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接連幾天車馬勞頓，沈靈年紀小，整個人變得特別疲累。好容易安頓下來，他趴在床上立刻就不曉事了，直接睡得昏天暗地。等他好容易睡醒，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沈真正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你睡醒了？」沈真聽到動靜，就抬頭看了沈靈一眼。
沈靈還不大清醒，睜著眼睛，茫然地看著沈真。
沈真忍不住笑了：「肚子餓了沒有？爐子上正溫著粥呢。」他把紙筆一放，掀起帘子走到外間，在煤球爐子上盛了一碗粥，放在飯桌子上。這粥熟了有陣子了，現在還溫著，倒是正好入口。
煤爐、鍋碗瓢盆、做粥用的米都是從李家借的。李奶奶還送了一些自家腌的小菜過來。
沈靈起身去衛生間里接水洗了個臉，終於清醒了一點。人一清醒，就覺出餓來了。看著清清爽爽的大米粥，也沒什麼配菜，他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趕緊取了筷子，坐在飯桌前，開始喝粥。
沈靈吃飯的樣子很好看，即使他很餓了，但喝粥時依然不緊不慢的，一看就知道教養很好。
或許是為了陪著沈靈吧，沈真特意拿著紙筆挪了一個地方，從書桌上換到了飯桌上，繼續埋頭寫寫畫畫。
「你在幹什麼？」沈靈問。
「算錢……我們這就算是安頓下來了，房租付了三個月，這個不急。不過家裡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添置。而且，等到九月份開學時，還要把你送到學校里去。」沈真頭也不抬地說。他身上其實還有小几萬的錢，張明每個月又會再給他寄一些錢。平日的生活花銷不用擔心。不過用錢仍需要規劃。
張明之所以還養著沈真，每個月都給他寄錢，倒也不是無緣由的。
他和沈淑來在一起也有幾年了，兩個人都特別能吃苦，這些年很是賺了一些。今年年初的時候，兩個人正好花光了幾乎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個小店鋪。他們本來是想要繼續做生意的，但是沈淑來不在了，張明一個人覺得沒意思，就把小店鋪租了出去。他還算厚道，主動把租金的一半留給了沈真。
不過，張明或許是怕沈真亂花錢，或許是怕別人把沈真的錢都哄走了，因此還留了一個心眼。
這一半租金的三分之一每個月都會打到沈真的賬戶上，剩下的三分之二則被張明存了起來。這個樸實的農村漢子並不懂什麼通貨膨脹，他扣下三分之二的錢也不是用來做投資，僅僅是幫沈真存著而已。反正，以現在的消費水平來說，他每月只寄三分之一，就已經足夠沈真生活的了。
上一世，知道沈真和宋家鬧翻后，張明找機會見了見沈真，並且把存錢的銀/行/卡交給了沈真。
反正，以現在的消費水平來說，這三分之一已經足夠沈真生活的了。
張明確實有一些先見之明。
上一世，在沈真和宋根榮徹底鬧翻以後，他還能繼續讀大學，靠的就是這些錢。
所以，即使沈真並沒有和張明長時間相處過，但沈真一直都很感激他。在上一世，沈真自從脫離宋家以後，逢年過節都會給張明打個電話。後來張明女兒出嫁的時候，他還去充當了一回娘家哥哥。
沈真其實也能理解張明。他肯定知道宋根榮不靠譜，但又不敢在不親近的繼子面前說他親爹的壞話，萬一繼子不相信，他不是白當了惡人了嗎？而因為這份顧忌，他只好在寄錢的時候防著一手。
沈靈低頭喝著粥，聽到沈真說要送他去念書，他的眼眶立刻就有些發酸。再如何懂事，沈靈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而已，一個渴望被關愛的年紀，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年紀。別的七歲的孩子尚且天真，但是沈靈已經承受過命運給予的太過不公平了。失去過又得到的人總是更容易珍惜手中的一切。
他想，哥哥對他這麼好，他也會一輩子對哥哥好的。
沈真算完賬，把本子合上，轉頭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粥。
「這幾天咱們都太累了，先清粥小菜吃著。等我們徹底安頓下來以後，哥哥就給你燉肉吃！」沈真洋洋得意地說。他上輩子是個單身宅男，為了不至於天天吃速食麵，一手廚藝還算拿得出手。
「嗯！」沈靈抬頭沖著沈真笑了一下。
沈真再一次被萌到了。
哎呀，這娃長得真好看，希望不要和哈利波特一樣越長越殘。_(:з」∠)_
吃完飯，沈真收拾了碗筷。沈靈自覺端著自己換下來的臟衣服去洗了。
沈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在像沈靈這麼大的時候，也已經能把衣服洗得很好了。現在養孩子沒有後世那麼嬌寵，就算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李浩和他弟弟李源，平日里也是要幫家裡幹活的。
洗衣服的地方在屋后。李家人特意劃出了一小塊地方做院子。院子靠近房屋的這部分是水泥地，
但靠近牆根的部分還是未曾修整過的泥地。李奶奶在泥地上種植了一些攀援植物，比如說絲瓜和葡萄，把院子布置得生趣盎然。待到了夏天的傍晚，若是不怕蚊子的話，院子里就是個乘涼的好去處。
其實，在租房的衛生間里洗衣服也是可以的，但衛生間小，裡面沒有檯子，洗衣服時就需要蹲著，這樣太累了。而院子里有專門用來洗衣服的水泥檯子，站著洗總比蹲著洗方便些。
幾分鐘后，沈靈提著濕漉漉的手，又跑回了屋子裡。
沈真正用大肚的水壺接了水放在煤爐上做茶喝，見沈靈似乎遇到了麻煩，就問：「怎麼了？」
沈靈吶吶地說：「沒有門捶……衣服怎麼洗？」
門捶是方言，意思是指一種特製的橢圓長條木棍。在沈真的家鄉，大家洗衣服的時候都習慣用門
捶大力地敲打衣服，他們覺得這樣能把衣服洗得更乾淨。沈靈不土生卻土長，自然也習慣用門捶了。
沈真把水壺穩穩地放在煤爐子上，帶著沈靈回了後院。他向沈靈展示了一下「沒有門捶也是能洗
衣服」的方法。因為毫無技術含量，沈靈當然是一看就會了。不過，沈靈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想什麼呢！」沈真用濕漉漉的手在沈靈的眉間一點，把那點皺痕點去了。
沈靈不服氣地說：「城裡人都是這麼洗衣服的？總覺得還是用門捶洗衣服能洗得更乾淨。」他心裡有一點小小的鬱悶。他其實並不適應城裡的生活，普通話講得不好，各種細節方面也覺得不習慣。
沈真讓開了水池，說：「習慣了都一樣的。吶，你自己先洗著吧。我有事去找一下李爺爺。」
沈靈點點頭。沈真就離開了後院。
等到沈靈洗完衣服回到房間里，沈真也已經回來了。沈真對著沈靈招手，說：「我剛剛去問李爺爺借了一些書回來。這些都是李浩上學時用過的教科書。趁著現在還沒開學，我先給你打打基礎。」
沈靈放下手裡洗衣服用的空盆，快步走到沈真面前，果然看到了幾本攤開的書。
重活一世，沈真很清楚，孩子這種生物總是又天真又殘忍。如果就讓沈靈這麼去上學，那麼他的外地口音，他因沒有上過幼兒園而缺乏的基礎，這些都會成為他被班裡同學們嘲笑的原因。沈真不願意自家的孩子被人瞧不起，因此打算每天都抽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幫助沈靈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一年級的課本並不難，語文教的是拼音，每篇課文都很短，數學教的則是簡單的加減乘除。沈真自己雖然不是學霸，但幫著還未上學的沈靈預習一年級的功課，這是毫無問題的。沈靈學得很認真。
這一教一學間，沈真立刻就覺出了沈靈的天資聰穎。這孩子的上一世真是太可惜了啊！
傍晚，李浩背著小書包，放學歸家。他和他弟弟李源在昨天就已經知道家裡多了兩個小租戶。不過，昨天等他放學到家時，旅途勞頓的沈真已經帶著沈靈閉門休息了，所以李浩並沒有看見他們。
這會兒見門開著，李浩有些好奇地在院子里探頭探腦。
沈真終於見到了少年版的死黨。他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上一世，他認識李浩的時候是在大學，那時的李浩已經是個身材高大的肌肉男了。可是，沈真沒想到，十歲的李浩竟然還雌雄莫辯，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姑娘啊！他竟然還剪了一個蘑菇頭！李家大人中到底是誰這麼有創意啊！
「我是李浩，你叫我耗子就行了。」李浩大大方方地和沈真打了招呼。
「你好。我叫沈真，這是我弟弟沈靈。」沈真說。
重生后終於見到了李浩，這其實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但是沈真並沒有顯得特別熱情。畢竟，二十歲時人死的死黨和十歲時見到的死黨是不一樣的。他上一世可以把李浩當成能夠互相商量事情的兄弟，而現在看著李浩卻更像是看著一個小弟弟。這種感覺說不上不好，但確實有些微妙。
李浩打了個招呼，就跑回家寫作業去了。沈真讓沈靈複習剛剛學過的拼音，他則開始做晚飯。
晚飯也是簡單地弄了一些東西吃。吃完飯後就沒什麼事情做了。沈真聽著李家的動靜，問：「小靈，你要不要去李浩家看會兒電視？好像在放動畫片呢。」電視對於孩子的吸引力是非常強大的。
沈靈搖搖頭，拿起書本，繼續看了起來。
沈真見他學習認真，便不再說什麼，也拿了本子在一邊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