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第六章
康熙政務繁忙,胤禛兩個在乾清宮等了快一刻鐘才獲准入內。進去時裡面除了侍候的人,就只有康熙和一個十二三歲的俊美少年,看服飾應該是太子胤礽。
康熙如今正值盛年,高大俊美,睿智成熟,舉手投足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可以說足以滿足任何孩子對父親的幻想。
胤祚老老實實跟著胤禛向康熙及胤礽行禮問安,康熙招手道:「胤祚過來,讓皇阿瑪看看。」
胤祚乖乖上前,他現在個兒小的很,康熙坐著也只到他胸口,要抬頭才能看見康熙的臉:「皇阿瑪。」
康熙扶著他的肩膀,摸他的頭:「朕的小六瘦了。」
胤祚道:「兒子不孝,讓皇阿瑪擔心了,兒子現在胃口很好,一頓就能吃兩大碗飯,很快就會胖的。」
康熙失笑,道:「倒比你四哥會說話。」
又問:「誰教你這麼說的啊?」
他雖是笑著說話,語氣也極其和藹,但胤祚發現與其勾起的唇角相比,康熙眼瞼的彎曲幅度極小,不由愕然,他的回答不是標準答案嗎?為什麼還會讓康熙不滿?
楞楞道:「昨兒額娘一見胤祚就哭,胤祚安慰了好半天,就說順嘴了。」
胤祚在現代養成的習慣,說話時要直視對方的雙眼,這在康熙看來卻是新奇的,看著自己的小六兒楞楞看著自己,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清清亮亮的,說不出的乾淨剔透,倒讓康熙好笑自己的多心——這小子連面君的禮儀都還沒掌握好呢,也就是自己的兒子,換了旁人敢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直接拖出去打板子了。
哈哈笑道:「原來朕的小六兒就是順嘴那麼一說啊!」
正經回話是錯,親近隨意也是錯……胤祚求助的望向胤禛——求和康熙**oss交流的正確方式,在線等,急……
康熙見他這幅模樣,更是好笑,胤礽在一旁道:「皇阿瑪快別逗六弟了,再逗他都要哭了!」
康熙搖頭道:「老六可沒你想的那麼弱。」
直起腰,道:「擬旨,胤祉等幾位阿哥,能以民為先,不懼兇險,親身檢測牛痘之法,封貝勒。還有胤褆,也一併封貝勒。」
太子和胤褆,幼年已經出過天花,所以此次並未種痘。
梁九功應聲出去,見胤禛跪下謝恩胤祚才反應過來,慌忙跟著跪下。
康熙抬手讓他們起身,道:「老四這次做的很好,很有哥哥的樣子,朕心甚慰。」
胤禛面無表情應道:「這是兒子當做的,當不得皇阿瑪的誇獎。」
康熙頗為滿意的點頭,轉向胤祚:「當貝勒了,胤祚高不高興?」
胤祚老老實實回答:「高興。」
心中一頭黑線,阿爹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兩個兒子年齡只相差一歲多?這畫風是不是變的太快了啊?
康熙繼續問:「為什麼高興啊?」
為什麼高興呢?
胤祚想了想,道:「兒子出息了,額娘會很開心。」
頓了頓又補充:「……皇阿瑪也開心。」
最終還是決定裝蠢,反正怎麼樣也比讓康熙起疑來的強。
還不如不補最後一句呢!康熙噗嗤一聲失笑,道:「嗯,朕開心。不過那是朕和你額娘,你自己呢?」
胤祚被難住了,都已經是皇子了,當貝勒還有什麼好處呢?恍惚記得是有俸祿的,但是對小孩子來說,俸祿什麼的……
康熙看著自家的小六兒那張粉妝玉琢的小臉皺成一團,苦惱的差點要將手指頭塞進嘴巴,半晌才試探的答道:「……有更多的零花錢?」
胤礽噗嗤一聲笑出聲,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將胤祚抱上膝頭,道:「遭逢大變仍不移性情,不愧是朕的兒子。」
胤祚渾身僵硬——作為正常的小孩子,被爹抱起來應該是什麼反應?
他唯一能參考的,是哥哥林澤半歲的小丫頭,每次抱著她的時候,小丫頭會軟軟的趴在他肩膀上,肉肉的小手抓著他的胸口,歪著腦袋將小臉蛋兒擱在他的頸側,肉嘟嘟、暖呼呼、沉甸甸,還有那全心的信任和依賴,足以將最硬的心化成一汪春水。
胤祚有學有樣的靠了上去,感覺康熙的身子僵硬了片刻后又恢復如常,聲音也變得軟和:「六兒這次受了驚嚇,可有什麼想要的,皇阿瑪送給你壓驚。」
胤祚不假思索道:「胤祚想和四哥挨著住。」
「為什麼?」康熙道:「老三他們對你不好?」
胤祚搖頭:「三哥也好,可是有四哥在,胤祚睡的香。」
康熙默然片刻,道:「皇阿瑪答應你這一次,不過胤祚也要答應皇阿瑪,不能總依靠四哥,我愛新覺羅的子孫,可沒有懦夫。」
胤祚忙趁機從康熙懷裡跳出來,磕頭謝恩。
突然空掉的懷抱讓康熙有些失落,作為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父性大發的時候,但是秉著抱孫不抱子的傳統,康熙還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天倫之樂,即使是他親自教養的胤礽,最親密的舉動也不過是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
小六卻是不同的,且不說先前刻意的寵愛原本就讓他對這個兒子更親近熟悉,現如今,一個心疾就足以抹去胤祚所有的野心,一個體弱多病又沒了野心的兒子,是即使身為帝王,也可以放心寵愛的存在。
他是從來不肯委屈自己的,於是將胤祚又撈了回來,抱著站起身來,笑道:「挨著四哥住可算不得賞賜。不是要搬家嗎?走,朕帶你去朕的私庫挑些擺件——不用給朕節約,朕的零花錢,可多了……」
裝嫩的胤祚羞的臉都紅了,尤其是越過康熙的肩頭看見面無表情的胤禛,更覺得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康熙道:「李氏的案子已經審結,胤祚可有什麼要求?」
李氏……儘管很確認自己並非原封的胤祚,但受原主情緒的影響,一提到李氏兩個字,胤祚便覺得心痛如絞,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見他不答,康熙又道:「李氏謀刺皇子,等同謀逆,朕聽說她臨死前……」
「皇阿瑪!」
被他打斷自己的話,康熙並無不悅,問道:「怎麼?」
胤祚道:「《史記》有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嬤嬤的事,上有皇阿瑪做主,下有大清律令為憑,胤祚不該插嘴的。」
康熙笑道:「小六兒有這種想法很好,無論是皇子還是庶民,作姦犯科都是不能容的。但是『與庶民同罪』,卻向來只是愚民之言,小六你身為皇子,凡事不必過於小心,譬如此事,你是苦主,又是皇子,在此事上發話,並不算過分。」
胤禛詫異的抬頭看了康熙一眼,他記憶中的康熙,在這方面向來只教育他們要謹言慎行,為萬民表率,稍有出格,就會被罵的狗血噴頭,怎麼到了胤祚身上,就全反過來了?
胤祚沉默片刻,才低聲道:「皇阿瑪,我不想再因為她做任何事,不管是幫她,還是害她。」
以胤祚的本心,他不想讓五六歲的孩子受到株連,如果這件事的苦主真的是他,無論他受到什麼傷害,大概也會為那孩子求情,可是,真正受害的那個人,小小的五歲的胤祚,他已經不在了,已經死在了自己最親近的奶嬤嬤手中……
他不知道真正的胤祚會怎麼做,他佔了他的人生,卻沒有資格代替他去大度的原諒任何人,來表現自己的慈悲。
正如他對李氏所言,胤祚的命,也是命。
他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
那個女人,如果對胤祚還有半點真心,她就不會在真相大白之後,還要給那個她親手帶大的孩子,留下一輩子的噩夢。
她,不值得任何人的原諒。
「好。」康熙不再逼他:「咱們不提她,不提她。」
次日,原本因年幼免死該凈身入宮的李氏之子,被發配邊關,因父母親人具亡,無人照料,離京才數日,就重病身亡。
這件事被所有人默契的瞞過胤祚,永遠不曾提起——這卻是后話。
晚間,胤祚的新家終於布置妥當,不得不說,康熙心情好的時候,是極大方的,別說胤祚,就連胤礽和胤禛,以及不在場的阿哥們,都得了些好東西。
胤祚看著自己的新家,暗道所謂低調的奢華大約說的就是這個了,裡面東西不多,但樣樣都是珍品,除了他爹送的,更多是內務府「體會上意」配給他的。
比如為了配康熙送的屏風,將卧室的床、柜子、窗戶、帘子統統換一遍等等。
比如用軟而厚實的毛毯將整間房鋪上,美其名曰,六阿哥的心疾最怕突如其來的聲音。
胤祚嘆氣,如今康熙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等他心情不好了,說不定一個「奢靡無度」的帽子就扣在自己頭上了。
等回頭想辦法讓康熙到這裡來看一看——趁著現在年紀小,先備案一下——我才五歲呢,就算奢侈,也是你們慣的!
至於現在,奢侈就奢侈唄,先享受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