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如曌之思
隔天一大早,父皇便下旨,將我交由惠嬪撫養,並且讓我三日後入學太院,一時間,後宮掀起了大浪,只因為,我是曾經最受寵的羅妃的女兒,曾經不可一世,橫行霸道,地位低的,不受寵的,心中害怕我死灰復燃,便會在我在後頭撩絆子,地位高的,偏頗受寵的,也會在後頭下黑手,就連後頭的宮人也都過得戰戰兢兢,雖說還不敢在後頭使絆子,也都是心心念著我再犯一次錯,重新回到以前的地方。
呵,看來他們對我,還是忌憚良多呢。
可是,我卻沒有按照他們說想的那樣對人,而是將惠嬪為人處事的法子學了個通,讓那些當著我面給我難堪的人硬拳打在棉花上,而背後要至我死地的,我也一一化解,雖然中間也出過幾次小差錯,可是還是讓我躲過去了,當然,我是知道的,這中間,是有運氣在裡面的,可是,我的一生,怎麼可以被運氣左右。
我重新得了父皇的寵,連帶著父皇也去惠嬪那的次數也多了,一時間後宮妃子心中恐慌,還好適時良妃懷孕,小心保護十個月後生出皇子,眾人的視線便全到了良妃身上。
就這樣過了兩年,這兩年間,我幾乎消除了所有人的戒心,在明面上,也是深得宮人的心,畢竟除了惠嬪,又有那個主子會像我這樣平易近人呢。
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或許就是覺得不夠,遠遠不夠,我要的,是以往恣意妄為,囂張跋扈的日子,而不是如今時時隱忍,虛以為蛇,這樣的日子,太憋屈。
而在我十歲這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其實大事整天都在發生,只不過我一向冷眼觀看罷了,只不過這一件事,讓我慌了,讓我第一次明白,要想過得舒心,不只是承蒙盛寵,自己手中,也要有籌碼。
三皇姐即使尋死覓活多次,最後還是被後面的人威逼利誘遠嫁他國,最重要的是,三皇姐嫁的,是北狄那樣的蠻夷國家,聽說,那裡的人,茹毛飲血,不吃穀物,以打獵為生,打到獵物,便直接食用。
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可是,幾十年前皇爺爺那一代送去了個公主被活活打死倒是真的,皇爺爺性格火爆,知道這件事後,便對北狄發動戰爭,雙方僵持不下,整整對峙了十五年,直到父皇即位。
其實本來選定的和親公主並不是三皇姐,是二皇姐,可是二皇姐母妃淑妃在這宮中地位頗高,娘家在朝中還會較為說的上話,怎可讓自己女兒吃這種苦,便使了些力氣,將這個殊榮冠到了三皇姐身上,因為三皇姐母妃早逝,朝中無人。
三皇姐出嫁的時候,我正在御花園嬉玩,便聽到幾個宮妃嬌媚的聲音,雖說內容是遺憾,語氣卻是幸災樂禍。
「要說這三公主也真是可憐,從小就沒了娘,在這宮裡磕磕絆絆的過著,好不容易快要熬出頭了,這一旨下下來,又得去北狄過更艱難的日子。」
「可不是,這看著都出嫁了,一個去送親的都沒有,就連一直伺候她的貼身宮女昨天都離她而去,現在還在交泰殿死活不肯上轎,就皇上開恩呢。」
「呵呵呵。」眾人掩面而笑,「她都不想想,皇上啊,早就不記得還有這個女兒了。」
「可不是。」
我呆在原地,手上拿著的花也掉落在了地上,神使然一般,向交泰殿跑去,不理腳下被我踩碎的花,也沒有理在後面叫我的宮人。
跑到交泰殿門口,看到的,便是父皇身邊大公公的徒弟蘇公公趾氣高揚的對被兩個侍衛壓在地上的三皇姐說了些什麼,隨後三皇姐便是絕望一般,放棄了抵抗,任由侍衛將她塞進轎中再由兩個轎夫抬走。
看到這個,我渾身發憷,心中有一個人一直在對我說著同一句話:你終有一天,也會如此。
我害怕了,那一段時間我夜不能寐魂不守舍,惠嬪和顰兒看我這樣子都擔心的不得了,可是我偏偏不能將我的心事透露一絲,在惠嬪面前,我必須永遠保持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保持一顆純真的赤子之心,我要的,偏偏是惠嬪嗤之以鼻的。
即使如此,我還是一如既往的過著,每天去太學院,偶爾被一些皇兄皇姐皇弟皇妹羞辱,然後冷眼看著世家子弟跟在他們身後進諂獻媚。
我進太學院時,一心想著要吸引父皇注意,重獲新寵,便很是用心學習,多日下來,不只是將從前落下的都補了上來,還趕上了同齡的學者,太傅對我另眼相看,我又是鋒芒畢露,不久后便成了眾矢之的,與我一般大的,大都不喜我。
那天太傅布下作業,要我們下去做,我看了之後,覺著需要幾本書,便去了藏書閣尋找,哪知我剛進藏書閣不久,便聽到落鎖的聲音,急忙跑到門口,卻已經來不及,只聽到外面傳來清脆笑聲。
「九皇妹。既然你這麼用功學習,就呆在藏書閣與書為伴吧。」
我一聽,原來是七皇兄,七皇兄向來看我不對頭,奈何他母妃又是頗為受寵的瀾嬪,就像從前的我一樣,驕縱蠻橫,也是看了他,我才明白自己當時是多欠揍,可是,這樣的日子,又有誰不想要呢?
「九公主,七皇子可是為了你好,待當他日你成一代才女,可不要忘了七皇子的一番苦心啊。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
是中書侍郎是五兒子孫浩,其實說白了,他就是七皇兄身後的第一大狗,他話音剛一落下,便是連連的附和聲,我知曉不管做什麼都是無用,可是他們要的,我還是要滿足。
「七皇兄,你開開門,妙元怕,裡面黑。」
帶著一腔鼻音,我大喊著引來的是更加大聲的嘲笑,待外面沒了動靜,我便收了聲,轉身繼續找我要的書。
感受著這一室的寂靜,我深呼一口氣,苦笑一聲。
藏書閣是沒有宮人的,為了體現堅韌刻苦,藏書閣由太學院的學生輪流打掃,當然,大多皇子公主都是由世家公子幫忙打掃,一些地位高的世家少爺也會指使小世家子弟,而我想要出去,只能等到明日有人來了,只是不徹夜不歸不知道惠嬪會急成什麼樣。
聳聳肩,我繼續在書海中遨遊,還好,藏書閣採光做的很好室內明亮得很。
手指劃過一本本書側,書名便映入眼帘。
《史記》、《治治通鑒》、《《呂氏春秋》…………《女皇新語》
劃過《女皇新語》后,我頓下了,目光看向《女皇新語》,女皇二字深深印在我眼帘中,手不受控制地將《女皇新語》拿下。
劉氏延意,諱曌,揚州文曲人也………………以女之身,行男之事,史臣曰:治亂,時也,存亡,勢也。使桀、紂在上,雖十堯不能治;使堯、舜在上,雖十桀不能亂;使懦夫女子乘時得勢,亦足坐制群生之命,肆行不義之威。觀夫劉氏稱制之年,英才接軫,靡不痛心於家索,扼腕於朝危,竟不能報先帝之恩,衛吾君之子。俄至無辜被陷,引頸就誅,天地為籠,去將安所?悲夫!昔掩鼻之讒,古稱其毒;人彘之酷,世以為冤。武后奪嫡之謀也,振喉絕襁褓之兒,菹醢碎椒塗之骨,其不道也甚矣,亦奸人妒婦之恆態也。然猶泛延讜議,時禮正人。初雖牝雞司晨,終能復子明辟,飛語辯元忠之罪,善言慰仁傑之心,尊時憲而抑幸臣,聽忠言而誅酷吏。有旨哉,有旨哉!(原諒西楚無能,只有借鑒《舊唐書》本紀第六。)
「女皇……」
不知覺間,我竟將一本書盡數看完,喃喃自語,此時看似平靜的面容下隱藏著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一顆洶湧澎湃的心。
「你在幹什麼?」
身後傳來試探的問聲,不知為何,我像是被捉姦在床一樣,嚇得連忙將書合攏,站起身來。
看清來人,還好,是張太尉家的嫡長子張守鑫,我一下子舒了心,他今年十四歲,是和二皇兄他們一起學習的,雖說與他接觸不多,可是潛意識中,還是覺得,他並不聰穎睿智,就像曾經太傅對他的評價一樣:庸。
「守鑫哥哥。」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點也不慌張,可是,我還是不願意告訴他我在看《女皇新語》,我不願意告訴任何人。
「今日太傅留了作業,我便來查閱下,可是被七皇兄關在了這裡。」表情有淡淡的失落,張守鑫眼裡顯出憐愛的目光。
「對了,守鑫哥哥,你怎麼來了,我記得門是被鎖上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脆弱的表情必須要轉瞬即逝,然後便是故作堅強,才能更加引得人憐愛。
看到了他表情的破碎,我知道我已經得到了他的信任,況且,我今年才十歲啊,誰又會想到僅僅十歲的小孩子竟然會有那麼多的心思。
「我也是來找書的,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掛著鎖,可是沒有鎖上,就拿下來進來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守鑫哥哥。」我對他一笑,「那現在門已經開了,我就先走了,不然母妃會擔心的。」
他好像沒有想到我這麼快就說要走,楞了一下,獃獃的說:「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我嫣然一笑,彎腰將桌上的課本拿起來,順帶著將合上的《女皇新語》快速放在課本下面,這本書,我要帶走。
當天夜晚,我久久不能入睡,老子里全是劉延意的事,一個區區後宮妃子,竟有通天之能,當上一代女皇,而我,是公主啊,生來血液里就流著高貴的血統,一個想法在我心中慢慢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