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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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也有過青春疼痛的年紀,在那個年紀里,我最喜歡獨木舟。
她文字給我一種很驚艷的感覺,即使現在回頭看,還是可以讀得進去。
嗯……看來我的品位比唐總略高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湊字數沒湊夠再來一點哈哈哈哈哈。
《荊棘王冠》獨木舟:
嘿,親愛的你。
今天早上你起得很早,因為你突然想起上個禮拜印度領事館開給你的那張收據你已經好幾天沒看到它了,那是你去拿簽證和護照的唯一憑證。
讓時間再倒退一天,你跟著你的好朋友Matt和阿星姑娘一起去玩飛躍叢林。其實在去之前你就知道自己肯定玩不了,你有極其嚴重的恐高症,小時候站在天台上雙腿會發軟,二十四歲的夏天去華山,坐在纜車裡哇哇大哭。
你了解自己的弱點,可是你還是想,試試看吧,說不定這次可以做到呢?然而當教練們把安全防護的裝備套在你身上的時候,你站在木台上往下看,你知道這次還是不行,奇迹沒有出現。你沮喪地告別了Matt他們,一個人回去接待中心等他們,走在泰國鄉間的小路上,一群凶得要命的狗沖你狂吠,你嚇得哭了起來,路邊一個劈柴的老婆婆看著你笑。
後來你跟阿星他們說,沒辦法,我做不到,你看我去刺青,那麼痛我一聲不吭,假如咬咬牙能做到的事情,以我的性格斷然不會放棄的。
你說你坐在山上看著熱帶雨林的參天大樹,黯然地告訴自己,人啊,不管多聰明、多勇敢,你必須得承認有些事情你怎麼都做不到,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做不到,哪怕你敢去死,但這件事你就是做不了。
對了,二十四歲的時候,你身上又多了一個刺青,在後頸上的一個紅色的圖騰,你說這應該是最後一個刺青了。
你看你,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活得這麼亂七八糟的。
你缺失的,誰都不會知道。從印度領事館里走出來,清邁陽光灼目,你坐在色彩艷麗的Tutu上,忽然幽幽地跟身邊的姑娘說,這麼多年其實我只做了一件事。自我修復,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要如何啟齒呢,那些陰暗的往事,那些不被憐惜不被珍視的歲月,那些除卻殘破的愛情之外,烙在生命最初的沉痛和委屈,那些深深種植在少年時代的憤懣和絕望……要用多少年的時間,要走多遠多遠的路,才能夠把這些污穢清除乾淨,還生命一片素凈潔白,誰也不知道。
但你相信,最終你想要的答案,歲月都會告訴你。姑娘,你即將孤身遠赴印度,那些你曾經以為永遠無法實現的事情,在一夕之間,變得如此真實。一個小鎮姑娘,沒有用任何不光明的手段,沒有做任何不幹凈的交易,一點一點走到現在,我還是為你驕傲的。親愛的你,一路平安。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有個女生看我的博客,在腦海里勾勒著我的輪廓:二十四五,獨居,抽煙,不太合群,四處飄蕩。
沒想到,五六年之後,我的生活與她當初的描述竟然嚴絲合縫。我不再輕易跟人談心,找不到好的談話對手,我樂意就這樣沉默下去。記得離開北京前那個晚上,我坐在19樓的天台上,風很大,我一直在單曲循環聽著這首歌:願**相對時,能夠不傷你。
今晚,在安哥拉,在站在天台上就能看到泰姬陵的Guesthouse里,我還在聽這首歌。
這個世界會好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孤獨是頑疾,走再遠的路我都無法治癒自己。
在新德里機場,離登機還有六個小時的時候,這種複雜的情緒就牢牢地抓住了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我茫然地看著天空,那一刻我覺得世界好大,隨處可去,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世界好小,我其實根本無處可去。
我不敢跟任何一個朋友說出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我不想回來。不想回來,是因為又要回到每天睜開眼睛就能想到接下來的一天會發生什麼事,和誰在一起,午飯吃什麼,晚飯吃什麼,他們會說什麼話,說到什麼話題的時候大家會附和著笑……親愛的,我真害怕。就是因為害怕這樣的生活,所以我總是拖著我的箱子跑得遠遠的。就是因為害怕自己沉迷在這樣的生活里漸漸忘了曾經堅守的、曾經追尋的,所以我總是告誡自己不要讓自己過得太舒服。只有安逸過,才知道安逸的滋味有多好。也只有安逸過,才知道自己沒法就這樣甘於安逸。在長沙落地的時候,正遇上今冬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去接機的朋友看到我時有那麼幾秒鐘沒說話,他們大概是覺得我當時那個樣子有點丟人。
我的頭髮很油,臉也很油,上身裹著個粗糙的墨綠色毯子,下身穿了四條闊腿褲,腳踝上套著兩個抓絨襪套,腳上一雙髒兮兮的帆布鞋。
他們說,快回去換身衣服吧,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像個神經病。神經病的世界,正常人是沒法理解的吧。作為一個神經病,我是有我的驕傲的。我就是想做那種把我的一輩子,過成別人的幾輩子的人。我就是想做那種在努力實現自己理想人生的路上,從來沒有放棄過的人。
如果你看過那部著名的電影,一定也忘不了那個寧可放了六噸炸藥跟船同歸於盡,也不肯從那艘破船上走下來的鋼琴師。
活下去,還是心安地活下去,也是個問題。大多數人都會告訴你,無論如何先活下去。他們也都是為了我們好,他們吃過這樣的苦所以不願看到我們重蹈覆轍。然而有一些人,他們把心靈的舒適看得更重要,生死則次之。所以凡人可以忍辱,天才卻寧可玉碎,都得到了自己最看重的東西,誰也沒錯。到底要做什麼樣的自己,我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答案。借廖一梅的話來說,人要掩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這一生,但是巧妙地度過這一生有何意義?不過是輾轉騰挪的生存技巧,這些技巧掌握得越多離真相和本質就越遠。
我當然不是天才,我想我大概是個怪胎。
2012年春天的雨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充沛,很多城市已經兩個月不見陽光,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發泄抑鬱的文字,潮濕的春天激蕩著寂寞的回聲。
是的,這個春天,沒有快樂的人。在這樣壓抑低沉的大環境里,社會學專家、心理學專家給大家的藥方仍然是過去那一套,要大家盡量多參加團體活動,多跟人待在一起,減少獨處的時間,讓自己融入集體中去,這樣有助於緩解鬱悶的心情。
我沒有聽專家的話,在鬧市中突然流下眼淚那一刻,我知道任何藥方都不可能治癒我的孤獨。
我們的美夢,重來已無用。
如果十年後我還活著,回想起2012年的春天,也許會是一種很超然的心情。
但十年前的這個春天,我不太好,可以說,很不好。兩個多月的陰雨天氣過後,周末里,終於見晴了,我被一群整天沒事就操心國家大事的朋友強硬地拖出去爬嶽麓山。我塗著大紅色的唇膏,穿著同色的毛衣,塗著同色的指甲油,整個人像是從三流時尚雜誌中走出來的模特,路上的人都多看我一眼,我也知道自己有多突兀。
那天晚上,李志的巡演終於到了長沙站,場地被主辦方臨時換到了八十年代跳迪斯科的某舞廳,估計95后的小孩子都沒見過那種地方,頂上有個球狀的鐳射燈,舞池周圍陳列著年久的紅色燈芯絨沙發供客人休息。從進場開始,我便有些失望,但仍然憑著對李志的音樂的喜愛,拼了命地往前擠,終於給我擠到了第三排。站在我後面的兩個男生都很小,其中那個舉著單反的一個勁地問我,你哪個學校的啊?是不是學表演的?我笑得很豪放,告訴他,我是曲藝團的。
從第一首歌的《欠揍》開始,人群就像集體打了興奮劑一樣,我生平頭一次知道原來聽民謠歌手的專場竟然也可以玩Pogo!閉塞,悶熱,擁擠,還有直衝腦門兒的汗臭味,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第一首歌還沒唱完,我就已經坐到了我之前描述過的沙發上。
我不知道如何措辭才能委婉地表達我的失望。過去,我一直為沒能夠看一次李志的專場而感到遺憾,當年他籍籍無名時,我沉迷於聲色犬馬,等我補上民謠這一課之後,拜文藝青年們所賜,他已經紅遍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