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亂事纏身
一束亮光線強行擠入眼縫,我不悅的翻了個,身順帶拉高被單。
「起來!」
暴烈的怒叱猝然刺進我耳際,徹底終斷了我的美夢,緊接著就被一股蠻力從被窩裡揪起。
這種不齒的行徑讓我不由想到遠在京城的某位兄台,果然是同根,一個沒人性另一個就別想有血性。我嘆息鬱卒。「兩個時辰前該審的您都審了,該召的我也都召了,您就高抬貴手……」還沒說完我又昏迷過去。
「出了這種事,我一夜未眠,你還睡得著!給我起來!」他抓著我的肩像搖篩子一樣使勁搖。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依舊閉著眼睛,苟延殘喘。
「你!」
一陣沉默……
猜想他應該走了,我頓時心滿意足,剛要躺回去……
「你知不知羞!」突竄出一隻手揪住我領口,把我從一百二十度又硬生生壓回七十度去。
「羞,羞,那再羞一會兒,再睡……哇!」眼皮被猛地的撐開,強烈的光線立即侵入,刺得眼睛生疼,我大叫,慌忙護住眼睛,小心的揉著。
「跟我出去!」他粗魯的抓起我手腕。
………………
「您有什麼事非要選在案發地點,這不存心害人尷尬么!」陽光投射在湖面,折射出刺眼的光,我的心情愈發糟糕。
「無顏女,你還知道尷尬!」十四眯著眼覷我,一副對我開口就好像是紆尊降貴,有損他身分的事情。
「請注意您的用詞。」我咬牙。「不知道堂堂十四阿哥大清早強入小女子氈帳,把小女子強帶於此的目的何在?!」
「小女子?你不覺得應該改稱呼了么。」他一臉輕視,頗有深意地說。
昨天一些不愉快地畫面開始在腦中回放,我滿目怒火,狠狠盯著他。
「你是女的。」他刻意提醒。「昨天證實了。」
「……」
「我們共浴。」
「……」一聲抽息。
「我看了你。」
「……」頭痛。
「摸了你。」
「……」指關節崩出咔嚓聲。
「抱過……」
「閉嘴!」幸好心臟不是玻璃做的,否則肯定已經粉碎粉碎了。
「不過你放心,我可以承擔這些不必要的責任。」他一臉大義凜然,為國捐軀表情。
我脊背一寒,惶恐的瞪著他。「您的大量我沒命承受。」只要能和你們兄弟幾個少見面,我就要燒高香了。
他睇著我,一副我明白的樣子。「回京后,我就向皇阿瑪要了你,其他的事你不必多想。」我剛要開口又聽見他補充。「你自卑我能理解,但希望你明白我不會嫌棄你,也不會因為身世來羞辱你。」
只覺得太陽穴上突突跳了幾下就是一陣頭暈目眩,不知道是刺激過渡,還是嚴重失眠……
………………
我緩緩張開眼,看到粗大的烏尼和哈納,然後一張熟悉且讓人惡寒的臉探進視線里來。
「貝兒,你又病了,我們真的很有緣呢。」妖精兩指捏著根又長又細的銀針,笑意未盡。
我黑著臉。「希望我們就緣盡於此吧。」
妖精輕笑,湊過頭,挨近我的耳朵。
我要移開。
他低低的開口。「小心針錯了位。」話落,他指尖滑過我脖頸,帶出另外一根銀針。
我怔怔的看著,額頭冰涼,骨軟筋酥,不敢再吱聲。
「十四知道了?」溫熱的氣息拂進我的耳朵。
我輕顫一下,嗯了聲。
「無論四哥有何用意,你和十四到此為止。」轉眼,手中又多出一根針,他鳳眼微眯,掃了眼針尖又看向我,淡淡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八哥也有此意。」
「嗯?」要理他的話我道行尚淺,但看到他手裡的小型殺傷性武器,我馬上識趣的改了調。「嗯!」管它呢,語言所不能表達的就是禪,最酷。不能漸悟,只能頓悟。
妖精撇了撇唇角,似乎鬆了口氣。「幸好答應了,我也不願意傷害貝兒呢。」
我愣愣怔怔,頓時有種差點被害的感覺。
他揚眉,又不知道從哪兒退出根銀針,喃喃。「百匯穴也不太好找,況且就算告訴他們是死於神經官能症,他們也未必相信。」
我當即頓悟了後半段,開始冷汗涔涔,不久寸骨皆軟。
「明天就能活動了。」他視我的痙攣於無形,收起所有銀針,眨眨勾魂奪魄的丹鳳眼,忽而起身,擦著手走出去。
帳布重新落下,穹廬里靜的怕人,只留我躺著大喘粗氣。
…………
「怎麼回事,快死了么。」不知道什麼時候邊上又多出人來,一把扇子啪啪的敲著我的嘴。
「四哥,你就放過她吧,看看,臉孔發黑,嘴唇發白的夠可憐了。」
「怎麼,生病就能不懂規矩,明明睜著眼睛……」
「四哥。」一聲嘆息。
我的腦子剛開始回春,頭稍稍一偏,「噼啪」視線一交接,腦子又唰的短路,眼神頓時渙散,喘氣聲更大了。
「還裝,這女人根本……」
「四哥,她嚇著了。」十三的聲音很無奈。
……………
依照妖精的安排,我每日午時必須在高溫藥水中浸泡上一個時辰,葯程要持續三天才能保證不留病根。
開始我哪捨得就這麼把命拱手交給個有前科的,但是就在昨天,迫於某人**裸的威脅,我只能硬著頭皮回頭找到妖精,顫抖的交出性命,沒想到他賤狠,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不救了,這下我急了。不是急他不治,急的是回頭要是給某人知道我求醫不成就得親自給我主刀,被整死了還好,萬一真整個半死不活呢。為了下半生,我死賴著妖精,求他網開一面原諒我前幾天的一些不成熟的表現。
經我長達數小時的撒潑打滾,妖精終於答應不計前嫌,於是才有了現在,我攤手攤腳的躺在定做的木桶里……
另外,自我昏倒的那天起,就再沒見到十四,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老八和妖精似乎從開始就有意無意幫著我混淆十四的視線,但又為什麼呢?
「貝公子。」一聲嬌羞打斷我的思路。
我下意識護住肩。
濃濃的蒸氣種漸漸靠近一個窈窕身影。
「郡主?」我驚訝她來做什麼。
「貝公子,有什麼其木格可以效勞嗎?」
她越走越近,我急忙攏來四周的草藥遮住身體,以免漏了陷。「沒,沒有,我快好了,郡主還是避避吧。」
她身形一頓,僅猶豫了一霎那,還是裊裊然的走來。
「郡主……」
纖巧的身體越靠越近,恍惚還縈繞了淡淡的槐花香。「貝公子。」聲音似流水般婉轉,細白綿軟的手從我肩的一側慢慢捋至另一側。
人類為什麼這麼殘忍,我涕泗交加。「郡……」
「郡主!」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口接過我的話。
「蘇赫巴魯。」其木格坐在木桶邊沿,一改嬌嗔,冷清的聲音甚至夾著挑釁的味道。
門口的人不再發聲,我猜他大概是把所有的功力都集中在眼睛了。雖然隔著厚厚的蒸氣,我依然能清楚地感受到不斷向我發射的槍林彈雨,槍槍恨入骨髓,彈彈刻骨仇恨。
是不是我的祖墳埋的不好,怎麼倒霉事情盡喜歡粘著我,我擒著淚水,拿刀插自己一下。「郡……」
「貝哥哥不用怕。」如玉般纖細的柔荑輕輕按著我肩。
繼續插自己,果然有人突然對你很好,你就有種要被害的感覺,公子到哥哥,都開始昵稱了,瞧見沒,門口那位已經改用AK轟我了。
「其木格!」蘇赫巴魯吼聲如雷,幾乎震碎我的耳膜。
「蘇赫巴魯,你是故意要把事情張揚出去嗎?」
「其木格!」蘇赫巴魯低吼,幾乎咬牙切齒。
「沒事請出去。」其木格的聲音冷若冰霜。
喘氣聲漸漸消失,不久,只聽見帳外一聲巨響,不知道什麼東西不幸成了我的替罪羔羊。
「貝哥哥,水涼了,還是快起身吧。」其木格嫣然一笑,雖然美卻不怎麼真切。
我哭喪著臉。「我個病人您就別折騰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這麼氣他不成?」
其木格笑意僵在唇邊化作一抹凄涼。「氣他……為什麼除了他別人都能看出來。」盈盈美目中滿是迷離,她悄悄將裙角捏在手裡,泫然欲泣。
「感情啊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不懂得珍惜誰。」我招誰惹誰了,泡著涼水還得義務心理輔導。
「貝哥哥……」其木格雙眸深處跳躍著火花。
我哀嚎。「你貝貝哥的身體泡快得浮腫了。」
其木格抿著嘴偷偷地笑。「貝哥哥可答應幫其木格?」
「答應什麼?」
「貝哥哥剛才自己說的話都忘了么。」
「……」
「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我偏不。」
「難道你要我幫你激他?」我苦笑。「我是個病人,正需要人性的關溫暖,你怎麼反到把我往絕路上逼。」
其木格抬眉,笑得難以捉摸。「貝哥哥不願意?」
「不是我不願意,您那位實在太彪悍,我和他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再說……」話還沒完,猛然發現腿上突然多出了一隻手。
「貝哥哥。」她湊近,在我耳邊吹氣。「別急著咽口水,再考慮考慮嘛。」
我是在吞苦水!「別對我下手,我答應總行了吧。」我最終還是在其木格的斯文威脅下棄械投降。
她抽回手,咯咯的笑。「貝哥哥,要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可惜我心裡已經有了那個笨蛋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再早也沒用,裝得下也沒用,我硬體不全,你還是找那位勇士去吧。
「我走了貝哥哥。」
我點頭,抽著嘴角目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