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探虹(10)
晏九九語塞。
在她眼裡,除卻娘親之外,婉容是最通情達理的人。
在明知她生悶氣的情況下,她是絕不會再去接觸景施琅的。
況且她答應著要從景府借兩個人,言下之意就是要麼婉容去,要麼使初晴去。
這樣子剖析下來,晏九九覺得她這撮合周靖海和婉容二人重歸於好的幹勁太過猛烈。
這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們二人之間就讓他們自己的去琢磨好了。
「周先生自從來洛城,還未好生招待一番,況且你倆初釋前嫌,不如就借這個機會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怎樣?」
雖心裡叨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遠離傅婉容和周靖海之間的尷尬。
可說出口的話無一不為二人著想。
傅婉容見她一本正經起來,兩人的話題似根深蒂固的茴草,使了半天的蠻勁拔不動。
這會兒悠悠轉轉的,竟倏的從景泰商貿歌劇院的糾葛一把拔了出來。
也好。
她心下想著,順承道:「也好。他來洛城這麼久,回回見我都在解釋從前的事情,我心裡已經放下了,也只原本諸多對他有所誤解。言行上少不了過分偏激,坐下來談談,說開了,往事云云隨風去,以後就朝前看罷。」
晏九九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傅婉容和周靖海的陳年往事她是近年才知曉。
即便她能理解婉容這數載日日如黑蟻噬心之痛,可終歸不能感同身受。
這時候說些安慰的話倒顯得不合時宜。
好在後院里有了動靜。
環佩叮叮,雲塵里有腳步聲愈來愈近。
「誒呀!小姐的茶!灶上還燒著水,不會煮幹了吧!小姐!剛才陳媽叫我.....」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到廚房去了。
緣是初晴應陳媽將閣樓的舊物拿到院中晾曬除潮。
紅日西斜,晴風微浪,只把那暖意吹到心坎里去了;
初晴一時竟忘了手頭的要事。
回過神來方才想起小姐的茶,這一進客廳看到晏九九和傅婉容還坐著,不免慌忙起來。
「咦,這茶盞怎的突然憑空消失了?」
初晴疑惑著踱出廚房,卻見剛才沒細看的桌上放著那隻「消失的茶盞」。
晏九九笑道:「我要是等你這個記性來給我燒水沏茶呀,只怕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傅婉容掩嘴附和,笑眼似月。
「小姐,我現今不知怎的,記性不比從前總愛忘事,前天是大珍給我說了一個笑話,當時聽了笑的我眼淚都出來了,可第二天起來毫無記憶;再就是昨天要修剪玫瑰,若不是婉容小姐現在正修剪著,只怕我是想不起來的;還有今天......唉.....可見我卻成了人家故事裡的笑話!」
初晴捶著腦袋直扁嘴。
這若是在制度等級森嚴的家族裡,這樣的僕人怕是早已經被趕了出去;亦或是受罰過多耐不住便逃了死了罷了。
多半沒有好下場。
「我說你呀,這新春伊始,應是萬物復甦的季節,腦筋應該靈活起來才是。」
晏九九搖頭,轉瞬想到近些時因歌劇院常常晚睡,這丫頭跟著她的時間熬著。
不免心疼道:「你呀!我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循!你看看景府送來的藥材還有多少,雖天天燉著湯藥,細數下來也是供過於求,以後你多燉一些,分食給家裡的人。」
景施琅送來的藥材她就這樣隨便分了,若是她這個表哥知道了,不知道心裡會有什麼表現。
宛如心中驟然冒出來的惡作劇。
晏九九想想就開心。
可說到實處,這些藥材放在這裡獨享也是用之不盡,家裡僕婦盡心盡職,應是給每個人一些體己的關心。
「咦,最近總不見歐先生,聽你今天說的,他好幾天未曾去過商貿了,可是董事會的董事又為難你了?」
傅婉容雖然管著晏家米行,但亦是為晏九九排憂解難的軍事。
涉及歌劇院,晏九九從始至終對其都沒有隱瞞。
可這幾日因和那隻老狐狸擰著勁兒。
景府,便未曾去過。
夕陽西落,波雲煙煙,水月微茫。
人倚蘭州唱晚,從湖邊當亭中;從街廟到城門。
街上的行人各有各的目的地;
穿梭、轉彎、停駐,便到了江元凱所往之處。
由擁鬧轉進空靜,走過貓兒衚衕悠長的衢道.....
「二小姐,太太昨天才下了命令,您今天不能出門,您就別難為老奴了.....」
「我今天偏要出去,要是母親敢罰你們,全然是我擔待著,還不快給我鬆開!我要......」
惶惶制著景妍妡的家僕將其鬆開,倒不是因為受了嚇;
而是景府大門口立人如玉面郎君,白衣黑領,再熟悉不過。
家奴如蒙大赦,恭敬而諛道:「江二爺,您可來了!小姐這幾天在府里悶著,老想著要小子們引著出去玩,可太太下了命令;而且小子們虎氣,又怕伺候不周,左右想著去請江二爺來.....」
這景府大門口的,若是說自家小姐為了跑出去找別家公子不免顏面盡掃。
這家奴不愧是個老人精。
幾句話不僅將小姐撥清楚,還為江元凱的到來找足了理由。
景妍妡一聽老奴口中所稱,連忙不爭手下,忙扭頭喊了聲「元凱!元凱!元凱!」
少女的聲音似紅白雙鷺含露互濡,人未曾走到身邊,心中生出一份驚羞的濕意。
「我這不是來了嗎」江元凱順階而下,「這幾天天氣好,小姐想出門透氣也實屬正常,家裡婆子小子倒是穩重,就怕丫頭們貪玩,誤了小姐的歡景。」
老奴連連點頭,順著江元凱一路向里趕去。
關了大門,院中逆光一隱,景妍妡的手便環了上來。
江元凱本要躲開,心記著人多眼雜,睨眼卻瞧下人們早已低眉順眼的退去。
這才稍稍放心,卻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由著景妍妡拽著朝影壁後面而去。
「你怎麼今天才來?」
「我昨天還不是來了?只不過你睡了....」
上了九曲迴廊,江元凱面對面道。
景妍妡坐在朱漆紅柱旁,甩著腿道:「你還說,我都睡了!那可不算數......」
「所以我今天來了。」
「哼」景妍妡悟出江元凱正等著她,「你現在跟哥哥真是越來越像了,油嘴滑舌的,最討厭不過的!哪有良家婦女肯喜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