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透徹

第十二章 透徹

晏九九已在無意識的邊緣遊盪了不知幾天,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會讓她想到哥哥那雙黑夜點漆般的眸子,從前那雙眼睛極盡溫柔和寵愛,想到這裡眼前的畫面突然反轉,他毫不留情的掐住她的脖子,稜角分明的臉龐,尋聲顫動的耳尖,眼波無瀾的黑海.....

她緊緊盯著足尖朦朦朧朧的光暈,視線隨著步子走動著,她不知道會去到哪裡,也不知道即將走向哪裡。

那稠密的黑像是隨波逐流的煙霧不斷地熏擾的她,像千變萬化的惡神蠱惑著她。

她縮著肩,目不轉睛的盯著足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那漆黑的夜晚奪了魂魄永遠鎖在那個心驚肉跳的夜晚。

「哥哥要殺我.....哥哥要殺我.......哥哥要殺了我!」

她努力向那光斑奔去,卯足勁兒跳了進去,無邊的黑暗被痛眼的白光吞噬。

「啊!」

晏九九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雙臂抱住腦袋,雙眼猶如死魚無焦,一邊使勁兒搖頭,一邊叨叨道:「不....不....不是的,這只是一個夢....」

她穿著保暖的睡衣背後卻一片冰冷,這時門帘飛快的閃過一道身影,再轉睛,那人環在晏九九左右,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撫著她的腦袋又輕輕哄著。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乖......」

像輕輕哼唱的童謠緩緩淌入心田,晏九九麻震的頭皮隨著那暖暖的氣流一松,她跌在那人的懷裡,卻感到莫名的心安,一雙杏眸卻靈彩盡失,依舊失焦。

午後的陽光將景施琅的頭髮染成了金棕色,麥色的皮膚像被春風吹拂的麥田,金蜜色的光澤在陽光的折射下此起彼伏,而此刻,他的心卻像那浪潮迭起的麥田,簌簌作響。

這是心碎的聲音。

他的心應該落了一地罷。

懷中的人紊亂作抖,他卻依舊撫著她的小腦袋,吻著她的額頭。

「好了.....我們回家了,九九,我們安全了.....」

「回家....」懷中的人怔怔道,突然她猛力推開景施琅,眼睛卻朝著最亮的門口處奔去,「回家了........我要找哥哥....我要找哥哥!他一定會說那只是個夢....對!那只是個夢!他不會殺我的......他會告訴我!」

她光著腳跑到空曠的院子里,魂不守舍的尋找著哥哥的身影。

「哥哥.......哥哥......你在哪兒?我是九兒啊!你最愛的妹妹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在哪兒呢?別躲了著我了.....」晏九九朝著空曠的門窗大喊,「你出來啊!你出來!晏昌旭!你出來告訴我!你出來......」

淚水早已漲紅了她的眼睛,「啊!你出來!」

她揉著頭髮哭吼著,狂叫著,那古色古香的門窗卻依舊以冷漠回應,一如她聲嘶力竭的哭喊。

那台階上握著一雙繡花布鞋的手早已青筋突暴,上好的蜀錦在悲慟交雜的力量中揉作一團,一如他酸澀難解的心,;鞋面上嬌艷欲滴的花花骨朵兒像是被碾盡了芳華,黯然失色。

景施琅只覺得全身的鮮血都在倒流。

他一把摔過手中的鞋子,快步走到院中,青筋隆結的大手扯過那迷了神智的女子。

晏九九擰不過他,反被狠狠的鉗住。

「看著我.....看著我!」景施琅大力掰過她削成般的肩背,「我說看著我!」

「不......」晏九九始終迴避著那目光如炬的眸子,「不....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她像發了狂一般拚命掙甩著那起著厚繭的雙手,卻不管一雙嫩得掐水的藕臂紅若朱霞。

景施琅絕沒有鬆開她的意思,他慢慢靠近她圓潤的耳廓,眉間閃爍著難以形容的心痛,嘴中卻字字誅心,「你不看著我....我就說給你的耳朵聽......要殺你的就是晏昌旭,你千山萬水尋的哥哥要殺了你!顧家給他名望給他金錢,他還顧家一條又一條人命!你晏九九如今不是他的妹妹......在他晏昌旭眼裡,你不過也只是一條人命罷了!」

「不......」眼淚奪眶而出,「你早就知道......」

話音剛落,景施琅便陡然抽了力氣般的鬆開了她,眉間卻止不住的顫抖,他知道或許對於晏九九來說真相太過於殘忍,但卻好過一輩子蒙在鼓裡自欺欺人。

他必須要讓她看清現實。

「九兒....」他看著跌落在地上的粉賞女子,那韶麗的顏色卻並沒能遮掩她慘淡蒼白的面容。

「別碰我.....」

蔥尖的般的手指摩挲著地上粗糙的石礫,晏九九這才發現她的聲音嘶啞乾澀好似鬚髮耄耋的老翁。

為什麼?

她下意思的去摸脖子卻發現指尖觸及之處卻是紗布的觸感。

她的脖子為什麼纏上了紗布?

她直愣愣的盯著花壇里隨風飄颻的細草,腦海中歷歷在目的畫面一張張的飄過。

「是真的......」

她猛地後退幾步,踉踉蹌蹌被一雙手扶住,她回頭景施琅依舊站在那裡,扶著她的是一臉擔憂初晴。

她去了法租界,先遣了遠山回來給景施琅報信,後來....又讓初晴隨著阿丁混人視聽的出了關卡。

這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她環顧四周,一草一木珍葩鮮卉,獨具匠心的亭台軒榭.....

景府她只來過一次卻再也忘不了這色墨古畫般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止住那奔騰的淚水。

「你明明知道他....他....」喑啞的聲音卻始終喊不出那個名字,「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你為什麼不攔著我?為什麼?偏偏要我看到了才夠嗎?」

晏九九哽咽道。

「景施琅....你太殘忍了......」

晏九九盯著那一臉沉默的男子,努力忍著眼中的淚水,紅色的血絲從眼瞼一路蔓延,可熱淚還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說這話的時候江元凱正領著江書寧和一名外籍醫生從那石洞門過來。

正和江書寧噓寒問暖的江元凱不禁驚出一身冷汗,當下有些訕訕然。

江書寧卻率先打破了這僵硬的冷場,「怎麼坐在地上?傷勢都還沒有好!小心見了風病上加病,人人都知病去如抽絲卻不知病來如山倒,你要多注意......」說著一邊來就著初晴撫晏九九。

江元凱卻斂聲斂色的跺到景施琅身邊。

「這是怎麼了?」

「沒事!」景施琅淡淡道,轉身便進了房裡,落下一句,「快撫進來讓醫生複診!」

江元凱回頭瞧姐姐撫著晏九九緩緩而來他便一臉無奈的扎進了室內的屏風之外坐在了景施琅旁邊細細打量起他的神色來。

與平時沒別的異樣啊?

「嘶....不對...」他想起剛剛在院中偶然聽到的那句話,暗暗腹誹道:「這傢伙不對勁兒啊?他雖然平日里不苟言笑,可今日.....」他摩挲著下巴思索著,他與景施琅發小情誼,堪比他肚子里的一條蛔蟲,施琅這個人,情緒全在肚子里,若是一般的人根本猜不透他作何想法,只是他若是越認真那臉色必定越淡然.....

也不怕憋出一肚子氣來!江元凱想想就咋舌,這若是換作他不滿嘴氣泡才怪!想著耳邊傳來景施琅淡淡的聲音。

「書寧姐請的這位醫生可是聖母瑪麗的那位約瑟夫先生?」

江元凱吃了一驚,連連點頭,「是啊!我姐姐就患的咽炎就是他給緩解的,你要知道這咽炎沒得治,但是姐姐已經好久沒發了,要是往常變換季節那......」

「你待會具體問問他金小姐的病症,輕重緩急,記住!細細的問.....要吃什麼葯,平日里飲食禁忌,康復療程,能不能接觸花粉,還有水,能不能劇烈運動,影不影響工作,最重要的一點......對身心健康有沒有損害,有沒有什麼後遺症!」景施琅見江元凱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咳!就問這些吧.....下午來景泰商貿找我。」

說著撿了袖子步履輕穩的出了門,好似怕驚擾了誰一般。

江元凱聽得目瞪口呆,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向把他毫不客氣呼來喝去的悶葫蘆今天也有跪在墳頭磕頭的一天,手中加速搖動的扇子出賣了他的心思,轉瞬他又想到,不過他也沒求我,好像又是命令我......

江元凱把扇子呼哧呼哧的扇了幾下,望著屋頂唉聲嘆氣起來,把這事兒給他辦了我先拖一會兒,不怕你再急一會兒,就要你為這九姑娘茶不思飯不想,既然這樣.....等會兒問完了先去看看妍妡?

這邊一廂連珠炮彈的話字字落在晏九九的耳力,她打從剛才一直由著江書寧和初晴扶到房裡就再沒正眼瞧過景施琅,他說出那般抽筋拔血的話,她又那樣痛斥他,他怎麼會關心她?

他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從前不是,現在亦不是.....

晏九九這樣安慰著自己,她獃獃的坐在床上,像一個精緻的瓷娃娃任由醫生檢查擺布。

一雙杏眸卻盯著那人剛剛邁出的門檻怔怔出神,既然景施琅知道他在法租界而且還為顧家人所用,可他為什麼要瞞著娘親說全無消息?為什麼要撇得乾乾淨淨?顧家針對的是景家,卻並沒有涉及娘親和哥哥的骨肉之情....不!她的腦袋陡然嗡的一聲,她又想起那個可怖的場景,下意識喉嚨一緊,一股腥甜湧上舌尖,她嘔了一口淤血出來。

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從什麼時候起?她離開時....還是她歸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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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回的有些晚了,大家可以存下來明天再看,或是多存幾天的,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你們的鼓勵就是激勵我前行的力量!希望大家多多收藏、投推薦票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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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舊事:嬿九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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