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話沒說完,船頭的青年回頭冷冷地看他一眼。

只一眼就安分了,薛三訕笑,「大哥你別瞪我,我就是開玩笑而已。薛二,你也不幫我說說話。」

看兄弟這麼賠小心,和他打鬧的薛二也有點不忍,想岔開話題,可想了想,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隻眼睛骨碌碌地亂轉,瞧見不遠處飄來什麼東西,一開始還以為是衣裳,可仔細一望,眼就直了。薛二臉色一變,拍了一下大腿,「大哥,水裡有人,像是個娘們。」

薛三和青年同時順著他指得方向看過去,那處卻只飄著粉色的衣裳。

「真的是人,我瞧見有一隻手伸出來。」越說越覺得害怕。薛二猶豫著該不該救人,所幸這是大白天,要是夜裡還不把人嚇死。

薛二還在猶豫,可青年猛然翻身入水,朝著那方向衝過去。

「大哥……」

「放心吧,大哥水性好,他是水中蛟龍。」薛三嘿嘿一笑。

看青年很輕鬆就把落水的人救起來,兩個人又討論起來。

「是個女的。」

「我早說了就是個女的。」

「瞧不清楚長什麼樣子。」

「肯定很漂亮。」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還不忘幫著拉人上來。

救人的青年不慌不忙地把人抱上來,又幫著拍拍後背,等到那女子拚命咳嗽起來,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又輕柔了不少。

把吐乾淨水的女子靠在船上,青年幫著她把黏在臉上的頭髮弄到耳邊,剎那間,空氣像是被凝固,青年的動作停住了。

身後的薛二、薛三面面相覷,眼裡閃動著驚喜。

「真他娘好看。」

「就是。」

青年的目光也是亮了一下,可他聽到另外兩個人的讚美又沉下臉,「閉上眼,不準看!」

「好吧,不看、不看。走,繼續釣魚,等她醒過來再說。」

「好。」

連翹知道自己得救了,可眼睛沉得要命,像是睜不開一樣。她高估了自己,在賭氣跳下來的時候,以為能夠游上岸。她從小就出生在江南水鄉,原本是不畏懼水的,反而喜歡玩水,所以才會以為她能夠順利離開,卻沒想到這些年都沒游過,早已生疏,身上的累贅讓她疲憊,遊了沒一會又腳抽筋。

就在連翹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去的時候,陌生的男人聲音讓她燃起希望,忍不住掙扎求救。

這一天,她做錯兩件事,第一件,不該和許岩硬碰硬;第二件,不該跟著來湖上泛舟。之前幾次都敷衍過去,讓她太過自信,以為沒有人能夠傷害她,這會出了意外,才意識到一個惱羞成怒的男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那許岩壓根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幸好,有人救了她。

連翹的呼吸漸漸平緩,酸疼的身子總算好一些,過了好一會,她緩緩睜開眼,一眼就瞧見她面前有三個男人,其中兩個背對她,正在說話,卻沒有人回頭看她一眼。

「這王八蛋要做什麼?靠這麼近。」

「要撞咱們的船嗎?」

「他敢,咱們釣咱們的,要是敢來惹事,老子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閉嘴。」青年說了一聲制止。

「大哥,這姓許的王八蛋我認識,上次在街上不小心碰了他的轎子,他的人還想打我,讓我乾淨俐落地打了十幾個,哈哈,他再敢靠過來,看小爺怎麼收拾他。」

「好樣的,我幫你。」薛二也躍躍欲試。

這三個男人始終沒有回頭,連翹不知道說什麼,反倒聽出他們話里的意思,下意識看向旁邊,果然許岩那艘船靠了過來,也就十幾米遠。

是看自己死沒死嗎?連翹的唇角露出冷笑,遠遠瞧著那許岩,原本還有些怕連累這幾個人,可聽到那些話,再看看許岩踟躕不前的懼怕樣子,最後一點不安也消失了。看來,那許岩真的很害怕,船隻是遙遙待著,始終沒敢靠過來。

反倒是薛三有些失落,看著那艘船,躍躍欲試,「過來呀、過來呀,來了爺就給你點顏色瞧瞧。」

「來來來。」薛二看熱鬧不怕事大,一臉期待,就差站起來吆喝,最後有點遺憾地開口,「他娘的,怎麼走了?掃興。」

薛二啐了一口,「沒種。」

比起他們的囂張,畫舫上的人都很小心翼翼。滿臉猙獰的許岩盯著那艘小船,可最後還是不甘心地開口,「走!」

他原本只想殺殺連翹的傲氣,讓她認命地從了自己,誰知道半路殺出這三個人,讓他滿心的算計落了空。

看許岩如此不甘,旁邊有小廝獻媚,湊上來,「公子,您不是要把連翹搶過來?他們就三個人,看著也不像是什麼大人物。」

「滾!」許岩怒吼一聲,氣沖衝進了船艙。

「公子,那這些人……」船夫詢問怎麼處置琴師他們。

「扔……算了,丟到岸上。」很想把舞姬、琴師這些人丟下去,可想到那小船上的三個人,要是這麼做,讓那個人看不順眼,找上來……想到那人的殘忍,許岩忍了又忍。

直到畫舫遠離小船,方才那小廝才小聲說起來:「公子這是怎麼了?他們才三個人。」

「你個蠢貨,沒認出來那是誰嗎?」

「那是誰呀?」

「蠢貨,那是薛閻王。」另一個小廝來了興緻,眼睛發亮,「薛閻王你不知道,是一年前回來咱們潁州,章家的逆子,他十年前就去從軍,回來的人都說他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一夜屠殺幾千人,公子都不敢招惹,你敢嗎。」

看畫舫漸行漸遠,連翹終於舒口氣,猶豫著看眼前三人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終於開口,可還沒來及說就咳嗽起來,「咳咳咳……」

薛二、薛三回身,目光閃亮,「你醒了。」

「嗯。」

「醒了就好,還擔心你會出事,大白天跳什麼湖。」

「謝謝你們救了我。」語氣溫柔,連翹微微一笑,瞧著薛二、薛三兩個大男人躲閃的目光,覺得好笑。

「是我大哥救了你。」薛三很直接,手掌重重地落在中間青年身上。

「多謝你救我。」瞧著那個始終不肯轉身的男人,連翹的目光落在青年結實的脊背上,他渾身濕透,衣裳貼在身上,更顯示出力量。

許久,青年回應道:「沒事。」

那聲音很冷靜,沒有一點起伏,聲音卻悅耳。連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她忍不住多說:「不知道幾位家住何處,我備下禮物……」

「不用。」

連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只覺得這人有些冷漠,並不想和自己交流,倒是旁邊兩人擠眉弄眼地看著,很是熱情。

就在連翹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話的時候,青年突然轉身,「你和姓許的什麼關係?」

聽他的聲音很清朗,以為這人也是誰家公子,可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連翹意識到自己想錯了,他果然是能讓許岩害怕的人。明明不知道這人是誰,不知道他的身分和地位,可只是對上他的眼睛,她就覺得心頭一震。

這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銳利、深邃、冷漠,透著冰冷的殺氣,可那裡面又沒有惡意,氣勢像是隨身而來的一樣。在這樣的氣勢下,容貌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儘管已經長得很英武,雕刻一樣的眉鼻很好看,可這些詞反倒像是侮辱了這個人。

這個青年很難用簡單的辭彙形容他,他本身就是複雜而神秘的。縱然見過太多男人,連翹還是第一次磕巴,「謝、謝謝你救我。」

青年沒有不耐煩,只目光緊緊盯著她,重複一遍,「你和姓許的什麼關係?」

連翹不喜歡別人逼問什麼,聽到就會心生厭惡,可這個青年並不在此之列,也許是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或是因為他的眼睛里既沒有貪婪,也沒有不屑。

這個青年的目光讓她放下心防,連翹自嘲地一笑,「我不是尋死,是不得已。他要娶我,我不答應,就被攆下來。」

聽到這話,青年目光一沉,反倒是薛二、薛三都氣得不行,「就那玩意,哪裡配得上你。」

他們直白的反應讓人溫暖,連翹卻不願意隱瞞自己的身分,「我是弄春館的人,不是良家女兒,他糾纏了一個多月,想納我為妾,我不答應,就被他逼著跳下船。」

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連翹覺得青年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一點笑意,可來不及細看,就發現那裡面什麼都沒有,沉沉的一片,便只又說道:「多謝你們救了我。」

青年的唇角微揚,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你已經謝了三次。」

薛二、薛三相視一眼,都笑了,「小事一樁,下次看到那小子,我幫你收拾他。」

他們眼裡沒有一點瞧不起,也沒有貪慾,豪爽得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這讓連翹反倒不知所措起來,她猶豫著去看青年,卻發現那人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都沒有躲閃。

最後就連薛二、薛三都察覺出古怪,擠眉弄眼地做怪表情。

時間像是被凝結,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最後,青年看向薛二,「我們回去。」

薛二比薛三穩重一點,他哈哈一笑,「大哥,這就回去,咱一條魚還沒撈上來,還指望今晚有魚吃,說好釣魚,結果空著手回去,慧嬸還不把咱們煮煮吃了。」

青年不動聲色,「你去買。」

「就是,你去買。」薛三起鬨。

抬腿一腳踢在薛三屁股上,薛二不滿,「銀子呢,出來的時候我沒帶,你給我。都怪你們把銀子花得這麼快,慧嬸變得越來越摳門,都要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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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擒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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