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憶舊事
謝暖衣挎著小籃子回到家裡，家裡依然只有謝奶奶在家。畢竟是農村，正是春忙的時候，家裡的人不到飯點是不會回來的。農村就這點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日子是謝暖衣前世最嚮往的。
「不是說去割草嗎？咋這麼早就回來了？」謝暖衣剛走到家門口謝奶奶就看到了，她坐在門檻邊一邊做活計一邊問道，「你大姐呢？」
「我大姐還在和人一起割哩，我先回來。」謝暖衣回答道，她看到謝奶奶手裡的活，又問道，「奶，你做啥呢？」
謝奶奶嘟囔幾句，謝暖衣只當沒有聽到，又問了一遍。謝奶奶/頭也沒有抬，回答道：「給你哥縫個衣裳。」
哥，哦，是謝安石。安石的衣服？謝暖衣有點吃驚，現在的衣服不都是買的嗎？謝暖衣站在那裡獃獃地看著謝奶奶飛針走線。
她還真的記不起來前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村子里開始流行起了買的衣服，鞋子……以致於到後來，村子里的紡線機，還有彈棉花的，還有織布的等等，她都沒有再見到。
現在，家裡有嗎？
謝暖衣轉頭看了看院子，東邊有一間是雜物間，裡面放的有糧食有物件。前世，她只是和謝安石一起捉迷藏時進去那裡躲過，其他時候還真的沒有仔細地看過。
想到這裡，她試探著問道：「奶，咱家裡有紡花的嗎？」
「有啊，」謝奶奶用針在頭上抿了幾下，依然沒有抬頭，「你問這幹啥？」
「嗯，我就想問問。」謝暖衣轉了轉眼睛，心下有了想法，「我看見東頭的艷紅，她在家裡紡花來著。」
「哦。」謝奶奶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
謝暖衣看事情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禁再次說道：「奶，咱家紡花的在哪？我也幫著紡吧？」
「你會幹啥？」謝奶奶手上不停，「好了，今年的花還沒下來呢，等下來了到時候讓你紡。」
花沒下來？謝暖衣這才想起來，棉花還沒有下來呢，自己家裡的棉花種的也不多，應該也就一兩分地的樣子吧。那一點子，估計家裡人也看不上，就當個玩意讓她玩了，如果她的興緻能堅持到那時候的話。謝奶奶很可能是認為她小孩子就是三分鐘的熱度吧。
「奶，咱家有織布機嗎？」謝暖衣又問道。
「有啊。」謝奶奶這時估計是眼睛累了，也可能是謝暖衣問得太多了，她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抬起頭來對謝暖衣說道，「現在大家都不興了，一般的布都是在縣裡買的，也都很便宜。你媽說，準備把織布機賣了呢。」
賣了？
謝暖衣大吃一驚，怪不得前世時在家裡沒有見到過這玩意，估計就是這時候賣了吧。問題是，現在這東西有人買嗎？她不覺得把疑問問了出來。
「有吧？」謝奶奶並不肯定，「現在用的畢竟不像以前了……真不行，到時劈了當柴吧……」到最後，謝奶奶的聲音小了很多，她應該是自己說給自己的。但是這些話聽到謝暖衣的耳朵里卻是如驚天霹靂一樣。
劈了當柴？那真是太浪費了！
這時候的木頭，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實耐用，是在後來花錢都買不來的。在謝暖衣的記憶里，家裡倖存的幾把椅子幾個凳子還有幾個箱子都是經久不壞的，看上去都有一種歷史的韻味。這是後來那些粗製或者批量生產出來的東西不能比的。可惜這時候正處於新舊的衝擊時期，人人的思想都嚮往新潮，恨不得與過去一刀兩斷以證明自己，家家的東西都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扔了一批又一批……
若當真如奶奶說的……謝暖衣心裡一陣陣的肉疼。可是再肉疼又能怎麼樣？她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嘆息著坐在了門檻邊。
「可不是嗎？」謝奶奶習慣性的嘮叨，「你媽那個人啊……你說好好的東西，放在那裡又沒有礙著她什麼，非要扔了。」
「奶，不扔不行嗎？」謝暖衣問道，「也不佔地方，咱家這麼大的地方，空著也不好啊……」
「不扔她咋偷偷地往你姨家搬？」謝奶奶不等謝暖衣說完就介面道，「天天偷偷的算計著來，那沒見過東西的小家子氣的樣兒……」
謝暖衣知道這種事情是說不清楚的，越說事情越多。特別是謝奶奶這種不講理又大嘴巴的人，你越接話她會越來勁兒的。謝暖衣忙轉移話題道：「奶，咱家有磨嗎？我看人家都有。」
「有啊，」謝奶奶不放過任何一個說道謝媽媽的機會，撇了撇嘴，又嘆了口氣說道：「就在牆根兒下埋著呢。」
咋會埋在那裡？謝暖衣順著謝奶奶的目光看了看，有些驚訝地指著與前院鄰居的交匯處問道：「是那裡嗎？咋會埋在那裡？」
謝奶奶說道：「約摸是你媽覺得太大不好偷偷地弄走吧，就埋在了那裡。唉，想當年，那個磨磨出來的面真是細啊，比現在的打面機好多了，吃著還有味道……真是可惜了啊。」
「那咋還埋起來了？」
「那不是破四舊嗎，」謝暖衣還以為謝奶奶會再說點謝媽媽什麼的，沒有想到謝奶奶卻語帶追憶地說道，「分家，起院子，那些東西就砸的砸扔的扔……」
「砸了？？」謝暖衣吃驚地張大了嘴，這石磨也在四舊之列嗎？這不是農家必備的嗎？
謝奶奶想起了以往，臉上帶著複雜，愣著神沒有聽到謝暖衣的話，也沒有再理會謝暖衣。謝暖衣看著奶奶的樣子，心裡莫名地一陣悵然。她捧著臉蹲在一邊，環顧著院子，看著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後來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後來，她們家四周都起了高樓，謝暖衣她們村子離城很近，過了河就是縣城，河不大，在村子的東面，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不算高的小土山。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這在以前來說是相當好的風水之地。可是如此好的地方，沒有讓村子里的人歡喜珍惜。
隨著改革開放的大潮，人們的想法一天天的改變，都想要快速高效地掙大錢。這裡雖說依山傍水，可是因為水不大，山不高，也沒有什麼珍奇的物種，人們在外面打工回來后，就地取材，開了一家家的造紙廠、塑料廠、衛生筷等一系列工業廠房。粗製濫造，污水都排進了河中……沒有幾年，河水周圍就沒了人家，大老遠的都能聞到刺鼻的味道，周圍更是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