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闖入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

我想回到和你相遇那天

牽起嘴角笑容微甜

不再像當初那般丟臉

苦澀甜蜜糾纏

心有所屬心跳難安……」

電腦里播放的歡快曲子再一次結束后，艾馨終於從桌子上抬起頭，順手在虛擬面板上點了兩下。屏幕和鍵盤同時消失，艾馨伸了個懶腰，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打開休息室的門，她徑直朝值班室走去。

「老大好！」走廊上一個身穿制服的保安精神抖擻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艾馨的睡意被他嚇走了一半，她朝他點了點頭，揉著頭髮推開了值班室的門。

值班室的桌子前站著兩個保安，對面坐著一個相貌平平的男青年，他有些局促地低垂著眼瞼，似乎在躲避對面兩人的視線。

艾馨順手關上身後的門，走了過去：「我都睡了一覺了，你們還沒審完？」

桌前的兩個保安聞言齊齊扭過頭，左邊那個留著板寸頭的保安看見她，立馬黏糊地走了上去：「老大，這傢伙嘴巴嚴著呢，什麼都不肯說！」半夜三更偷偷潛入他們公司，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艾馨朝那個青年瞥去一眼，走過去拉開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大概是她的視線太過強烈，青年不安的朝後面縮了縮。

艾馨微微彎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在這裡呆了一個晚上，你一定餓了吧，有什麼想吃的嗎？」

青年稍稍抬起下巴，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仍是什麼都沒說。

艾馨繼續微笑：「有什麼想吃的嗎？」

青年愣了愣，一個大美女這樣對著自己笑，他有些把持不住啊。而且肚子真的好餓……這一整晚，他們連杯水都沒有給他。

「你、你知道天下居後面小巷子那家王記嗎？」青年的聲音弱弱地在房間內響起，「他家的海鮮粥和蟹黃包、墨魚蒸餃都特別好吃，還有特色冰粉……」想想就有些流口水。

「發財。」艾馨叫了一聲剛才的那個板寸頭保安，「去把他說的東西全都買回來。」

發財剛皺了皺眉，不滿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艾馨繼續道：「我要在他面前吃。」

青年：「…………」

發財爽朗地笑了兩聲，歡快地跑出去了：「馬上回來！」

在發財出去的這十多分鐘里，艾馨一直微笑地看著對面的青年，青年迎著她的目光，頭皮一陣發麻。

「我回來了！」值班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發財提著一大堆東西，風風火火地回來了，「老大，你要的東西我全買回來了。」

艾馨朝打包的東西看了兩眼，滿意地挑了下眉。她把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打開，食物的香氣頓時瀰漫在整個房間。

坐在她對面的青年下意識地吞了下口水。

「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我不要。」艾馨把墨魚蒸餃挑出來給發財，自己先吃起了海鮮粥，「恩，味道不錯，很鮮美。」

青年：「……」

發財吃了兩個蒸餃，誇張地豎起大拇指，對艾馨道：「老大，這個蒸餃好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艾馨看了一眼他被染黑的門牙，牽了下嘴角：「不用了，你喜歡就都吃了吧。」

幾個人在值班室里吃得歡，對面青年的肚子終於忍不住咕嚕叫了一聲。

艾馨抬起頭來看他。

青年尷尬地笑了兩聲：「如果我說我是來散步的，你信么？」

艾馨吞下嘴裡的海鮮粥，又夾了個蟹黃包吃了起來。青年抿了抿乾澀的唇，道：「我說真的，我是莫天王的腦殘粉，我就是想來感受一下凱皇的氛圍。」

艾馨笑了一聲：「我只看見了腦殘，沒看見粉。」

青年：「……」

在青年如炬的目光注視下，艾馨愣是慢悠悠地把一桌的東西吃完了。她用紙巾擦了擦嘴，吩咐旁邊的發財：「何經理差不多該睡醒了，把這個人交給他吧。」

「好的，老大！」

「那我下班了，早飯錢報給何經理。」艾馨又打了個哈欠，走進更衣室換衣服。從凱皇大樓出來的時候，正好是早上八點——沈沫和她約好的吃早茶時間。

艾馨感受了一下，覺得自己完全還可以再吃一頓。

她往左邊路口一拐，朝地鐵站走去。

如今的A市交通四通八達，特別是地鐵，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宛如一張巨大的蛛網埋在城市的下方，可以通往任何一個角落。而且比起以前，它還有了一個長足的進步——免費。

艾馨到達沈沫欽點的茶餐廳時，才過去了十分鐘。她朝店裡掃了一眼，很快看見沈沫。

她穿了一件裸粉色的連衣裙，淺棕色的捲髮披在肩上，腳上踩著一雙和衣服同色系的細高跟鞋，坐在店裡特別顯眼。艾馨找到她后，就徑直朝她走過了去。見她過來，沈沫放下筷子，指了指牆上的時間：「你遲到了。」

艾馨無所謂地聳聳肩，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值班，昨晚有個人潛進來，發財他們審了一個晚上。」

沈沫一聽就來勁了，好奇地睜大眼睛：「什麼人？來做什麼的？」

「他說他是莫天王的粉絲，來參觀凱皇的。你信么？」

「信啊。」沈沫點了點頭，「莫天王可是演藝圈的里程碑，至今無人可以超越。」

艾馨一邊吃著沈沫點好的糕點，一邊隨意地點了點頭。

沈沫皺著眉頭看她：「你就只知道吃嗎？」

艾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就是約我來吃的嗎？」

「……話雖這麼說，但你吃得太多了點吧？俗話說人在吃，稱在看，你還想不想找男朋友了？真是白瞎了這張臉，唉。」

艾馨不以為然：「只要能吃肉，誰要男朋友。」

沈沫：「……」

她沉默了一下，朝艾馨眨眨眼：「要不你也買一個戀人型機器人吧？iCan公司製造的質量很不錯，各種方面。」

艾馨被嘴裡的食物噎了一下，咳了兩聲才道：「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脫貧，不是脫單，買了那破機器人，我還債可以還到下輩子。」

「你太誇張了。」

艾馨撇了撇嘴角：「iCan公司也就能圈圈你們這些土豪的錢。」

兩人正說著，外面就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艾馨往窗外一看，見一大群人舉著橫幅，似乎在游.行示威。

「堅決抵制iCan公司！」

「機器人滾出地球！」

「拒絕機器人！對機器人sayno！」

響亮的口號聲震耳欲聾，艾馨忍不住為他們鼓了鼓掌：「一大早就這麼精神。」

「呵。」沈沫看著游.行的人，冷笑了一聲，「口號倒是喊得響亮，不就是因為有了iCan公司的戀人機器人後，他們更沒人要了么？」

艾馨揚了揚眉梢，沒有發表意見。

越來越低迷的結婚率，已經成為了全球性問題。政府為了鼓勵民眾結婚，還在半個世紀前出台了「未婚稅」政策，但這也並沒有讓結婚率有多大起色。iCan公司的戀人型機器人問世后，儘管價格昂貴，還是掀起了一陣熱潮，很多有錢人率先購進了這款機器人。它們不僅外觀和人類相差無幾，而且從相貌到性格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設定，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戀人」。

而這「完美戀人」似乎讓本就低迷的結婚率雪上加霜，於是部分想結婚卻沒有對象的人終於找到了宣洩口。

茶餐廳里的電視也在直播外面的游.行新聞，他們很快就聚集到了iCan公司的大門口。

iCan公司的保安在公司門口圍了一圈，以防他們有更加過激的舉動。示威的人又高聲喊了一會兒口號，iCan公司大樓外的大屏幕便亮了起來，畫面中出現iCan公司的超大logo。

現場的人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緊接著，一個男聲從屏幕中傳了出來：「大家好，我是iCan的核心研發人員，Q。」

艾馨愣了愣，這個聲音十分悅耳，不過她知道這不是Q的聲音，而是iCan的戀人機器人的初始聲音，樣本採集於當代某知名歌唱家。

這個Q還真是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不僅他的個人信息對外完全保密，就連聲音都要偽裝，大概他也知道他走到大街上會被人打吧。

現場的人安靜了一下，又激動起來。他們雖然都沒有見過這個Q，但所有經他手的機器人都會有一個Q的標記，所以這個名字早就如雷貫耳。

「iCan公司的機器人就是一項反人類的研究！」

「政府努力多年才讓結婚率略有起色，iCan的戀人機器人問世后，毀了政府半個世紀的努力！」

「反對機器人，還我純凈地球！」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嚷了起來，Q在和他們打完招呼后，再沒有說過話，直到現場的人喊得累了聲音漸漸小了，他才再次開口。

「第一，法律是禁止人類和機器人結婚的；

第二，結婚率從上個世紀開始就出現負增長，而iCan的戀人型機器人是最近兩年才問世的；

第三，該款機器人價格昂貴，只有少部分人有能力購入；

第四……」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優秀的人類是不會找不到對象的，就算真的找不到，他們也有能力購入戀人機器人。像你們這種不思進取，只會從外界找原因而從不反思自己的人，就算沒有機器人，你們也一樣找不到對象。」

……

他的話說完后，原本陷入安靜的人群又沸騰起來，艾馨心想，這個Q嘴巴挺欠的啊，難怪要把自己保護得這麼好。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不無道理。

現場再一次陷入混亂的時候，又一個人站了出來，拿著擴音設備大喊道：「iCan公司壟斷機器人產業，哄抬價格，阻礙競爭！」

「呵。」沈沫又冷笑了一聲，「這人是隔壁街公司的吧，自己的機器人賣得不好，就跑來說人家壟斷。」

艾馨眨了眨眼，沈沫嘴裡的隔壁街公司，她是知道的。聽說他們公司的高層原本都是iCan的員工，後來從iCan出走，自立門戶，處處和老東家針鋒相對，就連名字，都是山寨的——別人叫iCan，他們就叫uCan。

Q似乎也認出說話的人是uCan公司的，雖然屏幕上看不到他的臉，但感覺他的聲音就是沖著那人的方向：「UCANU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