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番外四

人死之後,會根據生前所作所為,判定是投胎還是下地獄歷劫。而罪孽滿身的人,經過地獄之火焚煉之後,洗清前世罪孽,便能投胎做人。

劉澤中生前殺人無數,雙手染滿血腥,他死後,便被打下地獄,受盡地獄之火的焚燒,每日等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五百年後,他終於罪滿出身,判官告知他,可以前去投胎,但是投胎之前,需要先喝下一碗孟婆湯,孟婆湯,也就是忘情水,忘記前世的點點滴滴,所愛的所恨的,都不會再記得。

他本來沒有血色的臉被地府的焰火照得更加的蒼白,卻依舊是當年那俊美的少年。若沒有那段前塵過往,他或許,就是在草原上逐鹿追趕的單純少年。但是,人的一生,卻很容易被際遇打敗,他的一生,都毀在了陳如兒手上。

他對判官搖搖頭,「能否帶我去見見毛天師?」

判官因受毛樂言的囑託,對他也頗多關照,在地獄他做不了主,所以並幫不了他多少。但是如今他已經從地獄走出來了,並且有了悔改之心,他能幫的,一定會幫。

判官帶著劉澤中來到毛小方面前,劉澤中什麼話都還沒說,就先跪下,問道:「天師,我想問,投胎是否一定要喝孟婆湯?」

毛小方點點頭,「沒錯,投胎之前,一定要洗去今生的記憶,忘卻今生的人和事,否則,你便不能投胎。」

劉澤中抬起頭,問道:「可有什麼辦法不用喝孟婆湯?今世的事情,我不願記起,但是,唯獨兩個人,我忘記不了。一個我深愛的,一個我痛恨的。」

毛小方自然知道他說的兩個人是誰,他深愛的,大概是他的孫女了,至於他痛恨的,相信是才陳如兒。

毛小方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跳進忘川河,受盡銅蛇鐵蟲蝕骨之痛千年,那樣,千年之後,你才能帶著記憶投胎。」

千年,是多麼漫長的歲月!他在地獄已經經受了五百年的地獄之火焚煉,若再經受一千年忘川河的衝擊,他將魂不附體。

但是,他竟然如此堅定地答應了,他道:「我願意跳進忘川河!」

毛小方嘆息一聲,「劉澤中,你要知道,那是千年的痛苦,你未必能經受得住的。」

劉澤中蒼白無力的笑了一聲,「我可以!」和他的聲音相對比的,是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毛小方看著他,道:「你該知道,小言已經和劉漸一起了。」

「我知道,他們現在在距離我們五百年的世界里,而千年後,他們也未必在一起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棄。」劉澤中道。

毛小方又嘆氣,「你有權利決定的,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這千年之路漫漫,你很可能會從忘川河沖入三途河,到時候,你便再也無法投胎了。就算你經受得住千年的折磨,千年後重新投胎,你也未必會遇到他,你可能是白等一千年的。」

劉澤中沉默良久,道:「我願意!」

我願意,多麼像結婚的誓詞,但是,語言永遠是蒼白的,只有行動實際。

「我想見見陳如兒,可以嗎?」劉澤中最後問道。

毛小方看著他,道:「她如今在水牢中,接受她應有的懲罰,若非必要,還是不見了吧。」

劉澤中搖搖頭,「我想見見她,很多話,我想當面問個清楚。」

毛小方沉吟了一下,道:「你且等幾日吧,我為你安排一下!」

水牢,怨氣衝天,是三界中最邪惡的地方。

劉澤中靜靜地出現在水牢,帶他來的,是一個叫龍展顏的女子。

他在地獄了受盡了五百年的痛苦,而陳如兒,也在水牢里煎熬了五百年。

見到他的時候,她雙眼蓄滿淚水,渾然忘記了如今正受烈火焚身之苦。

「你來了!」她靜靜地道,她貪婪地注視著他,彷彿看一眼,便能抵受千萬年的思念。

他坐在水牢邊,輕聲道:「是的,我來了!」

「你好嗎?」陳如兒想伸出手觸摸他的臉,就如同以前一樣,分開五百年,她無一日不恨毛樂言,無一日不思念劉澤中。

「不好,我在地獄受了五百年的苦。」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恨,那眸光就如同地獄的火,毒箭一般射向她。

她一愣,怒道:「那毛樂言竟然沒有幫你?」

「我自作自受,誰能幫我?我馬上要跳下忘川河,有些話,我想當面問你,想當面跟你說清楚。」劉澤中耐住滿心的恨意,平靜地道。

陳如兒臉色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要跳下忘川河?你瘋了嗎你?」

「我是瘋了,已經瘋了許多年,知道我為何要跳進忘川河嗎?我想記住你,因為我心中恨意未曾消減過半分。我要記得你,來世我再見到你的時候,我會遠遠地躲開,不會和你見一面。」他冷冷地道。

陳如兒聽到他的話,臉上滿是凄楚的神色,她搖搖頭,「你就那麼的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了。」

「我有今日,也是因為你。」他笑了一下,那笑聲就如同地獄里傳來一般陰冷凄寒,「我想問你,當日是否對我下了迷情咒,讓我對你痴戀?」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十分的迷戀她,甚至為了他,不惜做了許多忤逆的事情。

陳如兒神色遲疑了一下,最後,默默地點頭,「沒錯,那時候你年紀漸長,漸漸地不聽我的話,我無奈之中,對你下了迷情咒,讓你對我言聽計從。開始,我本是做權宜之計,等你完全接受我的觀念之後,便為你解咒。但是,最後,我竟因為你對我的好,而漸漸依戀你,我甚至不記得你是中了我迷情咒才愛上我的,我一直認為,你是真的愛我,並且此生不變。可我沒想到,當毛樂言破了我對你下的情咒時,你竟然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她,我苦心經營了那麼多年,怎麼能把自己深愛的人拱手讓人?澤兒,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劉澤中苦笑,他臉上帶著痴罔的神色,「如果你從未出現在我生命中,那該多好啊!」他轉身看著龍展顏,道:「龍姑娘,謝謝你帶我來,我已經見過要見的人了,心中要問的事情,也已經問清楚了,勞煩你帶我走吧!」

陳如兒急道:「澤兒,在迷情咒解開之後,你對我,就當真沒有半點感情么?」

劉澤中沒有再說話,他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了,他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出現在他生命里,他今日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至少會比現在好,至少有資格去追求他所愛的女子。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們相遇,是最大的錯誤。

他回到地府,毫不猶豫地跳下忘川河。忘川河水呈血黃色,裡面儘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都有個無法忘記的人,他們用千年的痛苦,換一個希望,而這個希望,很有可能在千年後,變成絕望。

忘川河上,便是奈何橋,奈何橋上,孟婆親手送走許多投胎的魂魄,而底下的魂魄翹首盼望,他們心中的愛人,步過奈何橋,不敢往底下的忘川河看一眼,底下風波翻滾,腥風撲面,彷彿瞧一眼便能教人恐懼得心神俱裂。

一日一日的蝕骨痛苦,他們咬緊牙關緊熬著,許多冤魂抵受不住,被沖入三途河,三途河,就是忘川河的終點,那裡都是腐蝕骨髓的毒水,掉進去,便用無投胎之日,只能永久成為三途河的水鬼。

劉澤中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得下去,他甚至絕望地想,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被沖入三途河裡。一千年,是多長的日子?比他在地獄足足多一倍的歲月,在地獄,他會覺得痛苦漸漸麻木,然後抵受著也不會十分痛苦難受。但是在忘川河裡,痛苦是每時每刻都存在的,他絕望的時候,就會想著臨死之前,小言在他耳邊說話,為求那一刻的溫暖,他願意抵受這樣的痛苦。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每天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抬頭去看,看看有沒有他摯愛的女子走過奈何橋。她甚至想過,她一生慈善,大概死後,也會變成仙子飛升吧?她若是不投胎,這一千年,他也不白過,但凡能從忘川河裡出去的靈魂,都已經不是一個尋常的靈魂,他有足夠的能力離開這裡,去尋找她。

哪怕是見一見,亦是好的!

如此昏天暗地地,又過去不知道多長時間。有一日,他忽然看到橋上走過一個身影,人死後,投胎,靈魂也就變成了年輕的模樣,她不是他認識的模樣,但是,他卻知道是她。他用盡全力去呼喚,但是,他口不能言,就算用盡全身的力氣,他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喝下孟婆湯,然後跳入輪迴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然後冷卻,像結了冰似的。

然後,毛小方來告知他,這樣的情形,還會出現多次,才到他等待的盡頭。

他一直沒有看到劉漸,後來從毛小方口中得知,劉漸於劉國有功,安邦定天下,已經被納入紫薇帝君的麾下,正式成為一名神仙。他心中慶幸,他做了神仙也好,小言與他,便再也不能相見了吧?他們之間的緣分,完結了,就是完結了,要修許多年,才有一世的夫妻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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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帝王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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