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蛇起陸

公元1899年11月27日，河北。

呼嘯的北風中，身穿棉襖，頭上頂著瓜皮帽的李大眼手握著鬼頭大刀，搖晃著腦袋像是發癲一般念著：「真君顯聖，刀槍不入。真君顯聖，刀槍不入。真君顯聖..........」

李大眼身上的棉襖本是青灰色的，但是因為穿了許久沒洗的緣故，看上去已經是黑烏烏的一片，在胸口的位置上還可以看見油膩的反光，那是他三天前吃的滿嘴流油的時候不小心........應該說他就混沒把這油污當回事。由於穿著棉襖，本就不甚高大的他圓滾滾的像個球，油膩膩的辮子在身後誰來甩去，甚是滑稽可笑，看起來就像是個小丑。然而現在這個小丑拿著鬼頭刀，那就一點都不可笑了。

他念了幾遍咒語后，將手中的大刀高高舉起，雙目赤紅地嘶喊道：「殺洋妖啊！」

在他身後的各色人等舉著刀槍棍棒，一起跟著大師兄李大眼聲嘶力竭地吼道：「殺洋妖！」

凜冽的北風吹過，綉著「玄武佑聖真君」六個大字的旌旗獵獵作響。李大眼一馬當先，帶著本壇的師弟和徒弟們喊著「刀槍不入」的口號，一窩蜂地向著對面的教堂衝去。

兩百米開外的教堂中，有著德國下士施耐德率領的十二名士兵，另外還有牧師教士五人，中國教民三十多人。施耐德指揮著十二名士兵在教堂錢的院門口排成兩排，讓牧師和教民拿著榔頭棍棒在院子中準備。

望著蜂擁而來的拳民，施耐德一邊計算著雙方之間的距離，一邊給手下打氣。對這種只知道呈匹夫之勇的土著，曾經在非洲打過土人的施耐德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等下只要放上兩排排槍，這些土著就會嚇得轉頭逃跑。

等到拳民們越過路邊的那顆標示百米距離的杉樹后，施耐德將手中的軍刀劈下，大聲道：「射擊！」

第一排的六名士兵聽到命令後用力扣下扳機，撞針擊發底火，引燃火藥。彈丸在膨脹的氣體的作用下從槍膛中激射而出，飛向對面的一片人潮。這些士兵都是在軍中服役多年的精銳之士，射擊的精度相當不錯。當先的李大眼被當成集火的目標，身中四彈。

子彈打在李大眼的胸口，大腿和胳膊上，巨大的停止作用將他打了一個趔趄........但也就如此了。

他感覺就像是被人用鎚子在胸口，大腿和胳膊上錘了一下，然後就在施耐德等人一副見了鬼的神情中繼續前沖。

雖然李大眼這邊也只有五六十個烏合之眾，然而刀槍不入的怪物實在是超乎想象之外的情況。如果能換算的話，估計教堂這邊的士兵的頭上都會籠罩一個「士氣—5」的DEBUFF。

在後排的德軍士兵放完排槍后，雙方不可避免的進入到肉搏戰的階段。兩輪排槍放到了三人，沖在最前面的李大眼身中數槍，棉襖被打出了數個窟窿，卻依舊如旋風般地衝過百多米的距離，舉著大刀就向那帶著假髮的洋鬼子當頭劈去。大刀和施耐德手中的軍刀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切金斷玉聲中，大刀將軍刀砍成兩半，再順勢從施耐德的左肩上砍下。刀鋒破開肌肉，砍斷骨頭，帶著大蓬的鮮血從施耐德的右腰處躍出。這一刀，先斬斷敵酋的兵刃，再將一個大活人劈成兩段，當真是剛猛無比。

後面院子中的眾人見了這大劈活人的把戲，不由驚得呆了。那幾十個教民摒住呼吸面面相覷，忽地齊齊發一聲喊，在幾個教士滿口「上帝啊！」的驚呼中四下散去。

隨後，火焰在這個教堂中燃起，不一會就吞噬了整棟建築。這是公元1899年的年末，本就混亂的中國向著更加混亂的方向滑過去。趙三多，朱紅燈，景廷賓等大票的拳民首領開始走上造反或是被造反的道路，袁世凱也以嚴厲鎮壓拳匪的面目在歷史的舞台上大放光彩。

在無盡的時空中，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這一次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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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陳誠正在搖頭晃腦口若懸河地給台下一般聽眾講話本。台下眾人屏氣凝神，伸長了脖子聽的津津有味，忽地一聲驚呼響起：「黑虎壇的大師兄們過來了！」

陳誠正說的興起，聽到有人出聲打斷，他也不生氣，拿起黑又沉的醒木往那張八仙桌上一拍，然後道：「今日就說道這裡，大夥都散了吧。」

人群中有一人道：「.....搞什麼搞，這黑虎壇的師兄們也.......」。後面的幾個字聲音漸小，卻是被旁人捂住了嘴巴。

過來的黑虎壇眾領頭的是個腰胯大刀的黑胖大漢，聽到人群中的話，停住了腳步，對著聲音的淶源方向戟指怒道：「哪個賊鳥廝在那邊聒噪？」

人群中沒人搭話，三三兩兩的的散開了。見得如此，這黑胖漢子才奔到陳誠面前來，低眉順眼地道：「大師兄！」

原來這說書之人正是最近興起的黑虎壇的大師兄，地位還在這黑胖漢子之上。當下聞言，一邊收拾道場上的東西，一邊懶洋洋地問道：「大眼啊，你這一來就把村民都趕跑了，等下吃飯你請？」

大眼急的跳腳道：」大師兄你怎麼還惦記著吃飯！這方圓百里各壇的壇主們都到了老君廟，就要商量著要選大頭領了。壇主要我.............」

陳誠一聽，立馬扔了手中的傢伙什，一溜煙地向老君廟的方向奔了過去。後面的大眼跺了跺腳，對旁邊幾個傻頭傻腦的師弟們吼道：「你們還看什麼看，還不趕快跟上！「

等到幾人趕到老君廟的時候，只見原本頗為冷清的小廟外豎起了即食麵大旗，上面寫了一堆「齊天大聖」「凈壇使者」「廣源真君」「普化真君」之類的。數百個肌肉結實的燕趙大漢在哪裡胡吹大氣，這個說自家師兄們道法高深，那個說自家的師父們武藝精湛。陳誠和李大眼在自家的黑虎旗下跟眾人交代了一番后，悄悄的從老君廟的後門出溜了進去。

老君廟是范台村村尾的一間廟宇，佔地不過兩三畝，除去外面的庭院和後院，建築面積不大，前殿大概也就四十多平方米，現在這前殿中擠了二三十號人，還要給中間那人留下一大塊位置，其他的人就擠得不行。兩人好不容易擠到自家壇主跟前，還沒來得及賠不是。就見一對大眼睛怒視著自己。然後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對著兩人怒道：「幹什麼去了？」

這聲音雖然清脆好聽，正如前代詩人白樂天所說的「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然而這廟中的眾人大多是五大三粗的廝殺漢，對這般少女嬌柔之聲渾不在意。當中那正高談闊論的清瘦老者更是大怒道：「是哪個在插嘴？」

隨即看到了少女旁邊的李大眼，然後怪聲怪氣地道：「喲，這不是咱們的前玄武真君，現在的黑虎壇二師兄嘛。」

廟中眾人原本就對這小姑娘在廟中佔了一個好位置感到奇怪，聽的老者這樣說后，不由得紛紛交頭接耳。

「原來這就是黑虎壇的聖姑大師姐啊」

「李大眼眼來那是一個多麼豪勇的好漢，現在怎麼.......」

「說不定是人家就喜歡這個調調.........」

黑胖漢子李大眼漲紅了臉，被眾人說的面紅耳赤，想要分辨，卻哪裡說的過這麼多嘴。氣的他就要拔出刀來，把這些敢胡言亂語的傢伙們砍成七八段。

見得他就要動刀子，深知其人悍勇的眾人轟地從大門處退了出去。清瘦老者也跟著眾人退了出去，然後對著門口大罵道：「好你個李大眼，居然敢在大傢伙面前動刀子，你這是想要欺師滅祖嗎？」

李大眼提著刀子跳了出來，對罵道：「你們這些賊鳥廝，凈是些嘴裡噴糞，胯下沒蛋的慫貨。有種的就來跟你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是不是在床上大戰.......」，人群里不知道是誰這樣說了一句。

李大眼聽了面上怒意更盛，雙手握刀，就要請神上身，旁邊的少女叱道：「退下！」

黑胖子聽了自家壇主的命令，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萎頓下來老老實實退到後面和大師兄站到一起去了。這時外面的弟子們聽到裡面出了變故，紛紛的湧進院子，亂糟糟的找著自家的師兄師傅去。清瘦老者看了看自家這邊亂成一團亂麻，又瞅了瞅對面黑虎旗下雖然只是有十幾人，卻排成三排秩序井然的樣子，心中暗自心驚，卻是打定了主意不要繼續趟渾水。

少女面對著三四百條大漢，氣定神閑地立在那裡，配合著身後橫豎成線的十餘弟子，自由一種威嚴橫生。

漸漸的眾人的聲音小了下去，各自瞪大了眼睛，心中轉著各種念頭，卻想著還是讓別人先出頭，自己看看風向再說。

就在兩邊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人跳了出來。其餘眾人一起鬆了口氣，心想：終於有個憨貨出來了。

這跳出來的乃是西邊小楊村大刀會白水壇的壇主王二，使得一手七七四十九斤的大刀，並修習了大刀會的絕學金鐘罩，據說能力斃奔馬，刀槍不入。就見那王二在場中站定，先挽了個刀花，，然後大聲道：」要說是李大眼的話，大夥都是服氣的。可現下他不行了，把位置讓給了你這個小娃娃。看你這麼小，也不像是能守住黑虎壇家業的樣子，不如讓師兄們選出一個德高望重之輩給你幫幫忙，幫你管管黑虎壇的事。」

「哦，這個德高望重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呢？」少女眼中閃爍著光芒，冷靜地問道。

王二將左胳膊向上曲起，顯露出結實飽滿的肌肉，大咧咧地道：「師兄我當然也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至於你嘛........」

王二上下打量了少女的小身板，臉上綻開一個獰笑，繼續道：「至於你嘛，可以留下來跟在師兄旁邊學學怎麼做事。」

王二身後的眾人聞言紛紛交頭接耳，喧嘩之聲一時在院中回蕩，讓王二聽不清對面的少女說了什麼。

王二大聲道：「你剛才在說什麼？是不是覺得師兄我的這個提議很好？」

「我說的是，」少女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蒼穹。清脆的聲音明晰地在眾人耳邊響起，「我已經看到了，你的死兆星正在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