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這事情到底沒瞞過沈真，因為根本就瞞不住啊！

學生總有一套屬於他們自己的特殊的傳播消息的方法。而且，他們就像是貓科動物一樣對著很多看上去很尋常的事情都保持著濃烈的好奇心。有些老師們會覺得無聊的消息，他們也傳得津津有味。

打個比方，哪個班裡的誰誰喜歡另一個班裡的誰誰，並且誰誰坦白自己做夢的時候叫了誰誰的名字，誰誰和誰誰周末的時候一起約著去圖書館被誰誰看到了……這種消息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內傳遍幾個年級。

還有啊，如果哪個老師很不幸地在課堂上放了一個響屁……好吧，這件事情會迅速被學生們當做笑柄，說不定還會成為學生們講悄悄話時的保留節目，從此一代代傳下去，伴隨該老師整個職業生涯。

高年級的男孩中甚至還會流傳某些只可意會的流言。哪個女老師在某天穿了白襯衫露出了裡面的黑色內衣肩帶，哪個高年級女生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時不小心帶出了一片衛生巾等等，這些都會成為他們話題。

總而言之，學生們中是沒有秘密的。大人們總把他們當成孩子，以為孩子們什麼都不懂，以為孩子們可以輕易被愚弄，但其實孩子們知道的東西往往早已超出了大人們的想象。他們並不能被小覷。

就拿嚴老師來說吧，他覺得沈靈寫出了不符合其年紀的作文，就直接斷定沈靈的作文是抄襲的，甚至沒有給沈靈解釋的機會，也沒有去找沈靈的班主任了解情況，強勢要求沈靈承認錯誤並大放厥詞，由此就可以看出這個老師非常獨斷專行。他對沈靈如此，對他自己班上的學生肯定也是如此。

很多學生當著嚴老師的面被他罵得痛哭流涕的，可等他們一轉身緩過心情后再聊起嚴老師時都帶著某種不屑。嚴老師不尊重學生。於是，大部分學生們看他的眼神中也只剩下四個字了：媽的智障。

偏偏嚴老師並不自知，或許還時常沾沾自喜。

沈靈在小塘實驗學校的小學部中算是一個名人。一來是因為他被李浩關照著。李浩雖然成績不理想，卻因為性格原因，在學生中混得很開。知道李浩的人，都知道李浩對於沈靈這個新生的重視。雖然他們中大部分都和沈靈玩不到一起去，可是見沈靈被嚴老師叫走了，他們立刻把消息傳給了李浩。

二來嘛，就是因為沈真。在小學生的眼中，沈真簡直是個傳奇！他都不用來上課，考試時卻能考第一名！他超級厲害會畫畫！他還非常大方，只要對他弟弟沈靈好，有時候能吃到他送的免費零食！

放學鈴響時，沈靈才背著書包走出教室，就被李浩堵住了。

李浩的教室在樓上，除非他會瞬移，否則現在才剛剛放學，他按理是不能出現在一樓的。

李浩自己解釋了一下：「我怕你一放學就跑不見了，所以只好提前出教室來堵你了。徐聞答應幫我瞞著不告訴老師。」徐聞是李浩班上的紀律委員，負責監督自習課紀律，是個很「凶」的小姑娘。

咳咳，據說李浩喜歡徐聞。但李浩當然是打死不認的。

事實上，李浩是真的不覺得自己喜歡徐聞。他只是喜歡和徐聞吵架而已。

李浩又說：「我聽說三年級那個嚴老師找你聊天了……什麼事情？不要緊吧？」

「沒什麼……」沈靈其實並沒有把嚴老師這事放在心上。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嚴老師的做法是不構成傷害的，如果換成是其他的學生，他們沒有沈靈的「成熟心理」，肯定早就委屈地哭了出來。

李浩轉了轉眼珠，湊到沈靈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他找你肯定沒什麼好事！你要是心裡不痛快了，千萬別憋在心裡！我認得嚴老師的自行車，咱們可以偷偷去把車胎戳爆了！」

沈靈和莫老師之間的玩笑話差一點就成真了，雖然實施的人變成了李浩。

沈靈知道李浩是關心自己，就把李浩帶到一邊的小花壇，三言兩語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沈靈說：「戳爆車胎終究是小道，而且萬一被人發現了，我們還要背上『頑劣搗蛋』的壞名聲。可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嚴老師那種人壞了自己的名聲呢？這不值得。而且這件事情吧，我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難道就這樣算了？也虧得那是嚴老師，學校里沒什麼人願意鳥他的，大家都不怎麼相信他說的話。如果換成是另一個老師污衊你，哪怕你是清白的，同學們也會聽老師的話，認為你就是小偷。然後他們就不愛和你玩了。」李浩氣憤地說。他其實是個聰明的孩子，人情世故方面總是一點就通。

校園冷暴力其實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沈靈笑著說：「也不是就這麼算了。我不是說了嗎，戳爆車胎是小道，然而我還有更好的方法對付他。他不是說我的作文是抄襲的嗎？以後學校里舉辦作文比賽，我肯定會參加，還會拿獎。而且，莫老師還打算把我的作文拿去投稿。我每拿一次獎，每被刊登出一篇文章，那就是對他的嘲笑。」

只要沈靈越來越優秀，那就是對嚴老師最好的諷刺。

而沈靈當然會越來越優秀，他有這個自信。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我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李浩的性格中頗有一些快意恩仇的意思。

沈靈很有大人模樣地教育著李浩，說：「除非是生死大仇，否則像這次的事情，某些人的智商品性有問題，我們沒必要把自己拉低到和他一樣的檔次。我們只要過得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報復。」

李浩頗為不服氣地說：「你明明就比我小，哪裡知道人世險惡？」

好吧，「人世險惡」四個字還是李浩從電視里學來的。他其實哪真能體味這四個字中的滄桑啊！

「你這麼想吧……如果我越來越優秀，甚至在我長大后，我成為了名人，這時候有記者來採訪我，讓我聊一聊自己的求學生涯。我就裝作很委屈地說啊，當初有個老師見我寫了一篇文章，他覺得那文章太好了，就直接誣陷我是抄的，還把我大罵了一頓。我從此被迫有了心理陰影。」沈靈說。

李浩給了沈靈一個「然後呢」的眼神，示意沈靈繼續說下去。

「如果我這個人在那時擁有了巨大的影響力，甚至不需要我點名道姓，看到採訪的人就會自發去了解情況。然後嚴老師的口碑就會一下子變得很差，他甚至會晚節不保，從此被人嘲笑。」沈靈說。

李浩恍然大悟了：「這就是所謂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沈靈微笑著點頭：「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這樣的報復手段更為光明正大，卻偏偏能一擊必中。這是陽謀。而如果照著你說的那樣，我們選擇去破壞嚴老師的自行車車胎，雖然一時半會是解氣了，可是學校門口就有修理自行車的地方，他花五毛錢就能補好車胎，這根本不會給他造成多大的麻煩。」

李浩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覺得沈靈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當然，我們身為男人，不能這麼小氣。我們的眼界要放得更加開闊一些。」沈靈也怕把李浩帶壞了，於是又趕緊加了一句，「只要嚴老師以後別再來惹我，我才不會把他這點破事記上十年二十年的。我想要變得優秀，那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我哥哥，而不是為了一些根本就不值得的人。」

一個八歲的孩子對著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說「我們身為男人」，這個場景其實有點搞笑。但是李浩卻沒有覺得任何不對。他平時也動不動會用「男人」來自居，他心裡住著一個能拯救世界的奧特曼。

其實，沈靈心裡還有一些話，卻是不能和李浩說的。如果他說了，那才是真的把李浩染黑了。

沈靈不願意和嚴老師計較，說白了還是因為嚴老師沒有真的把他惹急了。如果嚴老師做得非常過分，過分到讓沈靈忍無可忍，他肯定是要報仇的。砸窗戶、弄壞自行車什麼的都太小兒科，如果沈靈要報仇，那麼他會選擇收集嚴老師的黑料，然後直接告到教育局去，讓嚴老師從此失業成為家裡蹲。

陽謀固然好用，對付小人時也可以試試陰謀。沈靈大概就是那種天生的盛世名臣亂世梟雄了。

現在不過是嚴老師還沒有把沈靈惹到那種程度，因此沈靈覺得沒必要出手罷了。

「復仇是一門美學啊！」沈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配上他萌萌噠小臉，別提有多詭異了。

李浩身為一個四年級生，雖然腦子裡偶爾會冒出一些諸如「大人們真愚蠢」、「如果哪天世界末日了我說不定能成為救世主」等中二想法，但在部分時間裡，他的腦子裡還是被「昨天的作業好多啊今天的作業更多啊明天的作業又來了」、「徐聞好凶啊雖然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像表妹家的洋娃娃」、「奧特曼又放完了我還想再看一遍啊」、「老師們講的都是些什麼啊我才開了五分鐘小差怎麼就像是錯過了一輩子啊」、「零花錢都留著買乾脆面吧我一定要把全套卡片集齊」等想法充斥著。

但是，在這一刻，他心中隱藏的中二因子被沈靈挑動了。他忽然意識到一點，他是小團體中的老大，而沈靈是他團體中的軍師……軍師如此牛掰，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肯定要征服世界衝出宇宙了？

說不定他真的是被選中的救世主……新一任奧特曼什麼的……

李浩忍不住圍著沈靈轉了一圈，一臉神秘地說：「沈靈啊，你說我們要不要設置一組特殊的暗號什麼的？當以後有突發情況發生時，我們說話前就先對各暗號，這樣才能確保我們行動的安全啊！」

沈靈：……

哪怕機智如沈靈，也完全不知道李浩又腦補了什麼呢。

「咦，沈靈你還沒有走啊？你來一下，老師有事找你商量，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再找你說的。」莫老師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沖著沈靈喊了一句。她站在那裡是聽不到沈靈和李浩之間的對話的。

沈靈背對著李老師，揉了揉自己的臉，飛快地把自己臉上多餘的表情揉沒了。然後，他跑到莫老師面前，端著一副嚴肅的表情問：「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李浩也跟著他一起跑了過來。

「之前當著嚴老師的面，我說過，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高年級的課程。後來我回辦公室里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你真的可以跳級呢，高年級更適合你去發揮。你覺得呢？想不想要試一試？」莫老師帶著一點點興奮地說，「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建議而已，主要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決定。」

沈靈想了想說：「老師，我考慮下吧。」

莫老師又說：「事實上，跳級時也不能光考慮成績，還要考慮你能不能融入高年級的集體中。畢竟他們班上的學生都比你年紀大，你作為一個新加入的，萬一和他們相處不好，這很影響心情的。」

沈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李浩就先跳了出來：「咦？莫老師，如果沈靈要跳級的話，可以跳到我們四年級來嘛！我們班的男生都聽我的，沒有人會欺負沈靈的！」他們班的男生也不是全部都聽李浩的，有幾個成績特別好的，平時就和李浩玩不到一起去。不過，大部分男生確實都和李浩關係很好。

莫老師以前帶過李浩，還記得這孩子，如今又知道沈靈是住在李浩家裡的，便笑著說：「老師相信你說的話呢！以前你在我班上當體育委員的時候，老師就看出來你很會照顧班上的同學了呢！」

李浩被莫老師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難得帶了幾分靦腆地笑了起來。

在這個年代，大部分老師都不喜歡成績差的學生。莫老師的表揚對於李浩來說非常難得。

莫老師揉了揉李浩的腦袋，轉而又看向沈靈，說：「總之，你回家好好想一想吧。」

「沈靈，如果你來我的班上，那你和你哥哥就是同班同學了！」李浩趕緊鼓動沈靈說。其實腦子相當活泛的李浩立刻抓住了沈靈的七寸。雖然沈真平時不來學校，但沈真確實算是李浩的同班同學。

與此同時，在學校門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