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她和流浪漢
外面沒有聲音,她湊近貓眼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打開門,那個壓在王卓身上的男人也似乎被驚到了,猛一下跳起來。
崔姀看了眼地上的王卓,翻著白眼,沒死。
她鬆了口氣,立刻取出手機撥了110,這時保安終於也趕來了。
「這男人就是來恐嚇你的人吧,我帶走了。」說著架起王卓就往警務室拖,保安大叔又疑惑的看了看那個男人,「這流浪漢在這附近徘徊好幾天了,你不認識吧?」
崔姀看了眼不遠處局促的站著的男人,猶豫了半天不說話。
在保安隊長越來越疑惑的神情中,她苦笑了下,「這是我離家出走的遠方表哥,不是什麼可疑的人,抱歉了啊王叔。」
說著拽住了那人的手,明顯感覺到那人的抗拒,「快跟我進來,叫我們一頓好找,可擔心死姨夫了!」她用力一拉把人拉進了樓道里。
她現在住的是租住了三年的小窩,位於小區二樓,兩室一廳的大小,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地上都是擦的乾乾淨淨的地磚,那男人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了,看著自己踩出的泥點子局促的一動不動。
「說,你是誰!」崔姀本來沉默著,忽然轉頭厲聲道,那男人震了一下,忽然碰的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末將來遲!還請殿下責罰!」
這一聲殿下把崔姀震了一跳,思緒一下子跳到牧歌的夢中,又很快回歸現實。
崔姀緊皺著眉頭,「起來!我不是你找的殿下,你找錯人了!」
李放緩緩抬頭,這容貌,這聲音,就連生氣時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他又怎麼會認錯人?
「末將心知殿下怨恨我,我……末將該死。」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來,對準了自己的心臟就要捅下去,崔姀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你瘋了嗎?你在這裡自殺做什麼,想害得我坐牢嗎?!你是不是神經病啊!(作者的心聲)」
那人聽了她的話,又重重的把頭磕了下去,「末將該死,竟然妄想一死了之。殿下放心,末將就算粉身碎骨,也會向殿下贖罪。」
崔姀撫了撫額角,她這都是惹上了什麼人啊,都是一群神經病!
「行了行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分上。」崔姀擺擺手,「你就呆在這,哪也不許動,一會我給你弄點吃的。」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黏住的衣服,「我先去洗個澡,一會我給你找衣服換,不許動知道嗎!」說著嫌惡的瞪了他一眼。
李放看了看自己一身臟污,又看了看崔姀家裡光潔如新的擺設,羞愧的無地自容。遠隔千年的再次相見,就在公主殿下面前打扮成這樣,李放啊李放,你還嫌公主殿下不夠討厭你嗎!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剛才崔姀說她要去洗澡,這屋子裡看著也不像有第三個人的樣子,這麼說來……
他的臉轟一下紅了,雖然上面遍布污泥根本看不出來,可他確確實實感到了尷尬,堂堂帝國長公主,竟然連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還有他這個陛下親封的御騎都尉大將軍,竟然膽敢與公主同處一室,還是在她沐、沐浴的時候。
想著想著,李放啪一下給了自己一巴掌,成功將自己從幻想中打醒,然後規規矩矩的背對著浴室跪在地上,緊閉雙眼。
崔姀進去的時候,其實是有握著電擊棍的,她並沒有蠢到相信這個第一次見的人。可是女人的直覺一向準的像天線一下,她感覺這個傻大個也許對她並不具備威脅。
果然,等她穿戴整齊出來的時候,就見那流浪漢局促的跪在原來那塊被他弄髒的地上,不僅背對著還是閉著眼,君子到這個程度,崔姀開始考慮他也許不是神經病而是真是某個古代人穿來的。
「喂,我該怎麼稱呼你。」那人其實早就察覺到她的動靜了,她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輕柔的腳步聲,李放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接近過殿下,「末將李放。」
「好的,李放先生,現在我請你去浴室里把自己洗乾淨,你這樣我比較困擾。」崔姀揮了揮手裡拿的一套衣服,「這是我弟弟來找我玩時落下的,你將就著吧。」
「謝過殿下。」李放站起身,不過還是沒有轉過身來,他這麼能直視剛出浴的公主殿下的玉體呢!這於禮不合!
「只是末將與殿下地位懸殊,實在是不敢使用殿下的浴湯,還請殿下讓末將到外頭淋雨沖洗乾淨就好。」打仗的時候兄弟們都是露天擦洗的,他不覺得有什麼。
崔姀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強迫自己耐下心來,「我們這是個文明的小區,我是個文明人,叫人看見你一大男人露天洗澡會以為有變態的,你想被警察抓走嗎?」
「警察,是剛才的男人嗎?」現在的捕快連洗澡都要管嗎,縣衙怎麼管的那麼多。
「沒錯,打人也好,露天洗澡也好,都會被警察抓走的,你要想給我少添點麻煩就自己進去洗乾淨了,衣服給你放籃子里。」
崔姀實在是無力應對,見那人還杵著不動,一把拉過他的胳膊把人塞進了浴室。
「浴缸就別用了,淋浴開關在這裡,左邊熱右邊冷我已經調好了。這是洗髮的這是洗澡的,毛巾你只能用這條,其餘的是我的不許動!洗完了出來我有話問你。」
李放一瞬間躋身進這狹小的浴室有些喘不過氣,不知是那粉色的毛巾還是透明的浴簾,他竟然覺得呼吸困難,連忙運轉了幾下心法強行壓制。
他原本的甲胄早就風化腐蝕了,布料已經脆成粉末,這身衣服還是他出來了以後在外面撿的(可想而知有多臟),大將軍自從進入軍營,此生都沒有這麼狼狽過,還是在敬愛的公主殿下面前,李放恨不得重新回到墓里。
他打開了水龍頭,有溫熱的水流傾斜而下,他嘆了口氣,倒了點瓶子里精巧清香的液體在手裡,一搓就出來許多泡沫。
公主殿下就算是轉生了,生活的依然如此精緻,他鼻尖充斥著公主殿下喜歡的味道,覺得心裡十分美妙,從前她就很喜歡玫瑰花的香味,每年毒月進貢的鮮花公主總是最喜歡玫瑰,各式香料都是這個味道。
他瞧著鏡子中自己的倒影,比古代的銅鏡清楚一萬倍,他猶豫了半晌才垂眸凝視,鏡中的自己鬍子耷拉,容貌還是從前的樣子,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夠,希翼這一切不是水霧。
老天啊,如果這一切都是夢,我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崔姀在外面等了一會,覺得有些莫名煩躁,便取了拖把過來擦地,剛才那男人留下了一堆黑乎乎的腳印和水漬,在雪白的地磚上怪突兀的。
李放一出來就看到尊貴的崔姀在那裡用拖把拖地,嚇得兩步並作一步撲了上來一把奪了過去,好像她手裡握的不是拖把而是炸彈一樣。
李放心痛的道,「殿下千金之軀,如何能做這等活計。」
崔姀莫名其妙,看了看他之後又換成一副驚訝表情,李放扯了扯睡衣下擺,局促道,「多謝殿下賜衣,只是制式太小,末將無福消受。」
崔姀的弟弟今年二十歲了,也有一米七八的身高,他的衣服在李放身上竟然綳得跟芭蕾舞的緊身褲似的。
李放見崔姀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不由得別過臉去,「末將衣冠不整,還請殿下不要直視末將,以免衝撞了您鳳體。」
崔姀剛才差點沒認出來這個型男是誰,沒想到路邊隨便撿的流浪漢洗刷乾淨了都是國際男模的身材和相貌,他肌膚黝黑略顯粗糙,四肢修長結實,有明顯的肌肉塊。
她聽他變扭的話,又笑了起來,拍拍沙發道,「過來坐吧,不用客氣。」
李放依言坐在她對面,「多謝殿下。」還是不肯抬頭看她。
崔姀一手撐著下頜,仔細的打量他,「你說說看,你是誰來自哪裡,找我做什麼?」
李放想都沒想說道,「末將李放,家鄉在泗水,文皇四十年側封為御騎都尉大將軍。您,您乃我秦周嫡長公主……」
「你說的,是不是牧歌城的公主陵。」崔姀忽然打斷道。
李放臉色一白,「沒錯,翠和長公主鳳體沉眠於此。」
「你說,她叫翠和?」崔姀忽然站了起來,李放一驚,隨即點了點頭,「公主封號翠和。」
崔姀不發一言,吶吶的重新坐下,李放見她面色不愉,又重新碰一聲跪倒在眼前,「末將有罪,殿下於末將恩重如山,末將卻無法在殿下身邊盡忠,使得殿下遭賤人所害……我,我……愧對殿下。」
李放雙目通紅,只要一想到那對賤人的所作所為,他就恨不得重新刨出他們的墳地剮屍骨千萬遍。
「我不是你口中的公主,你也不是我的末將,留你洗了澡已是仁至義盡,你快走吧不然我要叫警察了。」崔姀已經斷定自己撿到的發簪就是歷史文物,這人說的十有**是真的,那就更不能留下他了。
「不!」一直規規矩矩的李放竟然膝行上前,迫的崔姀後退半步,「你要幹嘛!」
「求殿下留罪臣在身邊,罪臣願意用一切彌補殿下,向殿下贖罪!」他從末將換成罪臣,崔姀能看出他眼中的痛苦,她轉身取出自己的皮包,抽出兩張粉紅,「這是這裡的錢幣,你用它可以買到吃的,不要再跟著我了。」
李放不停地搖頭,雙眼通紅布滿了血絲,「罪臣不要銀子,罪臣不要銀子……」他低下了頭,也許是不敢忤逆崔姀的命令,終究還是慢慢爬了起來走到門口,「多謝殿下收留之恩,李放告退。」
崔姀看著重新關上的門,見外面雨已經停了,門外已經沒有流浪漢的身影,她長吐出一口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