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更(全)
甄氏聽到消息時,幾乎是哭著奔跑去了離院。
「夫君,你怎麼了……」看著昏迷在木塌上的丈夫,甄氏哭得眼睛都紅腫了。
「快說,怎麼回事?」甄氏冷喝一聲,第一次在丈夫的心腹們面前,擺起了世子妃的架勢。
這些心腹里,侍衛孟青與甄氏算是比較熟的,躬身稟報道:「回稟世子妃,世子爺他……聽聞去年縱火的真相,大受刺激,昏厥過去了……」
去年縱火的真相?
甄氏一愣,去年發生大火時,甄氏恰巧與丈夫發生婚後第一次爭執,一生氣帶著錦心回了娘家,避免了一劫。可是丈夫卻在煩悶醉酒後身陷大火中。
等甄氏急急忙忙從宰相府趕回來時,聽聞是瘦削的奶娘不顧傷寒的身體,跑進火海中顫顫巍巍駝出了昏迷的丈夫。
而那場大火,是丈夫醉酒中不小心踢翻了燭台……
從那以後,奶娘便成了丈夫的「恩人」。
甄氏看著丈夫昏迷過去的痛苦樣,難道事情真相與丈夫知道的差異很大?
面對世子妃疑惑的眼神,姜爺沉了聲音,簡單敘述起去年大火的真相。
奶娘丈夫盜走巨額銀兩后,拋下了桃紅母女二人,杳無音訊了。那時的奶娘已從李郎中處知曉了自個患有癆病,怕被攝政王府趕出門去,便收買了李郎中,隱瞞下得了絕症的事實。
暗中琢磨著該如何讓女兒桃紅嫁進攝政王府,獲得一世榮華。
奶娘知道世子爺是個知恩圖報的,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決定鋌而走險,挑撥世子爺和世子妃的關係,氣得心細的世子妃回了娘家,她自己則選擇顫巍巍死在大火中,成了世子爺一世的「恩人」。
那火,自然是奶娘放的。
大火中,陸明嶸醉酒昏迷不醒,自然離不了奶娘下藥的功勞。
反正,得了癆病活不久了,不如用一死換取女兒桃紅一世榮華。
聽到這裡,甄氏倒吸一口氣。她的夫君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竟被「恩人」如此算計,難怪會氣得癱軟了身子。
「孟青,將世子爺挪到後院去。」甄氏明白起因后,反倒鎮定下來,丈夫只是一時氣昏了,等會蘇醒慢慢安撫,自然就好了。
不過,丈夫那顆驕傲敏感的心,估計一時半會是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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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昏迷中的陸明嶸,渾渾噩噩間竟做了個與奶娘對峙的夢。
「虧我那般信任你,你竟是這般算計我?」夢境里,被下了葯,渾身酸軟無力癱軟在木塌上的陸明嶸,第一次冷冷打量大火中向他撲來的奶娘。
陡然見到清醒的陸明嶸,奶娘一陣心虛,聲音都顫抖了,慌忙跪在地上:「世子爺,奴婢也是被逼無奈,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收了桃紅吧……奴婢女兒是個能生養的,保證頭一年就給您生下個白白胖胖的小世子……」
小世子?
看不出來,奶娘竟有這種野心!
斜睨著如此不知羞恥的奶娘,陸明嶸抿緊雙唇,牙關咬得嘎吱響。
「世子妃這一輩子是生不出孩子了,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呢?」奶娘雙膝跪在炎炎大火中,仰望著床榻上的世子爺,大有一股世子爺不點頭答應,今兒個就見死不救的態勢。
「混賬,世子妃是你能詛咒的嗎?」這麼多年,陸明嶸就看上了甄氏這一個女人,哪裡能容忍得了別人來詛咒。酸軟無力的身子,氣得都硬朗了幾分。
抓起床頭茶几上的茶盞,就「砰」地摔向令他極其失望的奶娘。
「滾……」
陸明嶸昏迷中的一聲怒吼,嚇壞了床榻旁守候的甄氏和奴婢。一個小丫鬟驚得手中的茶盞都「嘩啦」一聲碎在地上。
甄氏來不及教訓奴婢,趕忙伸手抱住震怒中睜眼的丈夫。
「夫君……」甄氏聲音本就嬌,擔憂之下喚出來的聲音又帶了股哭腔,聽上去可憐兮兮的。
陸明嶸已分不清夢境和現實,見著甄氏,本能地一把攬她在懷裡,死死抱緊了不放手。
面對陡然的親熱,甄氏震驚之餘,內心裡滿滿的羞澀。
從未被丈夫抱得這麼緊過,呃,哪裡是抱,簡直就是箍緊的。時間一長,甄氏雙頰憋得通紅,氣都快上不來了。
「夫君,一室的奴婢都看著呢。」甄氏羞澀得都不敢瞧那些奴婢了。
一般情況下,海棠等丫鬟見著主子如此親熱的姿勢,必然是立即退下的。可眼下,世子爺不是病著么,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各個紅著臉杵在那。
陸明嶸卻是不管不顧地摟緊了甄氏,眼底泛了淚。今夜知道太多真相的他,太疲憊了。
癆病,在攝政王府這樣的豪門大戶里,是決不允許出現的。一旦發現,立馬送往莊子上休養,免得病氣過給了主子們。
這樣的大事,李郎中都能被奶娘收買,秘而不發。
陸明嶸不得不懷疑,李郎中是不是合謀奶娘還做了其他見不得人的事。
比如,妻子為何這麼多年不孕?
是真的難產後身子孕育不了?還是被人暗中做了手段?
「孟青。」陸明嶸陡然的一聲命令,讓懷中憋得快窒息的甄氏嚇了一跳,可還沒等她明白過來呢,陸明嶸已是鬆開她身子,虎虎生威地下了地。
「你先睡,我等會兒就回來陪你。」昏黃的燭光下,陸明嶸溫柔地給甄氏蓋了被子,吻了她額間一下,便什麼也沒說的帶上孟青大踏步走了。
甄氏支起身子,快步走至二樓走廊處,卻見丈夫步履匆匆地隱沒在昏暗的月色下:「還有事兒沒完么?」想起剛剛丈夫那般緊張地摟著她,甄氏有些猜不透。
這個丈夫什麼都好,就是悶葫蘆一個,永遠不對人吐露心中所想。
甄氏有些惱地斜瞪了一眼夜色中已看不清身影的丈夫。
這一夜,陸明嶸動靜很大,郎中院里的所有小廝、丫鬟都被秘密帶回了離院,離院燈火通明了一夜。
奶娘離世后被保護得再也無人進入的房間,被姜爺一行人翻了個底朝天。連帶桃紅的屋子,都像被劫匪洗劫過一般,翻得稀爛,肚兜底褲盡數扔在地上。
「找到啦,找到啦……」一個觀察細心的小廝,在奶娘房間里翻箱倒櫃時,注意到了地上土壤的鬆緊度不同,硬是從地下挖出一個木匣子來。
裡面有一封紙張泛黃的信。
陸明嶸接過後,鐵青著臉看完了全部內容。
渾身是傷的桃紅,這時候已是渾身顫慄,害怕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那封信是奶娘交給桃紅,拿捏李郎中的信物。
信里,交代了近幾年來李郎中給世子妃下不孕葯的事實。
「你娘死後,你就是拿著這封信,繼續逼迫李郎中替你賣命的?」陸明嶸陰冷的目光,如劍般銳利,直刺桃紅。
桃紅聽到世子爺冰冷的聲音后,還企圖做出她娘教的那套可憐狀來。身子瑟瑟縮縮地抖起來,小腦袋可憐兮兮地搖擺。
殊不知,被姜爺折騰了兩夜的她,哪裡還有先前俏麗的姿色。
映入陸明嶸眼帘的,是一個頭髮少了一半,眼皮被擦出血痂,嘴角破裂,雙手被夾棍夾得紅腫不堪,腿也不靈便的一個糟糠的瘋婆子。
渾身血污的桃紅,還做出那一副勾人的樣子,哪裡能勾到人,平添了一股噁心。
「端上來,灌!」隨著陸明嶸冷喝一聲,孟青立馬端上來一排葯碗。
「不,我不喝……」只愣了一會,桃紅立馬就明白那是什麼葯了,「我不喝……」
濃郁的絕孕湯藥味瀰漫了整個屋子。
孟青想著奶娘母女這般設計世子妃,心裡恨恨地直想立馬結果了桃紅。一把拽住桃紅早已被扯得所剩無幾的頭髮,死勁揪住,狠命將葯汁灌入了她口中。
「娘……」桃紅絕望地呼喊一聲,依稀中還記得她娘說過,按計行事,以後的世子爺就是她專屬的男人,她的孩子會是小世子的,「你為什麼騙我……」
陸明嶸冷如冰霜的眸子,死死盯著桃紅。坐在檀木椅上,看著一碗接一碗的濃郁葯汁灌入桃紅口中,沒有絲毫憐惜,恨不得將地底埋了的奶娘也抓出來如法炮製。
今晚的絕孕葯,比一般的打胎葯要濃郁幾十倍,是各種烈性絕孕葯混合在一起的綜合物,熬制了一大鍋,直灌得桃紅撐爆了肚皮,痛苦萬分地想求饒。
可誰敢憐憫她?
又有誰會憐憫她?
奶娘在攝政王府作威作福多年,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就連孟青這般得臉的心腹,都曾被奶娘背地裡欺壓指責過呢,更別說其餘的小廝了。
各個巴不得將奶娘挖出來鞭屍,又哪裡肯放過同樣善於偽裝的桃紅。
那葯太過烈性,只一刻鐘的功夫,陣陣血腥味從桃紅下.體飄出來。鮮紅的血順著她褲腿蜿蜒而下,流淌了一地。不甘死去的桃紅,睜大了眼,痛苦地癱軟在血污中。
「開門。」
密室大門打開,清冷的月光照拂在陸明嶸臉上,憎惡地掃了一眼死去的桃紅,迎著微涼的夏風,跨過密室門檻,向通往後院的道路走去。
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想念嬌妻。
步履匆匆就要去後院。
可剛邁入後院的門,又想起自個渾身的血腥味,抬起手臂聞了聞,又折回了前院。
「備水,沐浴。」她家娘子愛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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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的小錦心,雖然知道前院折騰得雞飛狗跳,但她知道倒霉的是桃紅,肥肥的小身軀興奮得壓根睡不著。
吭哧吭哧地在床榻上練著倒立,減著肥呢。
兩隻肉肉的小手掌,壓在床板上,使命兒撐著自個的小肉身。
解決了桃紅的事情,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勾搭她的薛陌啦。
上次說好了這次休沐要去一塊兒遛馬的呢。
一幅被情郎摟著策馬奔騰的踏青圖,瞬間浮上小錦心的腦袋瓜。
咧嘴笑得可開心啦。
壓根就沒意識到,她娘親被人下了葯,可能終生不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