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完結倒計時——二!
是否嘗試前往現實世界,立時成了一個每個人都不得不開始思考的問題。
雖然JACK說暫時不用著急,在司妍和童蕊蘇醒時能做出決定即可,但他們總也不能真到她們將醒時再臨時開始琢磨。
亓官儀和司妍是在當晚躺在床上商量的這件事,而亓官儀決定的速度快到讓司妍吃驚:「我跟你過去。」
「……你要不要謹慎一點?」司妍皺著眉頭側首看他。
他望著床帳頂子上的綉紋,聳肩說:「又不是不能回來。JACK不是說了,理論上是能隨時回到遊戲世界的。」
「可那只是理論上……」
「我能跟你去那個世界也只是『理論上』。」亓官儀道,「如果失敗了,很可能從這一步開始就失敗了;如果這一步成功了,我就可以試試下一步啊。」
司妍:「……」
不得不說她喜歡他這樣遇到問題就去嘗試解決,不在得不到答案的是與否上多做顧慮的性子。但是考慮到各樣的危險,司妍還是說:「那我會盡量晚點醒的。」
「那你還是早點醒吧。」亓官儀一哂,「你父母一定在等你,百善孝為先啊。」
他的說法又冷不丁地「傳統」了起來,司妍一笑:「這麼說也對。」
衾被中,他的手摸過來,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別擔心,都會好的。」
司妍點點頭,「嗯」了一聲,翻身卧進了他懷裡:「其實如果能保證成功,我還是很激動的。」
「嗯?」亓官儀微顯不解。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如果現實世界的我在哪一天突然醒來,與你的感情該怎麼辦;如果一直不醒,我的父母又該怎麼辦……我甚至還想過,就算我一直不醒,但萬一哪一天遊戲公司倒閉了、或者不再做這個遊戲了,我們該怎麼辦?」
這些想法無疑會讓人沉鬱。尤其是末一樣,司妍每一次一想,都會禁不住地打冷顫。
她沒有真正體會過「植物人」的感覺,但她想,那應該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若她在經歷了這個世界、品嘗過與他的感情之後,再突然變成實實在在的植物人……
那她接下來的日子,大約就是動彈不得地躺在醫院的床上,在無盡的黑暗裡一遍遍地回思與他的美好,想一想他已「消失」的悲傷,生理情況卻不一定允許她哭出來。
無盡的黑暗……
司妍驀然想到JACK,被亓官儀握著的手一顫。
「怎麼了?」亓官儀立刻問,司妍緩了一息:「我在想假如我醒了,JACK怎麼辦。如果他也去現實世界,那……」
現實世界中有一位國際巨星萊昂納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JACK那張臉只要出現,勢必引起轟動,亓官儀他們興許還有機會隱姓埋名悄悄活著,JACK就不太可能了。
可如果他不去,她這個玩家又離開了,他會不會再度被「封存」?
「你在擔心這個嗎?」JACK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頓了一下,又問,「我能出來跟你說嗎?」
「……」司妍低眼看看自己與亓官儀相擁而卧的樣子,「OH,NO.JACK,再被你看到一次這種場景我就不得不和你絕交了。」
JACK噴笑:「好吧,那我長話短說好了。」
「哦對了,我發現製作組提高了我的通話許可權……請問七殿下現在聽得見嗎?」
亓官儀點頭:「聽得見。」
「GOOD。」JACK吁氣的聲音聽上去挺輕鬆,「是這樣的,我確實不能去現實世界,不是因為那位奧斯卡影帝的存在,而是因為我的設定跟七殿下他們不一樣。」
他解釋著,一個彈窗躍到了二人面前,上面的幾張圖在翻動,是JACK在邊給他們翻看邊解釋:「你看,亓官儀他們的設定完全是仿人類的,為了足夠逼真,製作組甚至將設定細化到了血型、DNA。」
「但我這方面的設定沒有這麼細。」JACK說著將圖片翻到了下一頁,「而且我還比他們多一條,為了讓我能自由穿梭於控制面板與遊戲世界,我的構成里多了一組數據轉換程序,轉換我的存在格式,嗯……類似於PSD轉JPG的效果。如果我到現實世界,這個設定會很容易出問題,我做過模擬計算,當我路過大型電子產品或者智能度較高的電子設備時,很可能系統錯亂會被吸進去。」
司妍:「……」
JACK:「而且我目前還不知道一旦被吸進去怎麼出來。舉個例子吧,如果我去了你家,很可能會被吸進你的IPAD,然後你打開IPAD就會看到我在裡面砸屏幕求助。」
司妍:「……」
JACK:「好吧,也可能是站在某個圖標上跳舞。」
司妍和亓官儀:「……」
JACK:「哦我沒準還能在你的高德地圖上走來走去。」
司妍:「……好了別說了。」
她伸手關掉了面板:「你之前怎麼好意思笑話亓官保是彈幕?!」
「哈哈哈哈。」JACK笑了一陣,「總之我不能去現實世界,但是你也不用擔心。先前的劇情讓我在這裡擁有了『主神』的身份……雖然很中二吧,但是我身為遊戲角色的許可權也完全打開了,在你離開后我可以獨立存在,享受供奉。」
「Cool。」司妍心情複雜地翻了個白眼,接茬說,「就是很可惜您的使者TOM大概要離開了,我的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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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府里,主神的使者離·TOM·雲打了個大噴嚏:「誰想我呢?」
正站在案前奮筆疾書的亓官修眼也不抬:「我。」
「……」雲離嘴角輕搐,起身走到他面前探頭看看,「你寫了多少了?」
「……剛一個開頭。」亓官修直身伸了個懶腰,「軍中的事太多了,要交代的不少,我盡量寫得細些,免得將領們弄不明白。」
「但其實你之後還是可以回來啊。」雲離道,「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回來,有事情時過來處理就是了,不用弄得跟……留遺言似的。」
「嗯……」亓官修放下筆,手撐著桌子沉默了會兒,道,「我不想回來了。」
「啊?」雲離愕住。
「我對這個世界早就有些厭煩。」他一喟,「我總覺得不知道怎樣做才好。不管我做什麼,上上下下都還是拿我當怪物看。」
他搖了搖頭:「我避世過自己的日子是這樣,我領兵打仗立下戰功也還是這樣……好像不論我做什麼,人們最看中的都還是我喜歡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我想過很多次憑什麼這樣,可我改變不了任何事。」
然後他笑出來:「但現在能換個地方……事情就不一樣了。JACK說那個世界對這種事看得很開,司妍也說他們只痛恨明明喜歡男人卻要騙個姑娘來娶的,對敢於直面現實的人大家都很尊敬,這不是很好嗎?」
「可是你……」雲離神情微滯,「你這樣要放棄很多東西。你在這邊是個皇子啊,到了那邊就是尋常百姓。如果完全到那邊生活,就得自己想辦法謀生,可我們在那邊又人生地不熟……」
這真的太難了。雲離有過從曲明流落到京城的經歷,始終記得一路上遇到過多少兇險,他能活到今天不過是因為自己運氣好遇上了亓官修。
他相信亓官修不是會想當然地低估危險的人,是以更加震驚於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想活下來總能活的。」亓官修一笑,輕鬆的神色下全是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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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九皇子府。
司嬈揭開馬車帘子時便見亓官保已經等在了門口,她輕鬆一躍跳下馬車,亓官保上前一扶:「當心。」
司嬈沒在意,一拉他的手就往府里走,亓官保任由她拽著,笑問:「到底什麼事?別賣關子。」
司嬈說:「你別急,趕緊更衣跟我一道進宮,進宮你就知道啦!」
亓官保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只好帶著茫然去更衣。他覺得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不然她完全可以找個人來帶話,不必親自跑一趟,便循著這個思路找正式些的禮服,二人卻在禮服的挑選上起了分歧。
亓官保取了深藍的直裾,司嬈非讓他換套淺色的。
她說:「你穿這種顏色不好看,太重了,你壓不住!前陣子新做的那套月白的很好啊,溫潤雅緻!」
亓官保板臉挑眉:「壓不住?你想說我不成熟嗎?」
「……我沒有!」司嬈一傾身抱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臉,「我想說你年輕俊逸,趁現在穿些挑人的衣服正合適啊,賞心悅目!過些年再穿就不對勁了!」
「好了好了,我聽你的。」亓官保放棄掙扎,反正在類似的問題上,跟她爭辯從來贏不了。
他從前只知道司妍對於妝品頗有見解,後來與司嬈熟悉起來才知她對服飾搭配眼光毒辣……所以聽她的也不虧就是了,至少近來他母妃對他的穿著很是滿意。
「腰絛用這個。」司嬈挑了條寶藍色的絛遞給他,又選了個白玉佩出來,「配這個佩!」
亓官保撇撇嘴,一語不發地聽話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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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二人就一道進了宮,走了一段之後,亓官保猛地定了腳:「你帶我去哪兒?」
這顯然不是往怡寧宮去的路,亓官保想了想,沿路過去離得最近的應該是皇后的長秋宮。
打從母妃被降位之後,他就基本不跟長秋宮走動了。誠然他清楚那件事是母妃自己的不是,她再怎麼樣也不該把七哥扔進牢里。但是,母妃和母后畢竟鬥了這麼多年,那一次的事算是讓她徹底落敗,他身為她的兒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再與長秋宮相處。
不知道怎麼面對母后,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七哥。
是以在那件事剛過去的時候,雖然他們兄弟二人還在正常相處,兩個人都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但心結或多或少總還是有的——至少他心裡有。而再往後七哥再度去出征,關係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下來。
這次七哥再度征戰歸來,他們都沒有像從前一樣一同慶賀,除卻在宮宴上碰面客氣地喝了杯酒之外,就沒再怎麼見面了。
是以現下司嬈想拉亓官保去長秋宮,亓官保也是不太樂意的。他皺著眉看她,司嬈則說:「皇後娘娘是你的嫡母,你當真能一輩子都不見她嗎?」
她說這話時和和氣氣的,帶著她慣有的溫柔。亓官保對這份溫柔總是抵擋不住,但這回,他硬撐住了。
他說:「但我至少可以能不見就不見。母妃降位后在宮裡受了不少白眼,我不能再傷她的心了。」
「可她現在在長秋宮。」司嬈道。
亓官保一怔。
司嬈抿了抿唇:「她複位了,皇後娘娘親自跟陛下開的口。」
「你說什麼?」亓官保皺眉,覺得這件事聽上去太匪夷所思。
他便還是隨司嬈去了長秋宮,走進寢殿一抬頭,首先映入眼帘的還是皇后那張帶著刻薄冷笑的臉。
之所以說是「還是」,是因為這場景對他來說實在不陌生。當然,如若他七哥去怡寧宮,母妃大約也是這個樣子。
「母后。」亓官保走上前一揖,抬眼靜了靜,又一頷首,「七哥。」
「九弟。」亓官儀一點頭,但皇后好像並沒有看見亓官保似的,依舊在瞧瞧貴妃、睇睇手裡的兩個小瓷瓶。
那兩個小瓷瓶一黑一白,亓官保瞧不出是什麼,但因為皇后的面色,他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定在了上面。
「娘娘……!」司妍小聲地催了一下,皇后挑眉吁了口氣:「貴妃啊。」
閔氏欠了欠身:「娘娘。」
皇后黛眉輕鎖,一臉厭惡:「不是本宮找你的茬,你瞧瞧你這張臉……從前怎麼說也勉強還算個美人兒,現在可還能看么?」
「母后!」亓官保額上青筋一跳,握著拳便上前了半步。
亓官儀同樣上前了半步,淡一瞥他,硬讓他把氣忍了。
貴妃也面色緊繃著沒吭氣兒,皇后將手裡的兩個瓷瓶往前遞了遞:「喏,這東西是我們阿妍給你挑的,說是好用。」
亓官保滯住。
如果只是皇后賞的,他絕對不會讓母妃用,可竟是司妍挑的……
他遲疑著看向司妍摸不清眼前這出到底什麼意思,卻見身旁的司嬈先一步上了前,笑吟吟地將那兩個瓷瓶接了下來,口道:「謝娘娘。」
皇后不耐地擺了擺手,又說:「這怎麼用本宮也不知道,問阿妍吧。你趕緊把你那張臉調理好了,要不然外人說起阿妍的姐姐跟了你這麼個婆婆,本宮都跟著一起丟人!」
司妍:「……」
她發現皇后這是不管邏輯牽不牽強都一定要多對貴妃毒舌幾句啊?
其實貴妃的皮膚情況也沒那麼糟糕,就是偏干偏油的部分都明顯了些,加上近來過得氣不順,氣色也有點不好而已,遠沒有皇后說得那麼誇張。
從前覺得皇后尖酸刻薄,現下摸清了她的屬性之後又覺得她這樣的毒舌有點好玩兒。
司妍摒著笑上前了一步,頷首道:「黑色那個護膚用,祛痘保濕;白色的加在妝品中,能令妝感更服帖。」
她和貴妃只能這麼介紹,心下深感對不起這款網紅產品。
這其實是Farsali24K金箔精油精華,從INS紅到微博,從歐美美妝圈紅到國內。
黑色的護膚款風評還OK,有些人說它祛痘效果很好,但沒有引起太大風浪。
白色那款,則被譽為神器!
它的使用方法很簡單,就是在化妝時將它加在粉霜、粉底液或者修容膏、眼影中,兩三滴即可,能明顯地提升妝感、持妝度,不僅看起來氣色更好,控油保濕效果也十分明顯。
不過這東西司妍用得不多,大概是她所摯愛的DIOR花蜜粉霜效果太驚艷的緣故,加不加這個變化不算很大。可她的一位基友則是這款金箔精華的死忠粉,基友曾在聽她說「感覺一般」「加多了會搓泥」之後拍著桌子怒然給自家愛豆(並不是)站台:「一般?!我跟你港!四五百塊的粉底加幾滴這個能用出七八百的效果!加多了會搓泥?誰讓你丫加那麼多了!」
死忠粉太可怕,司妍只好虛弱臉表示好好好你說得都對_(:з)∠)_。
但雖然她現在想起來都很想吐槽那位基友,給貴妃推薦這個也是誠心誠意的!
皇后能在傲嬌中委婉表示出想跟貴妃和解的意願不容易,必須推個足夠強大的見面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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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從長秋宮退出來時,亓官保還在對這突如其來的和解一臉懵逼。
其實就連事先就知情的亓官儀和司妍司嬈也有些懵,特別淡定的,反倒是貴妃。
貴妃淡漠地走了一段,打開白瓷瓶子就往手背上試了兩滴。
「母妃……!」亓官保還是下意識地擋了一下,貴妃輕笑:「怕什麼,本宮跟她鬥了那麼多年,要是直接下毒這樣的蠢法子都還在用,我們兩個里早就已經死了至少一個了。」
幾人:「……」
貴妃回過頭瞧了瞧這幾個小輩:「得了,你們甭擔心,也別叫這些事壞了你們兄弟的感情。當然了,本宮還是會接著跟她斗,她讓本宮降了位份不是?沒準兒下次就是本宮把她從后位上推下去了。」
「貴妃娘娘。」亓官儀皺眉。
「不過看在你的皇子妃是阿嬈的親妹妹的份上,本宮也會給她留一份情面的。」貴妃輕聳肩頭道。
這回換做亓官儀像亓官保在殿里時那樣額上青筋暴起,貴妃揚音一笑就走了,司妍趕緊上前握住他緊攥成拳的手:「哎哎哎……你別生氣!我覺得她們就是斗慣了,不鬥不舒服而已!」
其實仔細想來,皇后和貴妃這鬥法也該算是「一股清流」了。她們的鬥爭幾乎不干擾其他人,連各自的兒子都不干擾,任由他們當好兄弟。
這要真是惡鬥哪可能這樣?說什麼也得讓兄弟反目啊!
在司妍看來,她們這種「老娘跟你單挑」的宮斗思路,簡直風度優雅得可以立碑!
「滴滴滴滴」的聲音一響,一個對話框跳了出來。
【童蕊】什麼情況?不是在商量他們去不去現實世界嗎?我怎麼聽小陀螺說你們那兒琢磨上婚禮了?
【司妍】去現實世界的事兒我們商量好了啊!
【童蕊】所以你就打算先把自己嫁了……?
【司妍】那件事計劃好了,但我又不能立刻醒來,那在這邊的日子總得照常過啊,不能變石像等蘇醒吧?
【童蕊】哦……也對……
然後童蕊又說:「我告訴你個事兒啊……」
【司妍】嗯?
【童蕊】我這邊出現蘇醒前兆了,已經有了退出預示,所以……我和衛軒要先離開啦!在現實世界等你哦!我會去醫院看你噠!
【司妍】Σ(°△°|||)︴
【童蕊】我要把你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素顏丑照發微博上哈哈哈哈哈然後圍觀你掉粉!
【司妍】=_=|||||滾。
關了聊天框,司妍望著湛藍的天空長舒了一口氣。
童蕊就要醒了呢……
她不知道衛軒前往那個世界的過程會不會順利。
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