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合歡香呀合歡香
「再生一雙兒女好不好?」
「好。」
他笑著把常青抱緊,愉悅地連眼眸都亮了幾分。
大燕八十六年,年初,炎帝因病駕崩,幼子魏晏登基,改國號天宗,新帝年弱,太后令定北侯池修遠攝政,軍機大臣輔佐。
大燕八十六年,春,巫疆女帝因痛失愛子齊陽,一病不起,無力於朝政,遂禪位於皇長公主涪陵,封號狸姬,乃巫疆史上第三位女帝。
二月,狸姬女帝登基,不過半月,女帝以伐佞復仇之名,揮軍北下,直取北魏交界錦州城。
三月,定北侯與皇家聯姻,百里紅妝迎娶榮清公主魏卿如,國舅爺贈以三十萬大軍兵符,以賀外孫女大婚。
攝政北魏,兵權在握,定北侯府一時權傾朝野。
大燕八十六年,夏,定北侯池修遠親征,巫疆戰敗定北大軍於涼州,傷亡慘重,退至城外十里,
六月,狸姬女帝派使臣赴大燕求援。
御書房內,林勁將行兵地圖鋪在案台上,指著兩處位置,道:「目前,巫疆大軍北下行軍退至涼州以北十里,定北三十萬大軍駐守黔江,兩方在朝水對壘,巫疆不善水性,只怕不過半月便會守不住。」
燕驚鴻懶懶斂著眸:「要最短時間內切入北魏腹地,」微微一眼掠過地圖,白皙的手指落下,「由此攻入。」
林勁不甚明了:「卿曲關?」
燕驚鴻道了八個字:「兩路包抄,瓮中捉鱉。」
林勁恍然大悟,突然,神色一凜,他凝神睃視,須臾,道:「陛下,」林勁拿起案台上的劍,壓低了嗓音,「隔牆有耳。」
燕驚鴻神情自若:「無礙。」他似笑非笑,「池修遠想知道,朕便成全他。」
池修遠?那殿外偷聽之人是…
「卿曲關。」女子低著頭,喃喃自語,忽而,眸色陰沉,「常青,是你先背叛定北侯府的,莫怪我不顧姐妹之誼」
這時,司膳房的女官領著十幾個宮女走來。
司膳房的掌事女官好好審視了一番:「雲渺,你在這做何?怎不在鳳棲宮伺候夫人?」
雲渺恭恭敬敬地回話:「回稟姑姑,雲渺奉夫人之令來給陛下奉茶。」
「給我吧,御書房重地,不可隨意進出。」
「是,姑姑。」
不過一個時辰,天便沉下來了,夜色將至,燕宮幾里路外,僻靜的府邸之外,方開始打燈了。
這一處,正是質子府。北魏的明榮公主便下榻於此,明榮公主深居淺出,平日里,質子府冷冷清清的。難得今日有客來訪。
侍女去內室傳話:「公主,雲渺姑娘來了。」
明榮微微驚訝,將手裡的畫卷放下,去了外間,吩咐了侍女沏茶,她道:「本宮與雲渺姑娘並無深交,不知臨夜造訪,所為何事?」
雲渺取下兜帽:「雲渺今夜前來,是想和公主做個交易。」
明榮緩緩抿了一口茶:「姑娘不妨言明。」
這雲渺,在定北府並不出眾,明榮對她並無多少印象,只知道她隨著常青一起送來大燕當俘虜,想來能被池修遠挑中,也必然有過人之處。
「雲渺知道公主前來北魏為質是所為何故,我可以助公主成事。」
語氣不慌不忙,一語中的,直入要害,倒是有膽識,這雲渺,果然也不簡單。
明榮片刻驚愕之後,放下茶杯:「條件是什麼?」
「相助我離開大燕。」
雲渺倒是算準了,她來大燕確實是另有所圖,明榮並不多言,只問:「何時?」
雲渺斬釘截鐵:「越快越好。」
酉時,剛入夜不久,大燕初夏的天,星子漫布,微風習習,宮燈搖搖,鳳棲宮外,去年種下的常青樹已長出了新葉,夜鶯時不時啼叫幾聲,常青披了件外裳,便往殿外走。
紅橋上前跟隨。
常青語氣隨性:「我去去便回,無須跟著。」
紅橋遲疑,不太放心,便道:「那奴婢去請林將軍與燕將軍來護送夫人。」
常青接過宮女手中的宮燈:「不用,莫要驚動任何人。」
紅橋雖是擔憂,卻不敢有違:「是。」
常青打著燈,便獨自出了鳳棲宮,這時辰,已經夜了,紅橋想了又想,還是不大放心,吩咐身後的宮女:「去稟報陛下。」
章華夫人可是陛下的心頭肉,可萬不能有一絲差錯。
燕宮最北處,是后妃的住所,大抵因為後宮無妃,倒顯得冷清,紫竹林在未央宮的上方,夜裡,霧氣朦朧的。
常青打著燈走進竹林深處,女子背身等在那裡。
「你叫我出來做何?」常青走近,將手裡的宮燈放下。
女子轉身,四下環顧:「你便是在這裡殺了離書?在辰時一刻?」
女子,穿著一身黑衣,長發利索地束起,手裡,拿了雙刀。
雲渺最擅雙刀,只是,她司竊聽,甚少有機會動武。
常青直言不諱:「嗯,就在你站的那個位置,」又補充道,「一招致命。」燕驚鴻那一手劍術,大概不會輸她一分,那樣快,一劍封喉甚至不見血。
雲渺冷笑一聲:「你果然對燕驚鴻投誠了。」
常青點點頭,神色自若。
「為了大燕的后位嗎?」雲渺嘲諷地勾起唇角,毫不掩飾她的鄙夷,「或者,為了六宮無妃的盛寵?」
常青淡然無痕的眸,微微掠動,冷了幾分:「與你何干?」
雲渺反笑,自顧自說:「確實,我入不了燕驚鴻的眼,他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她入鳳棲宮將近一年,燕驚鴻從來沒有看過她一眼,更莫說博得盛寵。雲渺嗤笑,「那你便當真覺得他燕驚鴻唯你常青不可嗎?」
她的口吻,篤定不疑,好似信誓旦旦。
常青淡淡眸光忽然冷凝:「你做了什麼?」
雲渺痴痴地笑了片刻:「我在鳳棲宮點了合歡香了,這個時辰,你的帝君該歇息了吧,」她笑,眼底浮現出得勝之後的洋洋得意,「不知是否美人在懷好生快活?」
原來,雲渺此番,意是調虎離山呢。
「雲渺,我本不想趕盡殺絕的。」常青轉身便走,「好自為之。」
話中,帶了殺意。
身後,雲渺卻放聲嘶吼:「我好自為之?你又算什麼東西?侯爺待你恩重如山,你卻恩將仇報,你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奴才!」
「鏗!」
一聲金屬的刺響,雲渺的雙刀出了刀鞘,她身體猛地一震,一動不動,脖子上,刀刃劃破了皮肉,
速度太快,雲渺甚至沒有看清常青是如何拔了她的雙刀,果然不愧是定北侯府刺殺等級排名第一的暗衛,殺人不過一彈指間。
刀架脖頸,常青若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雲渺臉色刷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常青嗓音清清:「別怕,我不會殺你。」她緩緩將雙刀挪開,「我會留你性命,讓你看看你的侯爺如何將你棄之如敝。」
雲渺方抬頭,一道白光閃進眼底——
「啊——」
隨即,慘叫聲久久不絕入耳,雲渺坐在地上,抱著鮮血淋漓的右手,哀嚎尖叫。
一刀,挑斷了手腕筋脈,雲渺這隻手,恐怕這輩子都抬不起刀了。
常青扔了沾血的刀,提起宮燈,轉身離去。
上一世,雲渺三次毒害燕驚鴻,四次暗殺,害他圍困灕江,險些喪了命,這一刀,便當做是利息。
所有欠他的,全部都要還,一筆一筆。
回到鳳棲宮,已經過了酉時,殿外點了好些宮燈,將路照得明亮,燕驚鴻等在殿門口,影子被拉得斜長。
「回來了。」
燕驚鴻迎上前,走到常青跟前,接過她手裡的宮燈。
「嗯,等久了嗎?」常青由他牽著入殿。
燕驚鴻搖頭,眉頭皺了皺:「我聞到了血腥味。」借著燈火,他細細打量常青,她裙擺處沾了點點血跡,見她沒有受傷才放心。
「是雲渺的血。」常青老老實實道,「我沒有殺她,只是挑了她的手筋。」
燕驚鴻哼了一聲:「活該,不安分的愚蠢之人,下次你莫要髒了手,你要殺誰,我替你動手。」竟敢給他點合歡香,還膽大包天地塞女人過來,燕驚鴻越想越惱,盯著常青,「你都不擔心嗎?」
常青似笑,唇角揚起:「我知道合歡香對你無效。」
上一世,她給他點了許多次,也沒把雲渺和魏徐琬送到他榻上。
燕驚鴻還是不開心,覺得他家常青太放心他了,顯得沒有十分在乎的樣子。
常青問:「魏徐琬呢?」
燕驚鴻指了指偏殿:「在裡面。」
魏徐琬是閨中女子,又手無縛雞之力,不比燕驚鴻內力高深,自然是吃不住這合歡香。常青瞧著偏殿:「還有誰?」
「林勁。」
常青斟酌了一下用詞:「你強迫他的?」
燕驚鴻輕聲道來:「林勁是北魏平陽王的後裔,他與明榮公主兒時便有婚姻,平陽王造人陷害,王府落沒林勁才來了大燕,他家中,現在還掛著魏徐琬的畫像。」
常青驚訝不已,難怪,上一世林勁是死在了魏徐琬的冷宮外。
燕驚鴻又道:「一國公主,朕也沒委屈了他。」
常青點頭:「嗯,魏徐琬是個好女人。」
上一世,明榮長居冷宮十三年,見燕驚鴻的次數屈指可數,卻仍然在聽到帝王駕崩的喪鐘之後,毫不猶豫地為她的君主殉葬。
她愛得純粹,無怨無悔。
燕驚鴻不以為意,只說:「你最好,誰都沒你好。」
常青不禁失笑:「她來與你說了什麼?」
「大概是知道了我想要卿曲關,來投誠。」
雲渺想必只告訴了她這些,依照明榮的性子,她即便雙手奉上卿曲關,也斷不會用合歡香這樣下作的手段。
「常青。」
「嗯。」
燕驚鴻沉吟了稍許:「三日後,我出征北魏。」
常青脫口而出:「我陪你。」
燕驚鴻立刻搖頭,表情嚴肅了不少:「你留下,戰場難測,帶著你我不放心。」他放軟了語氣哄她,「乖,在大燕等我。」
她沉默了好久,應道:「好。」
次日,明榮公主紅著眼出了鳳棲宮,林勁將軍追去了質子府,被拒之門外,整整站了一天,天將下雨,明榮公主心慈手軟便讓他進去了。
次日,燕帝下令捉拿反賊雲渺,懸賞令甚至傳去了北魏。
當天傍晚,幾百護衛軍掩護女子出了燕宮城門,那女子,右手腕纏著繃帶,一身黑衣,遮住了臉,看不清容貌。
城門數百米之外,兩個身影畏畏縮縮,藏在角落裡。
「燕大,便讓她這樣溜了?」燕四不太理解聖意,「讓她去給燕驚鴻報信?」
燕大言簡意賅:「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燕四是個莽夫,不懂彎彎繞繞:「什麼意思?」
「等著看好了,池修遠這次得好好出出血。」燕大又想到一茬,「哦,傳書給飛衡,陛下讓他擄一個人。」
擄人?那不是飛衡的風格啊。
燕四好奇:「擄誰?」
「北魏女將,秦若。」
哦,燕四倒是聽說了,定北侯池修遠知道大燕會援兵巫疆之後,便與那位了不得的女將軍來往密切了。
「飛衡那性子,會擄女人嗎?殺了還差不多。」
燕宮七十二衛里,最數飛衡不喜歡招惹女人,性子又冷又硬,就會打打殺殺的。
燕大想想也是,便思考了一下:「給飛衡送幾本話本子去,教教他強搶民女。」
燕四覺得這辦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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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渺搞了事情才好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