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114章
連著兩次的退讓,蕭流煙不費吹灰之力便佔下了十餘座城池,頓時名聲大漲,不論是在北祈國內,還是諸國之間,都隱隱的將他視為了北祈的下任國王,蕭流煙也覺得,只待他將南楚盡歸掌握之後,這北祈之王必將落在他的頭上,於是再次親自率軍深入南楚。[天火大道]-.79xs.-
歐陽明月繼續下令後撤,只是現在,每次只撤一城,在撤了四城之後,北祈的五十萬鐵騎,終於追上了他撤退的步伐。
兩軍相逢於興國城內外。
歐陽明月在城內,蕭流煙和他的五十萬鐵騎在城外,將整個興國城都團團的圍住。
楚汐也在城內。
那天,她還來不急卸下肩上替人挑著的貨物,還來不及問僱主索取自己應得的工錢,便見僱主慌慌張張的關上房『門』,將她拒於一步之遙。
身後人聲沸騰,腳步聲、車馬聲、還有哭泣聲,『混』合著『交』織成了一曲無法言喻的悲歌。
楚汐攔住一個慌忙奔跑而過的人,一問之下才得知,北祈大軍竟然快要兵臨城下,武侯歐陽明月摔軍一退再退,如今竟然已經退到了興國城,現正在城內府衙,聽說還在商議要繼續退兵……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楚汐只是愣了愣便讓那人離開了,此刻的她並沒來得多想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的肚子很餓,她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了,本以為在『交』付完這一捏貨物之後,就能夠吃頓飽飯,就能夠領了工錢繼續上路,繼續去尋找她妻子,可沒想到,現在不但沒有領到工錢,連晚飯都沒著落。
君隨竹遠遠的站在街角看著楚汐,現在的楚汐,經過了五年時間的打磨,經歷了無數的人□□故和千山萬水的洗禮,她的面上已經布滿了風霜,她的眸底已經沉澱了歲月,她穿著尋常的粗布衣服,跟五年前那個鮮衣怒馬銀槍颯颯的永輝公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已經完全的融入了平凡百姓的生活,她每天都要為自己的衣食住行『操』心,每到一個地方,第一件要事都是給自己找份營生。她穿過男裝,給人做過賬房,做過走貨郎,也做過富家『侍』『女』,也曾在大街上擺過筆墨幫人寫家書,也曾替青樓『女』子描過畫像,只是要能夠賺錢的營生,只要沒有違背她心裡那一道底線的事情,她都做。[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每次她在賺取到足夠的路費時,她都會牽起那匹黑瘦的劣馬繼續走到下一個地方,繼續下一場找尋。
五年來,她走過了很多地方,那些她曾與君惜竹去的、沒去過的,只要有可能君惜竹會去的,只有傳言中有隻言片語心中那人有些相似的地方,她都會去找尋,哪怕她明知道會是一場又一場的失望,但她依然去了。
這五年來,她希望過,也失望過,也『迷』茫過。
那是大概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楚汐早就已經沒有了武功,她在連續幾天翻天山越嶺的趕路后又遭了風雨,染上了風寒,幸虧遇上了一個善心的船娘收留了她。
船娘是個望『門』寡,年紀比如今的楚汐約莫還小上一些,不但心地善良,連模樣身段都很是不錯,若是沒有那滿手老繭,再換上銀衣華服,大約也能稱得上是風姿過人。
那時的楚汐病得很重,整整吃了足足月余的『葯』才好得利索起來,但船娘畢竟是個靠天吃飯的營生,哪裡會有那麼多的積蓄,只好東拼西借,總算是將楚汐的病治好,卻也因此欠下了不少的債。
後來,楚汐的病終於被治好,她學會了如何行船,如何在船上生活,也學會上山打柴下水捕魚,用了數月的時間,才將欠下的債錢還清。
臨走時,船娘以溫暖的懷蓖柔軟的身軀來挽留,那一刻,楚汐『迷』茫了。
是繼續行走在這萬丈紅塵里不斷的掙扎尋找,還是就這樣留下來,從此一葉輕舟,『浪』跡江河湖海?
後來,楚汐到底還是選擇了離開,在她推開船娘的那一剎那,所有的『迷』茫都變得清晰起來,她突然間覺得,也許,自己一直在尋找的,並不僅僅只是她的妻,並不僅僅只是蕭聆雪。
她是在尋找自己的心,一顆強大到,足已抵擋所有危難,能夠承受所有愛恨傷別離的心。
帶著一路的找尋,終於來到了興國城,再次聽到敵國兵臨城下的消息,楚汐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與她無關,卻沒想到,有些東西,並不會隨著時光和歲月消逝,也不會被人們遺忘和埋藏,反而會在某些巧合的時間裡,再次將她推到風尖『浪』口。
兩天過後,北祈大軍圍城,進行了第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以五千人馬為先鋒,一路攻上了興國城的城牆上,才被聞迅而來的歐陽明月親自指揮的親隨所阻擋,丟下了將近千餘屍首之後,從容撤退。
得此戰果,北祈主帥蕭流年大喜,于帥帳當眾大諷南楚武侯,被譽為一代名將的歐陽明月也不過如此。
次日,北祈對南楚發動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式攻城戰,五十萬大軍分為四軍,三軍主攻,蕭流年親自坐陣中軍,指揮了一場攻城戰。
彼時,有消息流傳說,由於武侯歐陽明月這一路逃跑撤退不止,帳下許多將士都各奔前程,與他一起逃到興國城的人馬,不足五千餘。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實,又彷彿正實了這個消息的正確『性』,在北祈發動正式攻城戰的時候,從歐陽武侯的帳傳下了命令,令全城成年男子登城助戰,但有違者,斬立決。
伴隨這條命令而來的,便是侯府親衛的刀刃,在斬殺了數十違令百姓之外,余者終於願意穿上盔甲登城。
城下,北祈軍騎著高頭大馬,舉著寒光的彎刀,從城北、城東、城南三個方向鋪天蓋地的殺將而來。
城上,被強行征來的南楚青壯慌忙著甲握刀,被身後的侯府監軍推擠著上前,不甚熟悉的往下丟著滾木、巨石、開水……
這一戰,是一場以命換命的戰爭,打得平淡無奇,以至於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歷史上,都對此戰評價不高,甚至很多人都覺得,在這一戰里,歐陽明月的表現,很是對不起他這個前朝帝師之徒、南楚開國第一名將、位高權重的歐陽武侯之名聲。
傍晚的時候,雙方鳴金收兵清點戰場,北祈傷亡不過八千,城上城下那具具死不瞑目的新屍,大多數都是那南楚那被強征而來的青壯,他們根本就不會殺人,在這樣的戰場中,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敵人增加殺敵的功勛。
接下來的兩天,北祈方面又連續發動了兩場進攻,南楚方面,武侯府繼續下令強征,在征完青壯之後,又開始征十四歲以上的少年,繼而連『花』甲以上的老人與『婦』人,都被列往了強征暴征的序列。
第四天後,北祈突然停止了攻城,主帥蕭流年高坐帥帳,望著底下分列而座的諸將,面『色』鐵青,目『露』寒光:「什麼?!你們竟然在這個時候,告訴本帥糧草不夠?」
底下諸將互相凝視一眼,隨即沉默,誰都不敢做那個出頭鳥,只有押運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承受著蕭流年的怒火。
與此同時,楚汐與眾多年輕力壯的『婦』人一起被推上了城頭,被『逼』著穿上了簡易的布甲,握起了她已經習慣用來當作扁擔用的碧落□□,等候著北祈的下一次進攻。
對曾經的南楚而言,興國城不過是座中等城池,但出乎楚汐意料的是,這座城池的城牆竟然是以巨石壘砌,高達數丈不說,其上角樓、箭塔一應俱全,連瓮城都有,只是痕迹看起來頗新,應該是近兩年才修成。
沒想到時光一晃眼就已過去了五年,五年前她命奉命支援西風城,白馬銀槍、沙場;五年後,她再次的被推上了城頭,遙望著城外圍城的北祈大軍,她忍不住思緒飄遠,想到了西漠,想到了西風城,想到陽泉平原……想到那個讓她至今都無法忘懷之人。
號角,就在這個時候乍然響起,城外的北祈大軍很快就集結起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如前幾次那般立刻展開攻擊,反而是在擺開陣形之後,從後面趕出了一些被他們抓捕的百姓。
城牆下,被親軍層層保護的蕭流煙遙望著城頭,想像著這個即將敗在自己手中的一代名將,想到即將覆滅的南楚國,想像著即將到手的權位,不禁情心懷『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這些被北祈大軍所抓捕來的百姓,個個衣衫襤褸,傷痕纍纍,眼底心間都瀰漫著對生存的絕望,如木偶一般,被北祈軍驅趕著上前,仿偌是一面面人型的盾牌,即將為身後的北祈軍擋住無數的刀與箭。
楚汐站在城頭的人群中,穿著簡易布甲的她,沒有害怕,沒有絕望,只是手握著□□,站在城頭,用一種近乎漠然的眼神,看著這一切的一切。
直到,城牆下幾乎布滿了那些被北祈軍抓捕來,當作攻城工具的普通百姓,那近乎淡漠的眼底,終於掠過了幾許光亮。
是驚訝?是憐憫?是憤恨?還是……不忍?
在這一剎那,楚汐並不清楚自己心裡的想法,她看了看城牆下麻木的百姓,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老弱『婦』殘,突然在心底生出了一個疑問:「戰爭——究竟是什麼?」
戰爭——究竟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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