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師盟主

前有鬼兵，后無退路，沉穩冷靜如葉玄府一下子也被逼急了，汗如雨下，手心攥緊僅有的一枚銅錢。

「吼，地獄烈火燃燒殆盡，萬靈化為焦土。」

「死去，全部給我死去！」

「好痛，誰來救我，烈火燒穿了我的身體。」

……

渾身纏繞烈火的黑色身影拚命地涌了過來，前赴後繼，沒有恐懼，雙手爭先恐後地抓向葉玄府。

「該死的，這個幻境真實過頭了吧，一個紅衣厲鬼有如此大的本事嗎？」葉玄府焦慮之下，索性閉上了眼睛，口念道家靜心咒，勿視勿聽勿念，把煉獄般的場景從腦海中抹去。

幾息之間，葉玄府的眉宇舒展開來，汗水散去，臉龐如春風拂面，恬淡祥和，與世無爭。

分明是烈火熊熊的煉獄走廊，分明是恐怖絕倫的焦黑公寓，分明有無數燒死的鬼魂向他索命，葉玄府卻像是置身在桃花源中，落英繽紛，心曠神怡。

這時，一道鮮紅如血的鬼魅身影悄然無聲地浮現，就在葉玄府背後，慘白的手掌伸出，漆黑的指甲能有寸長，獰笑一下，掐向他的脖頸。

「等的就是你！」

葉玄府突然睜開雙眼，目綻冷芒，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轉身，一掌拍中紅衣厲鬼，一枚銅錢發出熾熱光芒，像剛從熔爐中撈出來的，砸在厲鬼身上，砰然間四分五裂。

紅衣厲鬼猝不及防挨了葉玄府必殺一擊，發出凄厲慘叫，立即倒飛出去，沒入牆壁消失不見。

「可惡，又讓她跑了！」葉玄府一拳捶在牆壁，差點沒氣炸了肺。

「我一定殺了你，一定！」

一聲陰森的詛咒在走廊中響起，紅衣厲鬼不知何時來到前方，恨之入骨地盯著葉玄府，彷彿想立刻把他挫骨揚灰！

「被我一招打成這樣還不死？」葉玄府見紅衣厲鬼胸口有個拳頭大的窟窿，青煙如柱，卻依舊「生龍活虎」，不由驚訝和鬱悶。

雖然同為厲鬼也有強弱，但這個紅衣厲鬼，比之前的鬼司機也不知道厲害多少！

「你鬥不過我們！」紅衣厲鬼惡狠狠地丟下一句，穿過牆壁，飄向樓上。

「我們？難道……」葉玄府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不好，封印！」

葉玄府沖向六樓，準備拿法器，路過401室的時候，驀地一頓，抬腳踹開房門，左右擺頭，在裡面尋找什麼。

「太好了，果然還在，我當初的決定太正確的！」

葉玄府撿起一個錢袋，拉開一看，全是小五帝銅錢，威力不大，但勝在數量眾多，布陣以及對付孤魂野鬼乃至厲鬼效果最好。

在鎮守焦黑公寓的封印之初，葉玄府曾在公寓一至六樓的各個角落藏了法器，以備不時之需。畢竟法身被破的他，只能依靠法器之威和體內血液之利，不能施展強大的法術。

好在葉玄府確實本領厲害，四年來有驚無險，不知道降服了多少鬼怪邪物，藏在公寓各個角落的法器雖有偶爾補充，但也用的差不多了。

「一袋銅錢，夠我收了紅衣厲鬼的！」葉玄府寒聲說道。

然而，事實證明葉玄府太樂觀了，當他趕到樓梯的時候，突然一陣地動山搖，腳下的樓梯毫無徵兆地分崩離析，劇烈崩塌，葉玄府驚懼之下，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樓梯滾了下去，差點摔個半殘。

紅衣厲鬼一閃即沒，顯然是她搞的鬼。

「又是幻術！」葉玄府氣得直咬牙，本來上五層，結果從樓梯上滾到了三層，稍微動一下渾身四處傳來劇烈的疼痛。

「嘶！骨頭摔斷了一根！」葉玄府又怒又無語，自己堂堂一個真人，被區區一個厲鬼折騰成這樣，說出去整個法師界都是哄然大笑。

「既然到了三層，不如先去看一下封印如何。」葉玄府冷靜下來，調息片刻，忍痛站了起來，一手伸進錢袋中抓了一把銅錢，時刻做好準備。

紅衣厲鬼再次故技重施，但同樣的招式用三遍，對葉玄府沒有什麼影響了，樓梯晃動得跟拉麵條似的，葉玄府他走他的，步伐穩健，心中有尺寸，根本不必用眼睛看。

「這個公寓的樓梯我走了四年，每層多少台階我都知道，左轉右拐路我也記得，你的幻術對我沒用！」葉玄府大聲喝道，震得黑暗的樓道間不斷有回聲。

整幢焦黑的公寓只有葉玄府單獨一人，沒有光，還存在數不清的惡鬼，普通人早已經嚇尿了，也唯獨他可以鎮定自若。

「滴答」……「滴答」……

葉玄府一條手臂耷拉下來，一縷血液順臂膀流淌，一路滴落。

奇異的是，每當葉玄府血液滴落的地方，都會有一道黑氣騰起，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尖叫，然後砰然消散，同時扭曲的樓梯也會恢復正常。

也許是察覺到葉玄府的震怒，紅衣厲鬼沒敢輕易現身。「真人出行，百鬼辟易」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若非紅衣厲鬼背後有什麼可怕的存在推動她，恐怕她也沒有那個膽量針對葉玄府。

當然，更重要的是葉玄府現在法身被破，法力封印，相當於一頭沒有利爪和牙齒的老虎，虎落平陽被犬欺形容此時此刻的葉玄府再適合不過。

葉玄府平安無事來到了一樓，但紅衣厲鬼始終沒有現身，今天多次受傷的葉玄府，腿腳不便，難以追擊。

「只好請君入甕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檢查一下封印狀況吧，料想紅衣厲鬼應該是騙人的。」

葉玄府想了想，在身上撕下一塊布，順著手臂擦了上去，浸染自己的鮮血，然後蒙在雙眼上。

布料比較薄，浸了血液后還可以看見東西，更重要的是不會受到紅衣厲鬼幻術的影響。

接著，葉玄府又以鮮血在掌心寫下一個「敕」字，體現了他除掉紅衣厲鬼的決心。

葉玄府腳踏禹步，在一樓大廳丈量，踩著某種韻律和節點，一邊撒下了銅錢，一邊布陣。

半晌，葉玄府硬生生把所有的銅錢全部撒在了地上，凌亂不堪，可若仔細去看，好像又覺得暗含玄機，妙不可言。

「布了一個小周天星斗陣，即便封印真的破了，也可以支撐一小會兒。」葉玄府臉色蒼白的自語道，身形晃了一晃，不經意間流露出虛弱之意。

是了，原本折騰了一天，晚上又受傷，加上失血過多，葉玄府可以站住已經是一個奇迹。

「接下來就是封印了！」

葉玄府想到這裡，目光一凝，身體深處湧現一股力量，虛弱的狀態一掃而空。

是他施展了一種秘法，達到迴光返照的效果，當然對身體傷害也很大，而且時間有限，若非封印事關重大，葉玄府說什麼也不想用。

「龍吞月，虎吞山，陸起騰蛇走中央，三才多一撇，陣眼在東南！」葉玄府口中默念，眼前血紗的世界中憑空出現一道複雜玄奧無比的羅盤，外有周天星斗、六十四卦，內有八卦五行、兩儀四象。

這時，葉玄府眼中虛擬的先天羅盤沉了下去，正好和一樓大廳重合，但八卦、五行、四象等刻紋還在。

「根據老爺子所說，要找出封印的陣眼所在，必須悟透這句話。」葉玄府沉吟一聲，目中閃爍思索的光芒，望著虛構出來的先天羅盤，頓時靈光乍現。

「龍，指四象中的青龍！虎，自然是四象中的白虎，吞暗含指的意思。

山，沒有猜錯的話，正是八卦中的艮卦，艮卦代表了山。以此類推，月代表了純陰，是八卦中的坤卦，同時映襯三才中的地，然後……」

葉玄府精芒閃爍不已，眼瞳中的先天羅盤轟然震顫一下，首先是「龍吞月、虎吞山」，四象中的青龍和白虎猛地轉動，繞了先天羅盤一圈，砰地一聲，白虎張開的血盆大口吞下了八卦的艮卦，青龍吞下了坤卦。

以此類推，葉玄府演算之下，順利得到了三個坐標。

大廳貼得一塊塊地磚，組成了細密的經緯線圖，最後一句「陣眼在東南」，坐標所指，只有一個在東南！

「找到了！」

葉玄府驚喜地叫出聲來，他鎮守封印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找到陣眼在什麼地方。

葉玄府在地磚上敲了敲，和其他地磚一樣，完全沒有區別。

「陣眼就在下面，鬼穴也在下面……」葉玄府眼神閃過一道複雜之意，寧城的三才大封印，是他爺爺葉龍盛臨終前最後的手筆，封印一成，震動法師界，直接把寧城三大鬼穴、萬千厲鬼，盡數封印！

「老爺子，你可真是大手筆，分明體衰力乏、燈枯油盡了，可臨終前還來了這麼一招，留下一座無法超越的高峰，讓後人仰望。那可是數不清的厲鬼，幾十頭鬼王，甚至還有強大的鬼剎以及可怕的……，說被你封印就被你封印了。」葉玄府手指摸過粗糙的瓷磚，臉上浮現追憶之情。

葉龍盛，一生堪稱傳奇的人物！如今，再也見不到了……

「老爺子，你放心，人間接下來就交給我守護好了！」葉玄府目光一凝，摸過瓷磚的手猛地握拳，抬起來用盡所有力氣砸在瓷磚上。

咔嚓一聲，瓷磚碎了，隱約可見瓷磚下埋了一面銅牌，銅牌上鐫刻了四個篆體大字：

天師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