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初吻
江城已經覆蓋在了暮色之下,唯有露月山莊山腳下兩棟小樓里是有燈光亮起的,從屋裡看出去,樹枝在江風吹來后左右晃動,不遠處的湖面圈起層層波紋,由遠及近,緩緩漾開。
沒有星星,更沒有月色,就連最惱人的蟲鳴都銷聲匿跡,剛剛入夜,便是安靜異常。
深深吸了一口氣,隨著外面的腳步聲的漸漸清晰,冉珃努力將自己的氣息再次隱藏起來。
外面的人似乎已經沒了等著開門的耐心,輕輕敲了敲就自己推門進來了。
那輕不可聞的推門聲簡直像垂暮的鐘聲震得冉珃大腦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就那樣獃獃地背對著門口,渾身僵硬無比。
「給~」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了面前,攤開,幾顆小小的晶核在燈光下折射出點點剔透的亮光,但,都比不上那張完美的臉龐來得讓人失神。
那雙醉人的桃花眼裡溢著笑意,繾綣著溫柔,似乎,可以包容一切。
冉珃低頭,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說出口的話又咽回去了。
凌煊拉過低頭害羞的小男友,抬手往肚子上摸了摸,正要問話,冉珃一個機靈,後退了好幾步,「你,你就站在那邊。」
老是對一個喪屍動手動腳的算個什麼事!
居然羞惱了,心情愉悅的黑桃花聽話的站在了一邊,前提是,一個閃身把媳婦拉到懷裡,「嗯,我就站在這裡。」
冉珃:「……先放開,不是來聽秘密的嗎?」
凌黑桃花低頭湊近耳朵:「隔太遠了別人聽到了怎麼辦,抱著說。」
冉珃輕顫了下,無邊的苦澀在心底蔓延,用力把腰上的手一點一點地扒了下去,也不管凌煊慢慢變得深邃的眼神,他聽見自自己用特別平靜的語氣開始說:「凌煊,你不奇怪,江城只有這裡有人類,卻沒有喪屍靠近嗎?還有,我們三個沒有異能的人,卻好好地活了下來,還找到了不少物資嗎?」
凌煊心底咯噔一聲,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有喪屍襲擊,安全地活下來,這明明就是很好的一些事,但是,小孩卻用低沉到極點的語氣在說著,還帶著一絲絲輕顫。
這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讓他立即上前想抱住對方——「別過來!」冉珃一步退到了窗邊,慌亂喝道,眼裡閃過極少有的脆弱。
這一絲脆弱成功將凌煊的腳步定在了原地,輕輕喊道:「冉冉。」
只要開了頭,後面的話也不是那麼困難了,望著一些靠近的身影,繼續說道:「那是因為,這裡有一隻高階的喪屍。明明已經成了異類,卻想混在人群中,試圖以一個人的身份活下去。他只求,能活下去就行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但是,他怎麼能配去享受一個人的感情。」
每一句話,凌煊都聽懂了,這一段話,似乎是信息量有點大,或者壓根腦迴路到別處去了,好一會兒無奈道:「口是心非的小孩。」
緊張得指甲掐進了肉里的冉喪屍根本就跟不上黑桃花的思路,「啊?我,你聽到了我說的話嗎?」
凌桃花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舉到了冉冉面前,有些戲謔:「不知道這是誰寫的?嗯,這上面的筆畫我可是研究了很久,才發現是有人悄悄在表白~」
熟悉的信箋,熟悉的筆跡,白紙黑字,兩張紙,加起來,就是「我喜歡你,凌煊。」
面癱的冉喪屍也忍不住老臉一紅,怎、怎麼到了他手裡?打住!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心一橫,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凌煊,我說我是個喪屍。」
「好了,乖,我允許你現在不承認。下次記得想個其他的借口,你要是變成喪屍了我上哪找媳婦去?」
冉喪屍傻眼:「你不相信?」
清秀的少年微微揚頭,瞪大了雙眸,整張臉都是獃獃地,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凌煊嘴角抽了下,他為什麼要相信?
呃……冉珃反應過來后也被自己蠢到了,他一副好好地樣子讓別人相信他是個喪屍O__O,不過這樣一鬧,他似乎也不那麼害怕了。
轉身鄙視了下自己,然後一點一點地變成了喪屍的模樣。
凌煊正在戲謔地看著小男友囧囧地轉過了身,正要再逗一下,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緩緩地轉了過來,整個人如置冰窖。
冉珃其實是想露出一個微笑的,無奈,失敗了,連帶著語氣都很無奈:「凌煊,我說的是真的。」
漆黑的窗外背景前,淺灰色棒球服的少年靜然而立,原本清秀白皙的皮膚一片青灰,清澈見底的雙眼赤紅一片,瑰麗妖曳,在燈光下,似乎要滴出血來,身側的手深深抓進了旁邊的牆壁里,就那樣靠在牆邊看著不遠處美到妖孽的男人。
好一會兒,凌煊都沒有動作,僵直地矗在原地,臉上,之前的笑意和溫柔早已消失,眼底深處,似乎在醞釀著可怕的風暴。
這樣的寂靜讓冉珃平靜下來的心再次慌亂起來,低頭,聲音低啞到極點:「你……要殺了我嗎?」
冉喪屍抿著嘴靠在牆上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滑,最後,蹲在了牆邊。
垂著頭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可憐極了,把思維跑了九萬里的黑桃花終於拉了回來。感覺自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上前,也蹲了下來,摸了摸垂著的蘑菇頭,輕聲問:「餓了嗎?」
看見蘑菇頭搖了搖,凌煊只好問:「我是說,你現在要吃東西嗎?就是人肉或者……」
似乎是跟吃人肉兩個字有仇,冉蘑菇頭立刻仰起臉,憤憤為自己辯白:「我才不吃人肉!」
凌煊再次伸手揉了揉頭頂,把炸毛的幾根頭髮按了下去,一本正經:「那就是喝血了,要不要……」
「我才不喝!」悶悶的聲音從下面響起,也不炸毛了。
沒有豎立起來的頭髮,凌煊放過了那柔軟的頭頂,改為拉小手,手上的溫暖讓冉珃下意識的一縮,黑色的指甲立馬收了回去,手上的皮膚也變了回來,而後,他被拉近了一個更加溫暖的懷裡。
兩個人挨著身子蹲在一起,凌煊把有些冰涼的身體緊緊裹在自己懷中,似乎要把自己的熱量全部傳遞過去。
這具身體,唯獨能感受到這人的溫度,這點溫暖,讓冉珃試探著開口:「…凌…煊?」
你抱著我的意思是不會殺我了是嗎?
低低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嗯,我在。」想起了什麼后又問道:「還有人知道嗎?」
明白黑桃花問的是什麼,冉喪屍老老實實交代:「周六知道。」
等等,為什麼是交代?不知道,我只知道凌煊會替我保密的。
「我會看著他,別擔心。」
「嗯。」有些開心。
「那可以答應我了嗎?我的小喪屍~」
「嗯——什麼?!!」
「好了,我聽見了。」凌煊眼裡再次溢滿了笑意,似乎是及其愉悅,一把抱起牆角的小喪屍放到了大床上,俯身看著已經變回了正常人模樣的少年。
某隻悄悄往寬廣的胸膛里縮了縮,「我們人妖殊途,是沒有結果的。」
「噗嗤。」低悅的聲音響起,「可是,我第一次看到某隻小妖精的時候,就想把他抓回家怎麼辦?」
小妖精怒然抬頭,眼瞪得大大的,為自己鳴不平:「第一次你明明就是在不停地說我!」
撫了撫快立起來的頭髮,黑桃花趕緊順毛,「乖,我那時已經在準備抓小妖精了,第一次的時候小妖精正在寫什麼『學姐還沒男友,學長也沒』,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學長也沒男友的——」我為什麼要說出來QAQ?等會兒,這、這是我寫的嗎,太丟人了~~~~(>_<)~~~~
默默地再次縮了回去,心裡卻在開心得冒泡泡,知道了他是喪屍,凌煊沒有殺他也沒趕他走,不對,他現在正抱著我~\(≧▽≦)/~(ω)
看著伸出來又縮回去的腦袋,好看的桃花眼裡溢著寵溺,喚道:「冉冉。」
裝鴕鳥的小喪屍從鼻孔里「嗯」了下。
「外面那些喪屍都怕你是不是?」
鴕鳥小喪屍又冒了冒頭,「嗯。我唔——」
「我的冉冉真厲害。」準備迅速地擒住了那柔軟的唇瓣,黑桃花一邊輕吻著一邊誇到。
牆上復古精美的掛鐘走了一圈又一圈,冉冉縮在被窩裡捂著自己的嘴唇發獃,一雙眼睛一下一下眨著,心裡,被甜蜜慶幸開心羞澀各種情緒填滿。
隔壁房裡,俊美的男人同樣睜著眼沒有入睡,他用了好大努力,才讓自己沒有在小孩面前失態。
他以為他找到了對方,他以為他趕上了,他以為他終於可以給小孩一方安身之地,不用重蹈覆轍。
那雙血紅的眸子,如利劍般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他根本,就沒有護住自己的愛人。
他已經來遲了。
所有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小孩還有之前的記憶,可以保持著人形,如果,這唯一的幸運都沒有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把所有人類都變成喪屍,去陪他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