電鋸繞著上了鎖的門把手繞圈鋸，直接把門把手的位置鋸了個大洞，然後門被人一腳踹開。

燕回出現在門外：「燕大寶！」

燕大寶迷著眼，一邊揉一邊冷著臉：「爸爸。」

「燕大寶，爺來接你回家了！」燕回說：「那八婆就是欠收拾，爺昨晚上回去就把她揍了一頓，總算老實了。」

宮五已經坐了起來，拽了拽身上皺巴巴的衣服，看了燕回一眼，一點都不相信。

燕大寶起床氣嚴重，特別是這種被吵醒的情況下，更眼中，一臉陰鬱的看著燕回：「爸爸，我討厭爸爸。」

燕回如被雷擊，呆若木雞的站在病房中央：「燕……燕大寶……燕大寶！」

宮五站起來，小心的朝衛生間的方向挪，然後跑了進去，用涼水洗了把臉，扒拉了兩下頭髮，才出去。

那父女倆又開始了，宮五嘆口氣，出門，站在外面，瞌睡眼，琢磨著是直接回家還是跟燕大寶打個招呼。

正發獃呢，那邊公爵手裡提著兩份早餐走過來，「小五。」

宮五扭頭看他，「小寶哥。」

他遞過來一份早餐，「這是給小五準備的，這是給大寶的。」看了眼屋裡，問：「燕叔來了？」

宮五點點頭：「對，剛才跑過來，還把門鎖給鋸了。」

公爵看了門口的狼藉，倒也沒說別的，問：「小五現在什麼打算？要回去嗎？」

宮五扭頭看了眼屋裡，父女倆還在繼續，宮五咂咂嘴：「我先回去了，本來是擔心燕大寶受傷嚴重，結果就是擦傷，不嚴重，我也就不待這了。小寶哥麻煩你待會跟燕大寶說一聲，我就不跟她說了。」

她怕跟燕大寶說了，燕大寶會鬧騰不讓她走。

宮五一直知道燕大寶就喜歡跟她一塊惹禍。

公爵抬腳進去，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又走了出來，對宮五說：「小五，走吧，我送小五回去。」

宮五抬頭：「啊？不用，反正大白天的，我坐公交車也一眼，不用客氣。」舉了舉手裡的早餐袋，說：「小寶哥，這個我拿走了呀！」

說完她提著早餐袋轉身沿著走廊朝電梯走去。

公爵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幾秒然後嘆了口氣，抬腳跟了過去：「小五。」

宮五扭頭看他：「小寶哥，真的不要你送，不是客氣，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他回答，「我也是不是跟你客氣，我也是說真的。」他說：「昨天司機送了你過來，他肯定不會等一個晚上，你一大早自己坐車回去，岳小姐要是知道了，我可真是有嘴說不清，負責把人騙過來，卻沒把人送回去。」

宮五抽了抽眼角：「我媽不會問的，我媽這個人比一般人更容易看開……」

當然，宮五也發現了說再多都沒用，因為公爵壓根沒打算聽進去，直接跟著她一起進了電梯。

一大早的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有點尷尬，宮五伸手掏出手機，一臉震驚：「哦？這都上午十點鐘了？我跟燕大寶是豬啊，睡了這麼久啊？」

公爵笑：「早上過來的時候發現你們還在睡，所以特地出來給你們買了早餐。」

「李先生呢？」宮五好奇。

「他臨時有事趕回擺宴了。」公爵回答。

宮五點點頭，明白了，大家都起的早，就她和燕大寶是懶的。

他們走到外面的時候，車已經停在那裡，公爵伸手拉開車門，「小五上車。」

宮五想了想，還是坐了進去，公爵跟著坐進去，伸手關門。

司機自動啟動車輛，宮五正襟危坐。

算起來，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公爵單獨坐在一輛車裡了。

所以，和電梯里的氣氛一樣，有點尷尬。

公爵似乎覺察到她的情緒，他主動開口：「小五昨晚上睡的好嗎？」

宮五回答：「肯定不如在家裡睡的好，不過還行。睡著了。」頓了頓又沒話找話說的問：「小寶哥呢？」

公爵笑：「比小五要舒服一點，還好。」

宮五又不說話了，公爵繼續開口：「小五開學時間是什麼時間？打算幾號回去？」

宮五又乖乖的回答，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也不看公爵，畢竟啊，他們不是真的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兩個人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未婚夫妻啊，如今這樣，她怎麼都覺得不自在。

公爵顯然沒打算讓冷場繼續下去：「真巧，我也打算那幾天回去，小五訂機票的時候能和我說一聲嗎？如果我們一起回去，路上還能做伴是嗎？」

宮五一點都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也不想跟他做伴，她寧肯一個人睡一路回去，也不想再承受這種尷尬。

所以，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小寶哥那麼忙，還有時間在青城待那麼久啊？我回去的具體時間還不確定，只是暫定25號，說不定提前，也說不定延後。恐怕沒辦法跟小寶哥一起回去了。」

公爵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只是笑著說：「沒關係，等小五具體定了歸程的日期了也可以，我不著急的。」

宮五眼睛看著前方，手裡還捏著早餐包，一直沒打開吃。

「小五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公爵提醒，說著還伸手把隱藏的小桌板抽了出來，讓她放早餐。

宮五抿著嘴，沉默的拿出早餐，認真的吃早餐。

公爵就坐在她身邊，她努力讓自己眼睛朝前看，不去看身側的這個人。

「小五。」公爵突然開口。

宮五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嗯？小寶哥有事？」

公爵問：「小五現在對我，是一點喜歡的成份都沒有了，是嗎？」

宮五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她低著頭，盯著手裡的食物，好一會過後，她慢慢的往嘴裡塞了最後一口吃的，又認真的喝著牛奶，說：「小寶哥，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我知道。」他說，「容塵。所以，小五有了男朋友之後，小五對我是一點愛意都沒有了，是嗎？」

宮五還是低著頭，抿著嘴，視線落在手裡的牛奶上，然後她說：「小寶哥，你真要問我，其實我也不知道。喜歡啊，還是愛的，我自己也說不清。如果非要和以前做一個對比的話，那可能就是，我以前覺得和小寶哥在一塊的時候，會覺得很高興，很幸福，每天看到小寶哥的時候就覺得世界這麼美好。但是現在，我看到小寶哥和沒有看到小寶哥的心情是一樣。我雖然說不清，但是這樣對比下來，我自己覺得應該是不喜歡了。」

公爵沉默的看著她，然後他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他說：「那我要更努力才行，因為我對小五的心情一直沒有變過，哪怕是我傷害了小五之後，也是一樣。我看到小五的時候，依然覺得世界上有個小五真好，我想到小五的時候，就覺得我的內心被一束光照亮，我說到小五的時候，依然會覺得內心很甜蜜。小五，你說我是活該有今天嗎？」

車安靜的行駛在路上，速度並不快，或許是為了照顧宮五吃早餐，司機開的穩穩噹噹。

宮五的眼睛落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然後她說：「每個人的選擇不同，小寶哥有自己的選擇，我也有自己的選擇，沒有活該不活該的說法。」

頓了頓，她慢慢的抬起頭，轉向公爵的方向：「雖然小寶哥跟我說不會放棄，但我已經放棄了。我不覺得小寶哥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公爵和她對視，瞳孔中倒印著整個宮五，他說：「對我來說有。我希望用我餘生，一點一點的找回我的小五。哪怕一年、兩年乃至十年我都追不回來，但是沒關係，最起碼在我臨死的時候，我會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沒有虛度。畢竟，我現在沒有辦法找到另一個小五，所以，我只能把時間堆積在小五身上，這樣，就算我哪天突然死了……」

「你別死！」宮五突然出聲打斷。

她說：「你別死！」她抿了抿唇，撇了下嘴，重新把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握著是奶瓶身上，說：「我雖然不喜歡你了，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死掉。你死掉了，展小姐和燕大寶會傷心，或許還會有很多人很傷心，別人我管不了，但是我不想燕大寶和展小姐傷心，因為在我看來，她們都是我的朋友。還有燕叔叔，雖然他一直怪怪的，還剪掉了我四哥的手指，我本來應該很討厭他才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和燕大寶那樣，我竟然也討厭不起來，有時候還覺得他很傻很可愛。」

「小寶哥，」她扭頭看著他，繼續開口：「你別死，行嗎？」

公爵安靜的看著她，然後他說：「小五，我還想問小五最後一個問題。」

宮五看著他。

他問：「如果我死了，小五會是那麼多傷心的人其中一個嗎？」

他維持著同一個坐姿，安靜的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

宮五抿著唇看著他，好一會過後，她才開口：「我會。我會很傷心，或許……會哭的很傷心。」

公爵沒有再問，只是看著她，說：「我不會死。」

宮五還是看著他。

他繼續開口：「因為我不會讓愛我的人傷心，不管是我母親，還是大寶，又或者是我身邊的親朋好友。」頓了頓，他最後開口：「還有小五。」

宮五吸了下鼻子，她慢慢的把自己吃剩的垃圾塞到袋子里，抓住袋子的開口，說：「那就好。」

「我會長命百歲，我會健康，我會比我未來的妻子晚死因為我不想讓她傷心的送我走，我會有男人強壯的體魄，會保護我的妻子不給她帶來任何危險不讓她陷入險境，我會給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我的，和她的。不論刀山火海，不需要她開口我都會保護她。我會和我的妻子相互扶持，相互幫助，讓我們彼此變的更好、更強，我會當個和我妻子風雨同舟患難與共的人。」

宮五的身體僵在原地，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具體說了什麼，或許就是她刻意丟給他的話，那時候，她只是想讓他能活的更久。

他能活多久？她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可她知道，這個人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到頭髮都白了以後才行，絕對不能那麼早就死了，就算她不要他了，他也不能死。

她低著頭，車依舊穩穩的行駛在路上，她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始終低著頭，直到下車之後她都沒有抬起過。

「小五！」

宮五站住腳，背對著公爵，公爵站在車門前，看著她的背影，說：「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我堅信。」

宮五聽完這句話，停頓的身體繼續朝前走去，從最開始的慢走變成了飛速奔跑，快速的衝進了別墅。

公爵站在原地，一隻手扶著車門，他低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司機小心的開口：「愛德華先生？」

公爵轉身坐到車裡，關上車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