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她也明白不能太苛求他,所以難受歸難受,氣過也就氣過,至於他的內丹金珠她能拿命去守他的命,即便在眾位太婆面前,她亦能死命為他護守,但如果他的這份「聘禮」,最終的可能是要她為他續命,她是不敢再要了。

她自覺沒那能耐,而心,她更沒他那份強悍清漠,以為沒了一個真身,再尋一個新的便好,卻不知,新的就算再好,也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他。

「撐過去就好,再過幾天,身子自然就慣了,我不要內丹不要了」她輕輕喘氣。

「好啊,好極了。」白凜頻頻頷首,笑笑哼氣。「只是我這東西已然作聘,早就屬你。你既說不要,那就由你親手丟棄才算正理。不是嗎?」說著,他將內丹塞進她懷裡,彷佛那玩意兒跟他無關,扯不上邊。

她要嘛就取走,不要便丟,跟他毫無干係!

【第四章】

秋篤靜連根手指也沒動,僅怔忡瞅著在懷裡浮動的天狐內丹。

那顆珠子宛若一隻被入魂的精魅,被「大主子」釋出后,很依戀地在她這個「二主子」懷裡留連徘徊。反正跟她混很熟了,蹭著挲著,像頭討憐的小犬崽。

她兀自發愣,男人已當機立斷替她抉擇。

「沒力氣丟嗎?好啊,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我替你丟。」

「白凜你——哇啊!」欲阻止已來不及,她眼睜睜看他取走內丹,朝坡棱上用力擲去。內丹飛得老遠,就跟適才被送走的小赤狐一樣,消失在山坡另一邊。

簡直瘋了!

「你幹什麼這樣?!」她面透虛紅,震驚又惱火。

「我為什麼不這樣?」他略揚下巴,一副滿不在乎勁兒。「這片地方魑魅魍魎、精怪小妖還不少,一顆天狐內丹夠養它們全數,打不起架,無須你操心。」

「你這是簡直根本是」真真是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他全然回歸。

就有他這樣說話氣人的!秋篤靜恨到推人,踉蹌站起就想往坡頂沖。

「你想把內丹找回?為什麼?不是不要了嗎?」連三問,白凜扯住她一臂。

「你不能這樣胡來、不講理!你不能這樣欺負人!」明擺著是故意戳她心窩,要她疼痛,為他著急。「放手!」

他欺負人?是她欺負他才是!

完全被她壓著打,鬧到得拿千年真元作賭,他九尾雪天狐何時這般窩囊過?

「放手讓你尋回內丹,然後呢?仍要塞回來給我嗎?」他唇笑,眼神冷冽。

他沒把話說全,但秋篤靜知其意,她把內丹還他,只會重複眼下情況,依舊會被他以「幫她丟掉」的名義拋遠了。

頭暈目眩,兼之心緒起伏難平,她閉目輕喘,沒等白凜將她拉回懷裡,她已氣虛般軟了雙膝。

身軀被兩隻闊袖卷裹了去。

草浪沙沙聲突然止了,耳際的寂靜如在古井深淵,是一個熟悉之地。

彷佛萬物皆無的所在,只有自己略沉的吐納輕響然後是天狐的氣息,清冽卻溫暖,矛盾卻溫柔,用一種熟悉且親昵的方式染上她的身子。

她喘息著掀睫,一切真如她所以為,真被他帶回凜然峰的巨大樹心內。

「內丹」她鼻音甚濃,不願再汲取他渡來的氣。

「丟了。」白凜恨恨道,捏住她下顎俯首就親,兩人相銜的口中漾開潤光,絲絲縷縷儘是天狐大人的生息。

「嗚內丹內丹啦」神識昏昧,難過襲心,哪還能忍淚?

「你要,我就找回來。不要,丟了正好。」

樹心裡像被男人的這一句話塞滿,秋篤靜只覺整個人一直打轉,又或者是這棵巨樹不住旋轉,她耳中響起他的話,一遍又一遍,將她神識逼至死角

「我要了,嗚嗚我要就是!你不能這樣」低泣哭喊。

她這話甫出,周圍闐暗忽而遭一道明光碟機逐。

千年內丹乍然重歸,浮舞在兩具糾纏的身軀旁。

她淚光閃閃,臉泛虛紅,而白凜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以指腹抹開她的淚,內丹像有自個兒神識般緩緩舞到她唇畔。

「張口。」他冷聲命令。

於是她棄甲投降了,昏頭昏腦由他擺布,兩片唇一張,內丹頓時縮成一丸小金珠溜進,伴隨而來的是力道略重的糾纏深吻。

這不是雙修,現下的她也沒力氣陪他修行。

但總有源源不絕的生氣渡進,從他的唇與舌、他的親吻與撫觸真的不是雙修啊,她模糊地有些明白,是她單方面攫取,從他飽美的體內,就如如以往她曾任由虛元碎裂的他盡情汲取那般

她衣衫褪開,勁褲松解,男人體熱偏涼,與她溫燙裸膚相貼,掀引細細顫傈。

是喜愛他的。

依舊很愛很愛。

嘆息從心底逸出,也不曉得淚止了沒,還是又被他弄哭

微綳的身子漸漸被他揉成一坨軟泥似的,泥里染著飽足水氣,濕潤柔軟,他在她神識幾要盪遠時,深深埋進那溫暖濕潤里,糾纏地連成一個。

他喚著她,清漠嗓聲變得低嗄輕啞,格外誘人心魂。

她抱緊他,說不得話,重歸的天狐內丹在腹中舞動。

她血氣波盪,神魂飛掠,最終是昏厥了去。

但在跌入黑鄉的前一刻,依稀又見那頭九尾雪天狐現身狐探出舌舔她,靈鼻摩挲她頰面,嗅過頸窩,又挲著她的胸房和肚腹

狐獸揚首淡淡看她,那麼精碩優雅,那麼美

醒來,不見天光,秋篤靜心定,因一切是熟悉的。

她仍在巨木樹心內,一隻精健手臂環在她腰上,男人從身後摟著她側躺。

像如何也擺脫不掉的沉重疲乏終於退去,四肢百骸有種重新灌飽血氣之感。

而身子是舒懶的、清爽的她想起那頭亂嗔亂舔的大狐,耳根與臉頰悄悄熱了,身膚亦是

她一醒來,氣息與睡時不同,略一變化,身後男人便已察覺。

「紅繯體內猶留玄宿的一縷入魂,尋她,除了替自己報斷髮之仇,也為斬除玄宿最後的那一縷根。」發狠「泄恨」后,天狐大人的滔天怒火果然平息許多,勉強都能放緩語氣了。「你以巫族之術凈化紅繯,拔除修行的元神,玄宿那縷入魂自然也散了,是太便宜紅繯」一頓。「算了,就這樣吧。全依你。」

秋篤靜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自然豎耳認真聽。

聽他話里意思,若她沒插手,小赤狐真會被扒掉好幾層皮,整到沒命

全依她?就這樣?

像他思量再思量、斟酌又斟酌,最後為成全她而好委屈地犧牲。

心緒猶沉,秋篤靜輕郁的唇角倒也不禁一揚,卻聽他接著道——

「全都依你了,無妨。反正那一帶狼群沒個十匹也有八匹,小赤狐說不準還沒睡醒,就被叼回窩裡喂狼崽。」

她忽地轉過身去,近近看入他寂寂生輝的瞳底。

白凜一怔,隨即俊臉作惡,發狠問:「如何?」以為她又對那隻赤狐心軟。

「那匹馬呢?被狼叼了怎辦?我跟武林盟相借,要還的。」

她又在玩他、欺負他,是吧?

「還。等會兒就把馬虛空挪移回來凜然峰,讓你還回去。」他微眯美目,一臂將她箍緊。

「別忘我的淬霜劍。」

「哼!」

秋篤靜被他傲慢哼聲哼得一陣心軟,禁不住去撩他頰畔雪發,輕聲問——

「地底洞穴里,那一葉欲為我引路的綠光精魅,你說其中有你吟入的神氣那一場狐火大起,是否把它也燒毀了去?」

白凜豈會不知她在想什麼?

定又為一隻來路不明、偏無端端結了緣的精怪憂思悵惘。

「自然全數燒盡。千年內丹喚出的天狐狐火,豈能有漏網之魚?」

她淡淡默了,眸光略斂。

他瞧著又覺心堵,再次發狠問:「你待如何?」

她搖頭,似雲淡風輕。「沒事,只覺可惜了。」

精魅一葉,渾沌初開,卻可惜天狐的一縷神氣,可惜了這般難得的機緣。

她一靜默下來,眉眸間的郁色更濃,白凜看進眼裡,心裡七上八下。

突然,男人的一隻手臂橫在她唇邊。

秋篤靜一臉迷惑,與他認命卻一樣很帶傲氣的眼神對上。「怎麼」

「你咬吧。」

「啊?什什麼?」

「修行破千歲的九尾天狐,狐肉奇珍,食者不蠱。」他豁出去。「吃一塊。」

手臂都觸上她的唇了,見她兀自抿著,他一抵再抵,道——

「我一塊肉怎麼都抵得掉「請便」兩個字吧?你啃一塊去,這天上地下千萬種的毒與蠱都不必怕,害不了你。」

原來唉,原來啊原來,是為當日他對玄宿所說的「請便」二字。

他這是在跟她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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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狐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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