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毒發
「小姐!小姐!江少爺和景少爺來了!」
有婆子慌慌張張從門外跑進來,空氣中的芬芳混雜著濕黏的香汗。
沈敏瑜強撐起一副骨架,睡衣下的床單可見汗漬斑斑。
小環喝道:「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江少爺和景少爺是來看望小姐的,你再這樣子沒輕沒重以後不要到北樓伺候!」
那婆子不知做錯了什麼,埋頭在地上不住的求饒磕頭。
門窗關著,繁厚的窗帘使室內難以通風。
密不透風引起的悶熱和婆子不停的哭號讓沈敏瑜頭痛欲裂。
可她把氣力都使在與毒癮所發嚙骨之痛作鬥爭上。
她連動動眼珠子都覺得是身體里的毒欲在汲干自己最後一絲精力。
卡在喉嚨里的話吐不出來,最終只是破皮的嘴唇動了動。
小環見沈敏瑜沒發話,也不敢擅自做語,畢竟那江景二家是她找來的。
這下,室內只有那婆子一人不住的磕頭聲。
咚咚咚....
咚咚咚!!!
磕頭聲中有錯落的腳步聲,沈敏瑜眼皮子在打架,此刻是睜也睜不開。
外間兩男一女由一名年輕的僕婦引來進來,正對門的長窗陽光正艷,越發顯出那首位男子一身綢緞長綴明亮而順滑。
那磕頭的僕婦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只想著是少爺小姐們來了,她能藉機躲過這一劫,之後等小姐養好了身子,這事兒也就翻篇了。
果不其然,那僕婦跪在套房雙扇門的正中間,景施琅瞧著怎樣也不好看。
「你家小姐這幾日病著,你不管范的什麼事兒,這時候都不該給敏瑜添堵,若是犯了『血郁』之症,只怕你不是磕幾個響頭就能了結的!」
景施琅一番猶如當頭棒喝,那婆子驚在原地,身子弓了一半,是繼續磕頭也不是,求饒也不是。
她嚇得渾身發抖,滿身濕汗,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還不快滾下去!」江元凱從後面躥到前面作勢要踹她,「髒了爺爺的眼睛!」
那婆子和年輕的僕婦打了眼色,方才連滾帶爬又碎碎念著大慈大悲落荒而逃。
小環有些緊張的絞著手裡的帕子,床上的小姐半昏半醒,她是叫也不是,去迎江景二家的人也不是,一時間站在那裡發怵。
「施琅哥哥......」
沈敏瑜以為自己是痴人說夢,嚼著囈語動了動,小環見自家小姐有了意識,忙麻溜的上前將她扶起來。
景施琅正走到床頭,只一紗之隔。
晏九九見他沒應沈敏瑜,省得此刻他心中還有罅隙,便從床幃繞到床頭。
「敏瑜,敏瑜....」她試著喊了兩聲。
沈敏瑜臉上全無血色,手指發白,晏九九心驚不過,「你家小姐這樣多久了?」
「已有兩三日了.....我.....」小環說著眼圈就紅了,「小姐不要我告訴老爺,我實在.....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去求江少爺!要是小姐在這樣下去,只怕要出人命.....」
千重帳紗上薄薄的蕾絲縝密的排列著,像是一朵兒接一朵兒盛放的白玫瑰。
大片的雪紗上整齊的分佈著西式的花卉圖案。
薄如蟬翼。
仿若一扇扇特製的小窗。
每花窗里裝著沈敏瑜忐忑、驚慌、痛苦、無助的臉龐。
景施琅越發看不真切,想深吸一口氣卻發現空氣中混雜著太多複雜和陳舊的味道。
「你去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小姐病著,房內應該保持空氣暢通,這才能有益於康復。」
領路過來的僕婦卑亢的應諾,輕手輕腳的去收拾那三人高的窗帘。
「可有請醫生來看?我看這不像是普通的風寒發熱之類的病症,敏瑜這般苦熬可不是辦法.....」
「醫生......」小環見沈敏瑜的眼皮動了動,一個激靈,生怕說漏了嘴,「對!醫生!前幾日請醫生來瞧了.......開了幾幅葯卻總不見好,反而更重了些,那醫生再來瞧了幾次始終沒有起色.....小姐也不願意去瞧別的醫生,因而就耽擱了.....」
沈敏瑜昏昏欲睡,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耳朵上。
晏九九將丫鬟的話抽絲剝繭,心中有了懷疑,不免腹誹道:「這就奇怪了.....沈家專用的醫生不比瑪利亞醫院的主治醫生差,若是他都瞧不出來......可病痛把她折磨到如此難看顏色卻要瞞著沈高峯.....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景施琅隔著紗帳聽晏九九問了他所想,心下稍安,突感身邊空氣疏散,轉身發現江元凱在四方格局的沙發處做了下來,他正準備呵斥卻見江元凱對他做了噓聲的手勢,想是他心中有了看法。
他也在水晶茶几旁坐下,「你怎麼看?」
「我看?」江元凱賣關子似得,把熱茶吃了一口,「我看這病症不簡單!」
廢話!
景施琅瞪了他一眼,發現自己的專註未免太傻。
「誒!我還沒說完!」見人根本不買賬,江元凱緊巴道:「這病症我曾見過......只是我也不太確定......」
「那等你確定了再說。」景施琅根本就無視他故弄玄虛。
「唉......」
江元凱放下手中的茶盞,方才認真喏道:「你也知道.....我平時喜歡去流仙閣喝喝茶聽聽小曲......」
「你那哪裡是聽聽小曲!只怕是哪個清倌把你迷得神魂顛倒、肉軟骨酥!」
江元凱咧嘴一笑,景施琅罵他反而使之心中有底。
「緣不是我的故事.....只是一同前去的公子們有些子弟是專挑那些侍燈的姑娘.....」
「侍燈?」
床上的女子正時低吟著,像千萬隻洪水猛獸擊打撕咬著她殘碎的軀殼。
景施琅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得。
開口卻是了另外一番話,「你若再試去那流仙閣與那些浪恣公子哥廝。混,以後你不許出現在我家妍妡方圓十里內。」
「這.....我.....」
江元凱一下指景施琅,一下又指自己,竟是無言以對,支吾道:「明明是說著那些侍燈妹妹們的.....怎麼又扯到我身上.....」
「你的姐姐妹妹不勝枚舉,可我就只這麼一個妹妹」景施琅深侃一句,「小環,沈世伯如今尚還安好?」
江元凱如大夢初醒,大拍腦袋,完了完了,他和那仙雲的陳年往事好不容易揭過去,如今他......誒!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邊卻又聽見丫鬟說沈伯父也是常常卧床含葯。
「嗯,先請景府的醫生來給敏瑜打一針止痛鎮定,晚些我們再過來。」
此話絕非商量,而是十分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