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涸轍(3)
倒像是天上貪玩兒的神仙往凡間丟了一場斗局。
這紅塵俗世在雲斗里爭得你死我活,兩三散仙下了賭局,圍著雲朵兒看的有滋有味、拍案叫絕,只想這輪耗盡七情六慾的局兒怎不再激昂蜿轉一些。
可凡世多奇聞,哪裡是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能領略的,只得等渡劫的時候下界歷經一輪,方才知這雙腳著地千鈞重,傾城歡顏誅心痛,欲魔催心業深重......
雲霧裡正有兩小生凄凄落淚,一眾上仙瞧得索然無味,只一路過的奉花仙女瞧這卿卿我我、欲舍難分,心中思了凡,越發覺得得這雲中楚楚白衣、秋蟬泣露的小女子便是她自己。
迷離間拭珠瀝於羅袂,腳下輕飄飄一滑,不知所以然,便跌入那雲斗間一方滾滾浮華。
天地之間狂風忽作,環繞手臂的宮絛,纘髮髻里的金玉珠箔,都被卷進那灰靄的漩渦里去,自此這小仙女流落何處不得而知。
天上眾神仙嘖嘖稱奇,說這是無聊百年來最有意思的一局。
有一仙鬚髮飄颻,他哈哈大笑道:「此乃天意!天意啊!」
天意......
世人眠時多夢,又各色各異,天人喜窺而消磨時光。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夢醒時分空空如也,滿世界都是同一個人,而整個世界又是空的。
終究不過是夢一場。
「來人......」
有人醒了,另一個夢境開始。
門外聽見動靜卻不敢聲張,輕手輕腳的進來一名稚氣未脫的丫頭。
「我睡了多久了?」
女子的聲音懶惰,好似睡沉驟醒。
「回小姐的話,醫生走後您睡了有五六個小時了,這時候是準備晚餐的時候,廚房裡已經開始忙活,就等小姐您醒來了!」
丫鬟細聲細語的說著,她瞧床上酥肩半露的人兒還未緩過神來,怕吵了元神。
「嗯.....我是覺著打了那一針之後,昏昏沉沉的,一會兒像做夢似得,都不知道自己睡著了......」她回想那如此真實的夢境,卻發現一片空白,「好了,你去給我倒一杯水來,剛才熟睡的時候應該是被夢魘住了,這嗓子幹得很.....」
等丫鬟乖巧的下去,她靠在粉金緞絲荷花軟枕上昏昏的想著,眼皮卻又開始打架,不時便進入假寐。
她覺得自己彷彿做了天大的一個夢,醒來卻覺得心裡涼絲絲的,眼角還淌著淚痕。
她究竟夢見什麼了?
意識正要消失,她聽見外面有人說著話,分外熟悉。
一睜眼,此人已走到床邊,端著一杯水。
可卻不是她使喚的丫鬟。
她嘆氣正欲翻身,那人將水杯放在小案柜上,拉住了她。
「敏敏,你生表哥的氣了?你也知道,前段時間心慈的家裡出了事情,她不能沒有我......」
顧家那是該亡則亡!
可那顧氏一條命完好無損,偏生她病得要死要活....
你寧願陪在她身邊都不願來瞧我一眼。
沈敏瑜心裡錐痛,眼角的冷淚冰的她生疼。
「來,我瞧瞧,可瘦了一些?」張弘憲擰不過她只有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她,「吶,你說喜歡我給你訂製的胭脂膏,前些日子我瞧你也用完了,這才去胭脂齋重新給你定的,只這一家獨一無二的秘香,我專門給你調配......」
專門給她調配?
沈敏瑜聽見這話就有氣,瞥見張弘憲打開那胭脂盒遞來,她突然想起顧心慈來。
脾氣一橫,抖著手將那胭脂盒連蓋一起揮到了地上。
張弘憲沒想到她會發這麼大的脾氣,看著地上的盒子也沒去撿,正準備再哄,床上的人冷眸瞧著他。
「喲!我那表嫂你可是陪好了?這才想起我來,這個什麼胭脂膏你還留著去騙百樂門的那些小姑娘吧!我堂堂沈家大小姐要風的風,要雨得雨,哪裡輪的上你這個逢高踩低的小人來討好我!」
沈敏瑜話中無不盡尖酸刻薄、嬌恨在懷,張弘憲再了解她不過,只她定是走了心,真是生氣著。
不怒反笑道:「好敏敏,我知道這幾日疏於顧及你,可你也知道,我還不是為了你,且不說沈氏現在我替你管著,要是我明著就偏心了你,外面的人指不定詬病我只拿顧氏魚目混珠,那顧家也不傻精明著,若是我讓他們寒了心,這顧家雖亡,可留給顧氏的可是一大筆流不動的財產,這到嘴的鴨子怎麼能讓她飛了?」
「哼!」沈敏瑜不屑一顧,「你就想著她的家產.....難道你不想著我的家產不成?也不排除你左右逢源呀?」
張弘憲笑的越發沉穩,沈敏瑜喜歡說反話,瞧這模樣,定是消了一半的氣性。
「敏敏你忘了,去年南洋那趟兒,我們可是下了血本,這要賺夠本再盈利本就要五六載,這期間我們不能沒有現銀來周轉,這顧氏現在孤身一人還帶著巨額遺產,我要是跟她鬧離婚這遺產定是再一分作二,再者她一心全寄托在我這裡,我只說一句這遺產就到我們倆口袋中,這滿打滿算,我們都不虧的!」
沈敏瑜一聽有利可圖,通透的很,又看張弘憲目光澄澈不似講假,剛剛壓下體內毒欲,臉上好不容易有了血色,這下笑的更加得意。
「那顧心慈在哪兒?我怎麼知道她有沒有誠意?哼!我病了倒沒說來探望我一次!」
「瞧你說的,她就在樓下,我就怕你厭惡她,因而先上來跟你通通氣,免得她一上來把你給氣出好歹了,我可怎麼辦?」
沈敏瑜叱道:「就你會說甜言蜜語來哄我,把她叫上來吧!我也好些天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她有意無意的說著,心裡全是菲薄之色。
能怎麼樣?
背靠顧家這棵大樹一倒,還不是得仰人鼻息!
以後的日子.....
沈敏瑜一張素臉,不施粉黛,卻生出鶯慚燕妒之色;粉嫩的指甲撥開黏在臉邊的細發,眉梢暗藏機鋒驟現,笑若遺光。
光想想都覺得痛快!
思忖間,顧心慈已應僕婦相迎進了沈敏瑜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