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情債難了 第十八章 絕戀
天方破曉,薄霧彌散,霞光微透,侵染綠樹繁花上剔透的露珠,鳥啼啾啾,撕開薄寒的氣息,在秋盡冬將明之際裂開一絲生氣。
相府內,靜謐安然中隱約透出喜悅歡欣之氣,隱約有嬉笑歡悅之聲自後院的廚房裡傳出,破開雲霧,如絲竹之聲扣入耳,沁進心。
煙囪直上,炊煙濃滾滾地隨風亂舞,又慢慢地沁入雲端,消失在天際。廚房外,悄然無聲,廚房內,偶有私語,卻不似往日的嘈雜。
濃煙嗆鼻刺眼,廚房內人影模糊。她掄著鍋鏟,眼淚橫流,動作緩慢而笨拙地翻動鍋子里的菜,寬大的水袖不斷地掃著灶台上的灰,再黏連上汗水和抖落的醬汁,變得厚重而拖沓。
儘管被嗆得喉嚨疼痛,眼淚橫流,她明媚如春花的笑顏依舊熱烈地綻放在廚房逼仄悶熱的空間里,在掄鍋鏟翻菜的當兒不時地往灶台下的朦朧的白影瞟上一眼,唇角便情不自禁地彎起月牙般的弧度。
聽得灶台下添火的人兒咳嗽了兩聲,她關切地問了聲:「如何?還好吧?」那人只顧咳嗽沒有應聲的空子,顯是被嗆得不輕。
咳嗽之聲消失,一雙溫潤縈繞水霧的眼眸透過濃郁的煙霧無比溫柔地凝視著她,沒有言語,四目相接,彼此的心意透過重重煙霧相互撫摸慰藉著心底濃膩的情思。
良久,她一聲喟嘆:「真怕,這一切只是夢!」
言無殤往灶口添了把火,眉目輕揚:「夢中的我,何時竟是如此的狼狽過?」
她湊進了些,看著他白玉般的臉上那幾抹顯眼的墨黑,還有那凌亂黏連的髮絲,怔了怔,十分不給面子地捧腹笑開,邊笑邊喘氣道:「確實、確實不……不曾如此狼狽過……」
言無殤看她笑得開懷,眉目也不由地綻開,唇邊漾開一抹寵溺的笑,黑乎乎的手突然地襲上她嫩白的臉,她一聲尖叫著閃避,臉上卻已留下一抹墨黑的指痕,他靜靜地笑開。
她委屈地摸了摸臉,氣惱地瞪他,再一聲尖叫,笑著撲向他,將他撲倒在茅草堆里,齜牙笑道:「這下,我可是要生煎白蓮花妖了!」一掄油膩膩的鍋鏟就要往他臉上貼,卻被他一把抓住順手往邊上一丟,猝然翻身將她壓到身下,修長的手指襲上她的腰肢,惹得她咯咯直笑,喘息著求饒方罷休。
她明麗的笑顏如同春日暖陽下熱烈綻放的花兒,美得勾魂攝魄,他不由地呼吸一窒,情難自禁地俯下身去,冰涼的唇貼上她的,她亮麗的眼突地瞪得滾圓,灼灼地盯著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幾欲忘了呼吸。
蓮花的沁淡雅緻氣息靜靜縈繞,相貼的唇恍若靜止在時光里,她不動,他亦不動,心在瞬間熨帖服妥,滾翻的情潮在醞釀力量,不知是誰眨了下眼,催動了狂烈的情潮,相貼的唇忽然地狂熱起來,彼此的唇舌糾纏,舔舐著無盡的相思與情長。
修長的手指顫抖著勾開她的衣帶,滾燙火熱的吻輕顫著印下愛的印記,一吻一寸情,一吻一方相思,和著他滾燙的淚,撫摸過她顫抖的身軀。
她抱住他,手指撫摸過他光滑如緞的背,感覺到他**微涼的身體貼下,不由地猛然一顫,指甲掐進他的肌膚里,在結合的瞬間,她聽到了蓮花盛開的幸福之聲。淚水悄然無聲地滑過眼角,剔透晶瑩破碎在花開的聲音里,訴說著滾燙的愛、激烈顫抖的心。
灶口的火正旺,炙烤著狂烈的情思,煮沸彼此幸福的聲音,遠古的天堂,在魅人的情潮中,扭動著妖嬈的身姿,款款而來,打開的幸福之門裡,大朵的白蓮花和紅蓮花妖嬈地綻放極致的美麗!
……
看著桌上菜盤子里那些顏色不辨、或黏糊或血紅或焦黑的東西,她喪氣地搖頭嘆道:「無殤,看來你我做不成那平常夫妻!」
言無殤手執毛巾細細替她擦乾頭髮,將她環入懷中,深吸一口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方才低聲道:「誰規定、定要鑽灶台才做得那平常夫妻?」
他灼熱的氣息灑於脖頸,想起方才的歡愛,她不覺臉上微燒,輕輕地扭動身子想要掙開他,誰知他非但不放開反而抱得更緊,低啞的嗓音顫動在她的頸子間:「愛、在乎心,而非形式!」說著,將她轉身面對他,狹長漂亮的鳳目變得迷離而深邃,如同浩渺的星空,閃閃爍爍的柔情灑落她的眼。
她看得有些痴,不自覺地踮起腳尖去吻他的眉眼,沁著似水柔情的嗓音讚歎著:「無殤,你、好美!」
他鳳目一瞬,似笑非笑地打趣道:「那麼池兒,你是不是想讓我說『池兒,你好俊!』?」
聞言,她「噗嗤」笑開,輕輕咬他的胸口,聽得他吸氣之聲,抬眼笑嗔道:「叫你使壞!」
「恭敬不如從命!」他鳳目流瀉出一股邪魅的美,她受了魅惑,瞬間怔住,他已傾身吻住她,舌尖勾纏,輾轉翻攪,熱烈如火、溫柔似水,點點滴滴震顫著她的靈魂。
「嗯,無殤……」她細碎地呻吟,衣衫在他火熱的吻中半褪,肌膚裸露冰涼中交雜著火熱,冰與火的纏綿,奇妙的美好!
忽然,門外響起一聲清冷的嗓音:「爺、夫人!」
火、瞬間熄滅,冰、瞬間融化。
言無殤不緊不慢地拉起她的衣衫,遮住那惑人的風情,她只覺得臉上滾燙,羞得直往他懷裡鑽。他低頭看她嬌羞的摸樣,心魂蕩漾間,有一絲的恍惚,直待她輕叫他的名,他才笑著朝門外道:「進來!」
門推開,莫笑領著端著飯菜的丫頭進來將桌上慘不忍睹的菜撤下,重又合上門,她這才敢抬頭,臉如晚霞映照,別樣的美麗。
用過早膳,步出園子。天色已變,霞光隱退,霧靄盡散,天幕低垂,陰冷的風推著烏墨濃雲滾滾而來,大有風雨襲來之勢!
她抬頭看了看天,不由地皺眉:「這天怕要下雨了,我們可是出去玩不了了!」
言無殤無所謂地笑笑,牽過她的手往園子的另一面走,走到靠牆邊,纖長的手指一指,親昵地親親她的鼻樑,笑問:「今日便玩那個,如何?」
她隨意一瞥,眼眸一亮:「鞦韆?!」人已掙開他,歡快地奔過去坐到那鞦韆架上,悠哉地晃了起來。
他搖頭輕笑:「沒長大的孩子!」
走過去,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子,幫著她推起鞦韆。
鞦韆越盪越高,她緊抓韁繩,笑容明麗,長發狂舞,笑聲如瀾,一波一波的快樂由近及遠漾開去:「哈哈……高點,再盪高一點!……哈哈,無殤,再盪高點……」
狂風翻卷,豆大的雨猛然砸下,「劈里啪啦」卻全然擋不住她歡快地飛翔,雨水重重,沖刷不掉她亮麗的笑顏,雷聲隆隆,撕裂不了她瘋狂的快樂的笑聲。
言無殤在雨中傾力讓她的笑聲盪得更高,快樂飛翔得更遠,雨水不斷沖刷他嘴角寵溺的笑意,笑意未淡,溫柔如水的眼眸卻落進雨的悲傷,盈滿飛雨落盡處無所歸依的絕望。
猩紅的絲滲出嘴角,卻迅速地被雨沖走,唇邊的笑意被血腥滋潤得更加醉人,和著他絕望得令人心碎的暗殤:「池兒……拈花……但願,你永遠、快樂如斯,歡笑如斯,明麗如斯……即便我不在你身邊……我不在,流語、你深愛的流語便可回來……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