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月

「幾點了？」

「九點十分。」

「現在幾點？」

「十點三十。」

「十一點三十到了嗎？」

「還差五分鐘。」

四個小時中，兩人一共只有這些對話，等待就是他們的全部。

他們聽得見從最初的不斷凄厲叫聲到目前偶爾的一聲慘叫，就連那扇被許洛死死拴住的鐵門也在一個小時前被敲打過。

但是詭異的是，除了那唯一的一次敲打，教學大樓始終很安靜，這裡似乎成為一個被人類和喪屍共同遺忘的地方。

許洛邁步，走到大鐵門處，抽出了那根已經有些彎曲的鐵管，回頭說道：「在這裡等我，半個小時候后假如我沒回來，你一定要自己活下去。」

夏雨佳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點頭，只是凝視著許洛，眼神如同那輪皎月般明亮。

雙手緊緊地握著那柄消防斧，很緊很緊，似乎想讓那柄消防斧融入到自己的雙手中。

——你一定會回來的，一定。

許洛展顏一笑，笑容堅定。

打開鐵門，走入黑暗中，鐵門被重重地關上，只留給夏雨佳「呯」的一聲巨響。

……

馬貴拚命地奔跑著，作為校籃球隊的替補隊員，他覺得很幸運。

雖然成為不了主力隊員打不上球，不過平時的訓練，讓他能夠跑得飛快躲避喪屍的圍堵。

只是現在，似乎幸運已經到頭，體力已經透支，而他的身後還有五具喪屍緩慢地向他移動，決不放棄。

末世降臨的時候，馬貴所在的寢室中的四人都在其中，在第一時間衝出寢室樓向外逃命。

但是，整個校園都處於混亂之中。

在東躲西藏了一段時間，惶惶之中他們決定尋找支援，只是並不知道路在何方。

於是其他三人決定讓膽子最小，跑得最快的馬貴前來探路。

馬貴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最終還是無奈接受。

現在他已經分辨不清道路，直往教學樓方向跑來。

就在此刻，馬貴發現有人走出了教學大樓，手上提著三籠小白鼠，帶著一股喪屍的味道迎面向他走來。

走得很緩慢。

馬貴腿肚子都哆嗦起來，心中直叫完蛋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擦肩而過。

耳邊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跑遠點，喪屍我會幫你引走。」

馬貴卻忽然感到跑不動了，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背心。

原來是活人。

但是，為什麼這人這麼篤定？猶如閑庭散步，難道他不怕喪屍？到底是誰這麼猛？

心中的好奇讓他扭頭望去，那人已經迎上了五具喪屍，從籠中取出一隻「吱吱」亂叫的小白鼠狠狠一捏。

空中有血出現，猶如忽然綻放的煙花。

那五具喪屍似乎也被這忽然出現的「煙花」所吸引，出現了停滯。

「還不走！」

許洛又是一聲冷喝，這一次喝聲中帶著很明顯的殺意。

馬貴打了個冷顫，瞬間清醒，撒開腳丫子就往其它方向跑去，跑出很遠以後，終究忍耐不住回頭望去。

一個黑影就在喪屍中行走，腳步飄逸。

這一剎那，這個形象深深地印入馬貴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神人，我是不是應該叫上大家和這人匯合？

這個念頭瞬間在他腦中紮根，再看了兩眼后，立刻做了決定，低頭沖入黑暗中。

膽小的人往往比誰都能感到什麼才是安全的選擇。

許洛的心中卻很平靜，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目前任何變化都是往有利的方向發展。

最讓他感到定心的是，所有原先預計的變故都沒有發生。

籠子中的小白鼠在一隻只減少，已經有二十多具喪屍被他圈引，在新鮮的鼠血吸引中開始往教學樓移動。

「嗬嗬」的聲音開始興奮起來，猶如一曲激昂的詠嘆調往教學大樓飄去。

許洛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他的內心卻並不平靜。

時間越接近十二點，他的心情越是振奮。

他能夠明確的感覺到，原來他等待那個時刻已經等待了一世。

捏死籠中最後一隻小白鼠后，扔掉了籠子，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中的皎月，月亮沒有任何變化。

心臟忽然急速地跳動起來。

就算已經知道日後的發展，當關鍵時刻的來臨前，他依然不能平靜。

他知道喪屍對死掉的小白鼠沒有興趣，但是那些鮮血的味道卻能夠吸引喪屍一步步走向他為它們勾畫好的未來。

走入教學樓，彎腰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兩籠小白鼠，繼續拿出一隻捏死，每一個樓面他都準備好了兩籠小白鼠，用來保證這些喪屍能夠一直通往天台的道路。

對這些喪屍來說，這條道路就是地獄。

對他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夏雨佳一動不動，一直保持手執消防斧的姿勢，她並沒有感覺到疲憊。

她的眼神明亮而專註，眼中只有那道鐵門。

她等著鐵門被打開，更等著許洛出現，心中只是在想許洛打開鐵門後會說什麼話。

同時幻想著自己揮舞消防斧，劈砍喪屍的情形。

雖然她練習過跆拳道，不過那和揮動斧子去砍喪屍完全就不是一碼事，只是奇怪的是，她的心卻不忐忑，只有專註。

因為專註，她甚至沒有感覺到頭頂上空的那輪皎月正在逐漸變得黯淡。

一抹淡紅出現在了月亮中。

鐵門哐當一聲被打開了，夏雨佳執著消防斧的雙手就是一緊，許洛出現在了她的眼中，臉上帶著讓她心神平靜的笑容。

只是許洛一句話都沒說。

帶著笑容捏死了一隻小白鼠，一步步向她走來。

走三步取出一隻小白鼠捏死，直到走到她的面前，最後一隻小白鼠被捏死，將鐵籠和小白鼠一齊扔掉后，拍了拍手。

依然沒有說話。

「嗬嗬」

一具喪屍從黑暗中出現，步入了天台。

十一點五十九分三十秒。

許洛的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頭，輕輕地拍了拍，很輕柔。手很乾燥，一股暖意從肩頭蔓延至她的全身，她緊繃的雙腿放鬆下來。

二十秒，第二具喪屍移動到了天台，身上映照著淡紅色的月光。

許洛的手停留在了她的肩頭，不動。她忽然想起了許洛在實驗室對她說過的話。

——現在，我們就是一家人。

十秒。

天台上已經有五具喪屍，夏雨佳更能清晰地看到第一具出現在天台上喪屍醜陋、恐怖的面容。

但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害怕。

只是將那柄消防斧攥得更緊。

五秒。

天上的月亮還是淡紅，許洛的心臟快速跳動。手中感到夏雨佳躍躍欲試。

三秒，二秒。

第一具喪屍離開最後一隻小白鼠留下的血跡只有五米的距離。

一秒。

夏雨佳覺得肩頭有些疼痛，讓她有些分神，許洛卻面無表情地說道：「等等，別急。」

十二點整。

奇迹忽然產生，月亮忽然變成了血紅，就像被鮮血浸染一般，有些瘮人。

天台上是血紅的，喪屍也是血紅的，許洛的雙眼也是一片血紅。

這是真的。

「上吧。」

夏雨佳的耳邊忽然傳來許洛輕柔的聲音。

這一剎那，她沒有遲疑，尖叫一聲衝上去揮下了斧頭，這一斧她已經早就做好準備。

沉重的消防斧落下，劈下了那具喪屍的半個肩膀，喪屍還在移動。

許洛死死地盯著夏雨佳，一聲暴喝：「砍掉他的腦袋，不然殺不死喪屍。」

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中湧出，夏雨佳就像發了瘋一般繼續揮出斧頭。

一下，兩下……

鮮血飛濺而出，濺到了她那秀美的臉龐，增添了一絲妖艷，夏雨佳卻毫不在乎，沒有停手。

許洛的眼珠一動也不動，注視著她的變化。

他並不擔心喪屍的鮮血，後世已經有過論證，喪屍的鮮血無毒。

當喪屍的腦袋終於被夏雨佳砍下后，許洛能夠看到一股火焰從她的手中出現，隨即消逝。

夏雨佳也被這突然發生的狀況一愣，消防斧「噹啷」一聲掉落在天台上，臉上猶然掛滿淚痕。

她卻渾然未覺，只是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可置信。

許洛的眼中滿是喜色。

果然猜測是正確的，自己賭對了。

自己能夠獲得什麼力量呢？

他竄上前去，撿起消防斧就往第二具喪屍砍去。

他的手很穩定，斧子上的力量也很足，喪屍的頭顱應斧而落，許洛的心臟又是一陣急速地跳動。

驚訝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

什麼都沒發生。

他轉眼看了一下夏雨佳，她依舊呆愣不動。許洛抬頭看向天空，血月有些刺眼。

他轉眼望向第三具喪屍，一聲暴喝，揮下斧頭。

依然什麼都沒發生。

眼神逐漸有些黯淡，向第四具喪屍撲去。

消防斧在他不斷的劈砍下，斧刃開始捲曲，天台上的喪屍越來越少。

一顆顆的喪屍頭顱在天台紅色的地面上滾動。

直到最後一具喪屍用了兩斧才砍掉腦袋后，許洛終於停下手了，消防斧無力的從手上掉落在了地面上。

許洛卻腦中嗡嗡作響，並沒有聽到那聲清脆的金石交擊聲。

一片空白。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能獲得特殊的力量？難道自己真的是上天的棄兒？就算重生也只能苟延殘喘？

自己終究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他覺得灰心喪氣，甚至都沒發覺那輪血月已經消失，竟然消失在了天空中，躲進了厚厚的雲層后。

似乎它也不想看到現在許洛失落的樣子。

天台變得昏暗起來。

鐵門處忽然出現一道黑影，隨即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在這裡，這裡有人，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