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這個世界改變了。我從水中觸摸到，我從地上感覺到，我從空氣中嗅到。過去的一切都已失落。」沈真喃喃地說。中文念了一遍，再換英文的。這句話就像是句咒語，好像真的有什麼改變了。

「哥，你念的是什麼？」沈靈問。

沈真揉了揉自己的臉，說：「是電影台詞。」這是《魔戒》的開篇之語，他很喜歡那個世界。

沈靈知道自己有時候追不上沈真的腦洞，畢竟搞創造的人都會腦洞極大，腦洞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意味著是創造之源啊。所以，聽不懂沈真的話，沈靈也不追究，只是挑了一塊小番薯，很有技巧地煨進了火爐子里。這一招是從張明那裡學來的。要是弄得好，他們等會兒就能吃到香噴噴的熱番薯了。

沈真確實覺得有什麼改變了。

這種變化就像是一粒種子，它小小的一粒，看上去並沒有多大的能量。但就是如此不起眼的它，一旦遇到了土壤，就會成長，一旦有了陽光雨露，就會破土而出。它最終會長成一棵參天的大樹。

這讓沈真覺得不安。於是，他下意識就把那些有的沒的念頭全部壓在了腦海的最深處。

堂前的電視開著。小窩村裡收不到幾個台。但因為過年了，當地的衛視把過往晚會上演過的相聲小品弄成了合集，循環播放，沈真看著還是覺得挺逗的。沈靈守在一旁吃栗子。他自己吃兩顆，就會給沈真剝兩顆。沈真覺得「被餵食」的行為有些曖昧了，但他瞧著沈靈那般坦然，於是也努力淡定。

淡定著，淡定著，沈真就習慣了。

嘿，還別說這山上土生土長的栗子炒出來可真好吃啊！這就是來自於大山的饋贈！

快到中午時，栗子被兩人吃完了。沈真的嘴巴停了下來，腦子才重新開始轉動。他怎麼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溫水煮的青蛙一樣呢？可是看著沈靈正直無比的臉，沈真又覺得這絕對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沈靈無視了沈真的糾結，從爐灰中把番薯扒拉了出來。

番薯煨得很成功。只要把番薯外面那層沾灰的皮掀掉，裡面就是香噴噴熱騰騰的番薯肉了。不過，剛從爐子里扒出來的番薯太燙手，即使是沈靈，在吃番薯的時候，也手忙腳亂無法保持形象呢。

沈真還在想著溫水和青蛙的問題，沈靈已經把番薯從中間扒開了，香味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好香啊！哥，你要不要吃？」沈靈笑著問。

……溫水……青蛙……青蛙……溫水……

沈真覺得番薯真的是太香了，比城市裡大街上賣的那種要香很多，說：「吃！分我一點！」

沈靈「嗯」了一聲，自己先咬了一口，說：「真好吃！哥，你小心燙。來，你咬這邊。」

沈真就著沈靈的手咬了一口，真是太好吃了。溫水和青蛙的問題已經顧不上了，趁熱把番薯吃了才是正經。沈真忽然想起了一句話，說是，生活中或許原本沒有那麼多的煩惱，最怕的是自尋煩惱。

沈真決定不再自尋苦惱。他希望生活能夠像這樣繼續安安穩穩一成不變地過下去。

於是，不再自尋苦惱的沈真晚上繼續抱著沈靈睡了，真暖和。

於是，不再自尋苦惱的沈真答應了和沈靈在某些方面的互幫互助，你好我好大家好。

於是，不再自尋苦惱的沈真特別坦然地面對著沈靈偶爾的撩一撩，他把這當成了正常兄弟相處。

於是，日子就這麼愉快地過了下來，正如沈真所想的那樣並沒有起絲毫的波瀾。

至於沈真為何不想讓他們的生活中出現什麼改變，他自己拒絕探究其中的真相。

……

在小窩村裡過完了年，沈真和沈靈又一起回了京城。沈真明明很享受都市中的便捷生活，但每次離開小窩村時，他都覺得有些捨不得。因為，小窩村真是太美了，這種美就融在它的山水空氣之中。

今年的農曆年有些晚，情人節時，學校還沒有開學。

因為《尋仙》上映，沈靈就問沈真要不要去看電影。

「我們有贈票，你想去就去吧。」沈真說。他說這話時，正在畫那幅以沈靈為主角的勇士屠龍的油畫。他看著油畫，就像是在看著深愛之人。他的眼神並沒有分給沈靈。不過沈靈對此已經習慣了。

正如陳磊妻子開玩笑時所說的那樣，當他們沉浸在畫中世界時，畫就是他們的愛人，正牌妻子反而成為「小三」了。不過，沈靈想得很清楚，反正畫中的他也是他，他才不會和自己吃這種乾醋。

不過，第一模特這種位置果然還是不能讓給別人吧？沈靈也不想去吃一盆仙人掌的醋。

沈靈的閱讀面非常廣。沈真放在書架上的那些書，沈靈沒事的時候自然也會去翻一翻。沈真喜歡大師達利，買過很多關於他的書籍，沈靈看得多了，自然也了解這位大師了。達利的創造繆斯就是他的妻子。有了妻子，他就擁有了一切。所以在他的妻子去世后，他的生活和靈感都像是枯竭了一樣。

在沈靈看來，對於一位畫家來說，這或許就是最完美的愛情了吧？

沈靈靠著門框，欣賞著沈真專心致志的模樣。過了好久，他才把畫室的門輕輕地關上。

當沈真伸著懶腰飄出畫室時，沈靈扶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到了卧室里。沈靈已經把他們外出所要穿的衣服拿出來，一整套搭配好了，就放在床上：「哥，你快點換衣服。換好衣服我們就出門了！」

「出門？出門做什麼？」沈真茫然地問。

「看電影啊！你前面答應過我的！你還說你有著製片方的贈票。」沈靈笑眯眯地說。

沈真其實已經忘記這件事情了。或者說，當他答應沈靈時，他根本就沒有過腦子。不過，見沈靈這一副開心的模樣，沈真也不好說他現在不想去了。索性留在家裡沒什麼事，沈真就開始換衣服。

贈票其實是首映式的，現在已經不能用了。不過，電影院肯定排了很多場次，臨時買票也方便。

沈靈從衣櫃中取出圍巾，說：「外頭有些冷。來，我幫你把圍巾繫上。」

等到出了門，沈真才注意到今天竟然是情人節。街上的男男女女很多，各大商店也做了應有的裝扮，粉紅色的氣息很濃。廣場邊有賣花的小姑娘，穿著紅色的斗篷裝，看上去像是童話中的小紅帽。

「想要花嗎？」沈靈見沈真的視線落在「小紅帽」身上，便問。

沈真搖了搖頭，指著扛著糖葫蘆的小商販，說：「我想吃糖葫蘆了。」他曾經因為一支糖葫蘆挨過方石菊一巴掌。那一巴掌記了有多少年，他就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種零食。他覺得這是一種恥辱。

沈靈不知道一支糖葫蘆所代表的意義，笑著說：「那你站在這裡等會兒我，我去買。」

「一起去吧。」沈真說。

買糖葫蘆的小販身邊圍著不少人，大都是一對一對的年輕情侶，也有一個帶著孩子的媽媽。也許是覺得兩個男孩子來買糖葫蘆很奇怪吧，大家都忍不住朝兄弟倆看了幾眼。沈真覺得這是一種歧視。

男孩子吃糖葫蘆怎麼了！他上一世念了多少年的糖葫蘆啊！

沈真挑了一根，回頭問沈靈：「你要不？」

沈靈搖了搖頭。他不愛吃這種小零食。

於是沈真就買了一根。糖葫蘆的賣相很好，紅艷艷的，就讓人瞧著就覺得喜歡。不過，等沈真咬了一顆后，他後悔了。外面的糖漿太甜，裡面的山楂又格外酸，味道真算不上好。沈真的眉頭都皺起來了。他剛剛就不該矯情的，不該用糖葫蘆來憶苦思甜的，這麼難吃的糖葫蘆難道要直接丟了嗎？

「給我吧，我幫你解決了。」沈靈說。

沈真搖了搖頭：「算了，別吃了。我覺得好難吃。」他朝廣場邊的垃圾桶走去。按照沈真的性格，即使糖葫蘆難吃，但他也不會丟了浪費糧食。但如果非讓沈靈吃這麼難吃的東西，他寧可丟了。

沈靈忽然攥住沈真的手，把他的手帶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沈靈就著沈真的手咬了第二顆山楂，他咬了幾口，搖了搖頭說：「確實不好吃。他們一定用了劣質糖漿。」他這一連串動作做得極為自然。

賣花的小女孩一直在眼觀六路，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朝著沈真和沈靈的方向走過來。

沈真覺得如果他們被小女孩拉著推銷了玫瑰花，那才叫尷尬呢。於是，他一手攥著糖葫蘆，一手攥著沈靈，動作飛快地朝著商場內跑去。電影院位於商廈的頂層。沈真直接拉著沈靈跑到了電梯口。

「哥，你跑這麼快乾嘛？看上去特別像是……」沈靈笑著問。

沈真趕緊打斷了沈靈的話：「停停停，不許把那個詞語說出來！」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沈靈問。他的眼中藏著一抹戲謔。

沈真覺得這是一道送分題啊，按照沈靈的尿性，他肯定要調侃他們剛剛的行為像是私奔了。

「其實，我只是想說，我們剛剛那樣子瞧著特別像是……」沈靈絕對是要故意重複這句話的。

沈真覺得與其被沈靈調侃了，不如先自我調侃比較好。

自我調侃還顯得比較幽默。

於是，沈真搶著說：「瞧著特別像是私奔，是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就是拐帶地主兒子的小長工。」嘿嘿嘿，他先下手為強，就能反過來把沈靈給調侃了。沈真覺得自己簡直無比機智。

沈靈瞪大了眼睛：「咦？原本哥哥是這麼想的嗎？我本來想說，我們瞧著像是落荒而逃一樣。」

沈真：……

自家這孩子真的是沒法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