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為葉聖男不小心感冒，在嚷著不肯去醫院的情況下，藍菲只好沒日沒夜的照顧他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葉聖男的病情總算好轉。

凌亂的餐桌上擺了幾道看上去不太可口的菜色，紅的、黑的、綠的、紫的，奇奇怪怪的顏色混在一起，就像是畫家筆下的失敗作品。

穿著圍裙忙前忙后的藍菲在端上最後一道菜后，坐到只穿著一件大T恤的葉聖男身邊。「快來嘗嘗我的手藝如何，我從來沒有做過菜給人家吃，你這個幸運的傢伙還真是好命。」

身體剛剛康復的葉聖男懶懶的取過筷子夾起奇怪的食物放到口中，淺嘗一口后，他劍眉微聳，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不作聲的嚼著口中的東西。

「怎麼樣？」藍菲像是一個亟需大人肯定的孩子般盯著他看。

「還好！」他悶悶的回答。

「就只是還好嗎？我忙了一個早上耶！」

葉聖男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而後垂下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是還好！」他再次悶悶的回答。

藍菲無力的搖搖頭，拿起筷子打算品嘗自己的手藝，可是才咬了一下，她就皺著眉頭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來；抬起頭，她看向葉聖男。「你吃的味道是酸的嗎？」

「大概是吧！」他淡淡的答道，似乎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喂，那你還吃！」她搶下他手中筷子，「會拉肚子的，真是的！你怎麼不早說，一個勁兒的在那裡說還好。你這個笨蛋！」

輕輕舔了舔唇上仍殘留的奇怪味道，葉聖男一臉的不爽。「妳這個女人怎麼那麼煩啊，反正可以吃得飽，妳管它是咸是酸，又不會死人，本少爺餓了好不好？」

聽到他這樣說，原本處在鬱悶中的藍菲突然投給他一個壞壞的笑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色色的眼神全是調侃之意。「聖男，你該不會因為這頓飯是我做的才忍受它的怪味道吧？」

葉聖男無力的翻一下白眼，奪過筷子又去尋找另外一道看上去還不算太恐怖的食物，勇敢的放入口中。

「人家都說如果真正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忍受那個人的一切缺點，你為了顧及我的感受而去吃這些難吃的東西，是否表示你已經愛上我了？」

他只顧著吃東西，完全不想理會她的問題。

「聖男……」她深情的注視著他俊美的側臉，「你一定是喜歡上我了對不對？」

沒回答她的問題，葉聖男低著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那幾道叫不出名字的東西。

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你說話，說你喜歡我呀！」

「妳很無聊耶！」葉聖男劍眉倒豎，「哪有女人像妳這樣啰唆的，都已經在吃妳做的這些醜陋又超難吃的東西了，妳還想怎樣呀？」

「嘿嘿！」藍菲頓時笑得像一個花痴，「就知道你這個傢伙嘴硬，明明喜歡我還硬是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真是悶騷！不過沒關係，以後我會慢慢教你什麼叫作情趣的。」她頓了頓，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憂鬱的面孔。「其實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不開心，歐傑已經跟我說了你家中的事……」

說到這裡，她看到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頓一會兒，她也恢復一臉的正經。「聖男，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黑暗角落，你一直將你自己的不快樂壓抑在心中，會很累的。」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拉他的大手，「你忘了我們是一起的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你還有我呀，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可能有點失控，腦子不清的說了一些在你清醒的時候根本就不會說的話，但是我不介意告訴你，現在我就是你的親人，我一點也不介意在你痛苦的時候借我的肩膀給你用！」

聽了這些話的葉聖男只是好笑又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誰希罕妳那無聊的肩膀，瘦得像木乃伊一樣，靠上去會有安全感才有鬼！」他別過臉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那天我都說了些什麼？」

藍菲很得意的笑了，「說你已經無可自拔的愛上我了！」

「啐！」

兩人突然相視一笑。

許久之後，藍菲收起一臉的玩世不恭。「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之所以會乖乖留在你哥身邊，是怕他會傷害到同樣身為你哥哥的歐傑以及歐氏集團，對吧？」

正在吃東西的葉聖男突然冷笑一聲，「誰會去關心那個無聊的傢伙，妳這個女人有病呀？」低下頭，他又繼續吃著盤中難吃的食物，本能的逃避藍菲銳利的目光；不一會兒，他又抬起眼沒好氣的瞪著她。「妳到底想幹嘛？就算妳說的那些都是該死的事實，那又怎麼樣？」

別過臉，葉聖男有一瞬間的無奈。「我斗得過我大哥嗎？」

「現在的歐傑已經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了。」藍菲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和我走吧，我們一起去台灣。」

聽到這句話，葉聖男震驚得轉過頭，不敢相信的看著一臉認真的藍菲。「去台灣？妳在開什麼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挑起眉，藍菲一臉精明。「我知道你大哥不准你踏出香港一步，他不但扣了你的護照，還在機場、鐵路以及各個港口安插了不少眼線，只要你一有行動，馬上就會有人向他報告你的行蹤。」頓了一會兒，她又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只能在香港行動自如，這是上一次自你逃家后你大哥對你的懲罰，不是嗎？」

「哼，我現在的一切還不都是拜妳所賜。」不提這些還好，葉聖男還真是差點將藍菲這個罪魁禍首給忘了。

「現在可不是算舊帳的時候。」藍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這裡，我有辦法幫助你。」

「嗯？」葉聖男向她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幾天我仔細的想過，目前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是怎麼樣才能安全的離開香港，既然你大哥在機場、鐵路和港口都安排了眼線，那麼要離開這裡，就只能動用私人飛機了，我在台北有一些好朋友應該可以幫我這個忙。」

藍菲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到了那邊以後，你不用再擔心你大哥會將你綁回來，我會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的。」

始終保持沉默的葉聖男無聲的凝視著藍菲，許久過後，他才緩緩說道：「妳將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只要我們能順利到達台北，一切就好辦了。」

「問題是你們不會順利的到達台北！」

一道突然插入的聲音如鬼魅般在藍菲和葉聖男的身後響起，兩個人同時震驚的轉過身。

葉聖男和藍菲萬萬沒有想到，葉聖天竟然會出現在這個髒亂的地方。

只見英俊成熟的葉聖天就像一個高貴又不可侵犯的王子佇立在門外，他的身後還跟了幾個隨從。

藍菲認命的向他投以一個善惡不明的微笑，「葉先生，您這種身分高貴的富家少爺出現在這裡還真是稀客，既然來了，就進來一起吃一頓便飯好了。」說著，她站起身，假惺惺的做出一副迎接狀。

一直保持著高雅站姿的葉聖天沒有理會藍菲的假熱情，他環顧了簡陋的房子一眼，將目光落在始終坐在飯桌前沒有吭聲的葉聖男臉上。

「你為了躲我，連這種低級的地方都肯住了是不是？」雖是保持著紳士風度，但是口氣卻冷到了極點。

葉聖男沒有抬頭看大哥，他別過了臉。「什麼高級、低級，我不認為這種地方有什麼不好，至少我住得開心。」

「看樣子是我讓你感到不開心了。」葉聖天的語氣漸漸的放軟，「聖男，和我回去吧，這種不幹凈的地方不適合葉家的二少爺居住。」

雖是聲音緩和地說出這些話，但是旁人卻清清楚楚的從他的口吻中聽到了不容反抗的氣勢。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有些緊張。

「葉先生，我相信聖男有他自己的想法，也許出來住一段時間是為了有一個更好的心情，難道你就不希望他可以過得更快樂一些嗎？」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葉聖天陰狠的向她投以一個警告的目光，「在妳和我說話之前，最好先看一看自己是什麼身分，如果不夠資格，勸妳還是少開口為妙，我想這樣對誰都好。」

被他一句話堵回來的藍菲只是輕輕一笑，「看樣子有人發火了，葉先生，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生氣，應該算不上是紳士，我可沒忘了您的身分是至高無上的葉家大少爺！」

「想要做我們葉家的媳婦，最起碼要學會服從，現在妳要做的事情是給我閉嘴！」

「嘖！我的男人是葉聖男而不是你葉聖天，拜託你最好也將自己的立場搞清楚，太自作多情人家我可是受不起喲。」藍菲氣人的對他眨眨大眼，還不忘投以一道鄙視的目光。

「菲菲……」看不下去的葉聖男走上前一把將她扯到自己的面前，用眼神示意她該適可而止，然後又看向臉色有些難看的大哥。「你想要我怎麼樣？」

「你自己知道該怎麼做！」葉聖天口氣極差的說道。

頓了一會兒，葉聖男無力的嘆一口氣，然後拉著藍菲的手腕，大步的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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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內洋溢著沉悶的氣氛，被單獨叫到裡面的葉聖男低著頭坐在大哥的辦公桌對面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他聽到大哥輕咳了一聲。

「真的想要同那個丫頭離開香港嗎？」

無聲的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低著頭，他悶不吭聲，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自己與大哥的這種相處模式。

「我在和你講話，聖男！」葉聖天口氣嚴厲的斥責道。

緩緩的抬起頭，葉聖男的唇角輕輕蠕動了兩下。「你明知道我是沒有能力脫離你的掌控的，就算是藍菲她真的想到了什麼方法，那也不過就是想想而已。」

「幾個月前她可以輕易的將你逮到交到我的手裡，所以我相信幾個月後的今天，她也同樣有能力將你從我的身邊帶走。藍菲的確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丫頭，只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將這種小聰明用在我的身上！」

「那你想怎麼樣？」回以冷酷的目光，葉聖男連口氣都變得冷硬起來。

「哼！你和那個丫頭還真是情深意切呀，瞧你緊張成那副德行，真是給我們葉家的男人丟臉，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漂亮的女子嗎？現在怎麼被一個小小的藍菲迷去了三魂七魄？」

「不是你想的那樣……」葉聖男急急的解釋，而後又驚覺自己的失態，他壓下心中的怒氣。「哥，無論如何，我不希望看到你傷害她。」

「我有說我要傷害那個不懂禮貌的臭丫頭嗎？」頓了頓，葉聖天又將話鋒轉了回來。「不過聖男，那也要看你聽不聽話，只要我開心，隨便你去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挑挑眉，葉聖男一副不解的樣子。

只見葉聖天扯動一下好看的唇角，「裝什麼傻呀，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得到的東西都還沒有得到手，以我的個性，怎麼會善罷甘休呢？」

「你還想要對歐氏下手？大哥，你到底有完沒完，歐競凱都已經死了，難道你還想要讓歐傑死嗎？不管怎麼說他也算得上是你的親弟弟！」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葉聖天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上，邪氣的扯出一抹慵懶的笑。「我要的是歐氏集團，不是那小子的性命……嘖！無聲無息的保護了人家那麼多年，你這個弟弟還真是有心哪！」

「得到歐氏，不就等於要了他的命？」葉聖男蹙起劍眉，「大哥，葉氏集團的財力現在不知已經超過歐氏多少倍了，這幾年來凡是牽扯到歐氏的生意你都要搶過來，歐傑都已經很讓步了，你就不能放他一馬嗎？」

「好啊。」葉聖天聳聳肩，「看在你這麼袒護那小子的份上，我就賣你一個面子，反正現在我找到了一個更好玩的玩具了。」他伸手輕觸著眉頭，「讓我想想要怎麼整治那個冒犯我的藍菲……」

「大哥！」葉聖男不敢相信的低叫一聲。

「是先從她的小姨婆下手呢？還是從她的父母那邊下手……」

「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傷害到她半根寒毛，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葉聖男惡狠狠的說道。

「你威脅我？」

一臉正經的葉聖天玩味的看著小弟認真的樣子。

「你不也是？」葉聖男不甘示弱的回瞪他。

「好啊，那我們就來試一試誰比較厲害吧。」

一時之間火藥味四起，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

葉聖男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揚起一抹冷笑。「大哥，你還真是卑鄙得無可救藥！」

「有一句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的語氣充斥著懾人的寒意。

葉聖男無力的垂下頭，面對這個強勢的大哥，他還有能力選擇自己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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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世界、燭光晚餐、流暢的鋼琴曲……

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的藍菲奇怪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葉聖男，就連這個平日一副酷裝打扮的小子今天也難得穿得如此正式，純白色的襯衫，領口處微微敞開，襯托出他俊美無儔的臉蛋，就像高貴又不可侵犯的王子一般。

藍菲大膽的注視著他。多好，這個俊俏的傢伙是她的男人哪，呵呵！

「聖男，前些天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心中雖然在偷樂，但是眼前還是正事要緊。

「什麼事情？」葉聖男劍眉一挑，做出一副詢問狀。

「當然是和我回台灣的事，現在我們那裡就快要開學了，前幾天我打電話給我的幾個朋友，將你目前的處境說了一下，他們都說很願意幫助你，所以我想……」

話才說到這裡，就見葉聖男由唇角逸出一聲不屑的笑。「妳還真是幼稚哪，和妳去台灣……哼！妳認為我會和妳去台灣嗎？」

藍菲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聖男……」

「在香港，我大哥可以給我無盡的金錢供我吃喝玩樂，就算是被他掌控我也心甘情願，如果真去了台灣……」他傾身向前直逼向藍菲美麗動人的臉孔，「到了那邊妳要我如何生存？」

「你還有我……」

「要我靠一個女人生存？」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我們……今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連表情也是怪怪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只是覺得玩夠了而已！」葉聖男目不轉睛的看著藍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蛋，「我們分手吧！」

沉默取代了藍菲的驚訝，她只是死盯著葉聖男無情的面孔，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半句。

葉聖男從容的投給她一個惡魔般的笑容，「妳似乎忘了自己曾經對我做過的種種豐功偉業了。還記得我第一次在我大哥的車子里看到妳時就對妳說過，早晚有一天，我會讓妳嘗到惹火我的下場究竟有多可怕。怎樣？被一個自己喜歡上的男孩子甩了，心情一定是差到極點了吧？」

始終保持沉默的藍菲仰起蒼白的小臉，「葉聖男，你在說謊，我不相信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動情！」

葉聖男不屑的哼了一聲，「動情？你認為我會對一個傭人的親戚動情嗎？藍菲，妳太高估妳自己了，好歹我葉聖男也是香港上流社會中的富家少爺，身邊有無數美女任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妳充其量是一個下等人而已。傻丫頭，這個社會是現實的，門當戶對這點常識妳不會不懂吧？」

「這麼說先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了？」出奇冷靜的藍菲沒有大吵大鬧，反而平靜得讓人捉摸不透，她喝了口飲料后，優雅的笑著。「你耍人的技術還真是有夠高竿。」

「之前被妳三番兩次的捉弄，總要找一個機會來奉還當初的恥辱。」葉聖男殘忍的凝視著她的雙眼，「或許妳該慶幸妳現在還安然的活著！」

聽到這兒，藍菲竟然笑了起來。「為了玩弄我你居然處心積慮的設計了這麼久，害我以為你真的愛上我了，到頭來卻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葉聖男，沒想到你的手段竟然會這麼狠毒，來來來，發表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吧！」

葉聖男冷笑一下，擺出「謝絕採訪」的樣子低垂下頭，不想再去看她明亮的大眼睛，就像在逃避她的詢問。

見他這樣，藍菲無奈的嘆了口氣。

「遊戲結束了吧！」

她頓了一會兒，迷人的大眼竟然閃著晶瑩的淚光，強忍著不讓淚流下，她倔強的維持自己的自尊。

她站起身拍拍他的肩，「這場遊戲你贏了，去好好的慶祝一下吧。」

她邁開優雅的步子走出餐廳，態度高傲到猶如一個女皇。

始終坐在原位的葉聖男在她走出餐廳大門后也沒有將頭抬起來，但是光滑的桌面上卻有幾滴透明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