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三)

天君(三)

這滴眼淚落在望舒少君的手上。

玄曦天君瞬間來到她的面前。

他垂下頭,湊近她的臉,伸出舌尖兒,舔走了這滴眼淚。

正在木然地跟小蛇玩耍的六道仙君,猛地睜大了一雙眼睛。

他用一種別開生面的表情看著自己的主君。

之後,他憤憤地看向同樣睜大了眼睛的望舒少君。

一定是!這望舒少君打壞了自家主君的腦袋!

「你……」望舒少君本可以避開這個舉動,可是比起自己的抗拒,更為誠實的卻是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她對這個舉動竟然有說不出的親近,明明在心裡告訴自己,玄曦天君是自己的敵人,可是卻任由這個青年靠近自己,卻沒有斬殺了他。

當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手背上的時候,一種熟悉又陌生,惱怒卻酸澀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這種複雜的感覺令她一時竟然怔住了。

眨眼,她拔劍,指住了這個俊美而清冽,薄唇微微挑起的青年。

青年避開了她的劍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好吃!」小綠蛇看到他舔瞭望舒少君,忙不迭地從六道的懷中探出一顆小腦袋,小身子一拱一拱的,滿是垂涎地叫道,「望望最好吃。」

它叼著自己的尾巴尖兒似乎在回想些什麼之後,看到望舒少君冷冷看來的目光,頓時抽了抽自己的尾巴,扭頭遲疑地去看六道仙君。它嗅了嗅這個青年仙人身上那乾淨而充滿了自己喜歡的靈氣的味道,努力齜牙咧嘴地叫道,「把你弄哭!」

「哈?」

「快流淚!」

六道求助地看向主君,他主君卻似乎依舊在回味那滴眼淚,他不得不垂目,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給你吃點好吃的。」他目光一閃,從自己的長袖之中取出了一本金色的書冊,這書冊之中靈氣盎然,那小蛇嗅了嗅,咔嚓咔嚓地咬了起來。

望舒少君總是覺得那書冊眼熟得厲害,可是卻顧不得這些,只拿一雙冰冷而警告的眼睛去看懸浮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她身上修長的衣裙在烈烈飛揚,衣裙浮動猶如天仙。可是她卻只是冷冷地看了這青年一眼,就向遠方的那些打鬧的靈獸們飛去。

在心情不大美妙的時候,有什麼是比和自己的屬民一起玩耍更來得開心的呢?望舒少君看著遠方的那些巨大的妖獸,口中發出一聲尖嘯。

她的背後,一道萬丈的劍影凌空而起,隱隱地化作了實質。

這是她通靈而出的那柄靈劍,是她真正依存的法體。

她帶著這把劍影,就要滾進妖獸堆兒里去。

那正在玩耍衝撞的妖獸們看到一個美貌的女子向著大家衝撞而來,似乎要跟大家一起玩兒親昵遊戲,再看到她背後那道殺氣騰騰的劍影,頓時感到渾身的皮毛都在發疼。

那道劍影犀利無比,無物不斬,撞到它們身上那還了得啊?絕對是大卸八塊的節奏。從前就有血的教訓,妖獸們發了一聲喊,轉眼就做鳥獸散,也顧不得興緻勃勃想要親民的主君了,踏著巨大的威勢逃竄而去。

望舒少君被孤零零地留在了中間。

那些巨大的妖獸跑了很遠才有了安全的感覺,想到她寂寞的樣子,又忍不住回頭,拿巨大的毛茸茸的身體怯生生地回來頂撞她。

這輕柔的觸碰倒是不會受傷,於是望舒少君被治癒了,笑眯眯地抱著一頭火焰一般的巨獅蹭了蹭。

玄曦天君垂目,看了看自己人類的身體。

他才知道,原來作為一個只修出人身的存在,也會受到歧視。

畢竟,望舒少君怎麼沒說往他身上蹭蹭呢。

這巨大的反差令青年那張俊美的臉更加冷冽,他一雙狹長而匯聚星光的眼睛之中透著淡淡的冰寒,清苑仙君本就在忐忑自己師妹對仙庭仙人們的冷漠,此時不由急忙上前低聲說道,「天君請饒恕我師妹的無禮。」

他一邊說,一邊遲疑了一下,看見那條小綠蛇一邊叼著金色書冊咔嚓咔嚓啃,一邊警惕地揚起小腦袋看了過來,顯然是在防備。他是知道這小蛇的強悍的。

看似脆弱的綠蛇小柳,其實是比望舒少君更為可怕的存在。

他抿了抿嘴角,不敢再多說什麼。

師妹對他尚且有幾分親近,然而這綠蛇小柳……發現他有異動的話,只怕是當場就會吃了他的。

他們此時身處天外三十三天的罡風之中,想要回到真正生活了萬年的北地神國,還需要更多的奔波。望舒少君顯然是一個不喜歡享受的人,她對那架九龍車完全不感興趣,似乎對玄曦天君對自己的討好全不在意。

在她而言,一個俘虜的討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做了俘虜還敢跟她耍大牌,她一定叫他知道知道什麼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此時,她正和自己的屬民一起跋涉。

玄曦天君也不將九龍車收起,就叫這奢華而高貴的車架跟在眾人的身後。

清苑仙君的嘴角抿了抿,遲疑地看向九龍車,再感到那浩蕩的九龍威勢,與那精純的威壓以及在罡風之中紋絲不動之後,眼裡閃過淡淡的光彩。

「天君,我有一事相求。」他誠懇地對玄曦天君低聲說道。

青年一雙狹長的眼,冷冷地掃過他的臉。

不辨喜怒,不怒自威。

「我有一愛妻,身體虛弱無力,無法千里迢迢跋涉。」清苑仙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裡露出了淡淡的溫柔與憐愛,對這青年懷著深刻的柔情說道,「我不舍她吃苦,她的身體本就十分羸弱,只求天君開恩,叫她可以去九龍車上安歇,不至於勞累。」

他之所以對望舒少君脫離仙庭要求回到北地蠻荒之地不滿,更大的原因就是因自己這個身體羸弱,柔弱無骨的妻子。

妻子不能經歷這樣的磨難,他同樣也捨不得。

「愛妻?」玄曦天君開口問道。

「是。」清苑仙君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溫柔。

高貴的青年似乎是在思考,許久,在清苑仙君期待的目光里,淡淡地說道,「我拒絕。」

「什麼?!」

清苑仙君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妻子碧落,她真的是太柔弱了,如果繼續這樣奔波下去,她會死的!」他急切地對似乎完全沒有一點憐憫之心的玄曦天君說道,「天君!碧落,你也該聽說過吧?仙庭之中的碧落河神女。她只不過是水一般的女子,何其無辜,求您看在與她同屬於仙庭的情面,叫她不要這樣艱難。」

他用一種最誠懇而央求的表情對玄曦天君說道,「難道同是仙庭仙人,不能格外……」

「和我無關。」玄曦天君冷淡地說道。

「天君?」

「我的車,只給舒舒坐,不給別的任何女人坐。」玄曦天君頓了頓,看了清苑仙君一眼,只覺得這青年清雋而優雅,那仿若春風化雨的輕柔令他心裡生出幾分不高興來。

這可是望舒少君的師兄呢,玄曦天君的小心眼兒頓時發作了,著重地說道,「男人也不給坐。」他冷酷的表情,令清苑仙君失望得臉色黯淡,可是他卻明白,仙庭的仙人總是看不起自己這等蠻荒之民的,不得不重點說道,「碧落,是仙庭的仙河神女!」

對於他而言,神女,當然會是很高等的地位了。

他的目光越發溫柔。

「一個神女而已,你知道什麼是神女?」玄曦天君一雙清冷的眼看著和那些毛茸茸的妖獸挨挨蹭蹭的望舒少君,不耐開口問道。

那語氣之中,帶著幾分譏諷與嘲弄,看向清苑仙君的目光,帶著幾分憐憫。

「侍奉仙河的女仙啊。」清苑仙君純潔地說道。

「你知仙界三千仙河,又歸屬於何人?」玄曦天君淡淡地問道。

這優雅而猶豫的青年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詢問玄曦天君話中含義究竟是什麼,卻聽見那更遠處,傳來了一聲女子柔弱而彷彿垂死一般裊裊的聲音。

他急忙向遠方看去,就見遠遠的,一頭耷拉著一張毛茸茸的大臉的巨大妖獸,仿若雷霆一般賓士而來,它雖然穿梭在罡風之中,然而卻穩穩地將身上一個正抬起了上半身,臉上露出柔弱而急切表情的女子護得密不透風,沒有一點的波瀾。

奔到了清苑仙君的面前,妖獸不爽地咆哮了一聲,羨慕地看向遠方的同伴。

「夫君。」那白衣如水,嬌弱而美麗的女子,對清苑仙君伸出了一隻潔白的手,垂淚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方才昏迷過去,清苑仙君就急匆匆去尋望舒少君救命,誰知道夫君一去不復返,竟然再也沒有回來看她。待她命自己身下的妖獸追來,就恐懼地發現,站在清苑仙君身邊那卓然而俊美高貴的青年,竟然是仙庭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玄曦天君。

他似乎要要和清苑仙君解釋解釋什麼叫「神女」。

這個時候,哪怕沒氣兒了,也得趕緊才喘一口啊,她顧不得自己如水一般羸弱的身體,硬生生從妖獸的背上掙扎著落進了清苑仙君的懷裡。

妖獸發現這女人自己下去了,快活地咆哮一聲,轉眼就奔向自己的同伴。

「見過天君。」這名為碧落的仙河神女幾乎不敢抬頭看玄曦天君那帶著幾分晦暗的眼,她瑟縮了一下,把自己埋進了清苑仙君的懷裡,柔柔地說道,「不要勉強天君,就算不坐九龍車,可是只要能在夫君的身邊,再苦我也很開心。」

那雙彷彿泛著淚光的眼睛深情地看著屬於自己的青年,碧落微微一笑,不敢去看六道仙君那古怪的目光,弱弱地咳了一聲,果然就見自己的夫君顧不得別的了。

他急切地從自己的手鐲中,取出了一枚光華流轉的靈丹,餵給碧落。

那珍惜的樣子,頓時令六道都目瞪口呆了。

這個……不是他看不起這些蠻荒之地來的土鱉。

只是這世上真是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的啊!

因太過震驚,他還用力地掐了綠蛇小柳一下,後者看在金色書冊非常美味的份兒上,大度地原諒了他。

「可是也太委屈你了。」

「這算什麼,你的身邊,就是我的避風港。」吃完靈丹又有了力氣的碧落,楚楚動人地說道。

她似乎不敢面對仙庭的這兩位上位仙人,可是一雙如水一般瀲灧的眼中,卻還帶了幾分莫名的意味,閃爍虛浮,彷彿是在猶豫著什麼。可是這個時候她是絕不敢放開疼愛著自己的清苑仙君的,依偎在他的懷裡虛弱得喘不過氣。

這般虛弱,清苑仙君就被她絆住了腳,玄曦天君懶得見人裝模作樣,走過這兩個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這一對如花美眷。可是清苑仙君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天君……」

「她坐九龍車,太臟。」六道開口冷冷地說道。

他和玄曦天君都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清苑仙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因此黯然,在碧落對自己露出寬慰的笑容的時候,越發感到自己對不起自己的愛妻。

他連安定的生活都不能給她。

他停留在後面安慰,六道仙君卻已經快步與主君并行。他不知道自己的主君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葯,就算此時自己跟在他的身邊,他卻彷彿視若無睹,那雙冷冽的眼睛里,只有遠方那女子真切的倒影。

這等無視頓時就令英俊的仙人感到失落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對玄曦天君問道,「您真的要跟著她?」看到玄曦天君漠然看來的目光,六道竟然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懼。

自己的主君,為什麼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彷彿對他生了氣?

「我已經立誓。」

「又沒有指著天道立誓。」這年月兒,經歷萬載的仙人們誰沒立過一兩個誓約呢?只要不是指著天道心魔立誓,那都是浮雲!

六道一邊垂頭餵給綠蛇小柳另一本金色書冊,一邊下意識地看了這美得翹尾巴的小蛇一眼,然而之後卻猛地一哆嗦,用力揉著自己的眼睛仔細地看了這碧綠的小蛇一眼。許久,方才喃喃地說道,「莫非是我看錯了?」

方才這小蛇落在自己懷中的虛影,彷彿生出了九顆腦袋。不過這怎麼可能呢?六道心中不由想了想上古傳說之中,擁有九顆腦袋的妖蛇,其中凶名赫赫的那一種,頓時令他心中生出一絲猶豫。

「怎麼了?」玄曦天君一邊急切飛向望舒少君,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六道欲言又止,看著這貪吃的小蛇,不由想到它化為少女人形的時候,那古怪的恐怖。

「我曾聽說,上古北地之中,曾有凶蛇名為相柳,劇毒,所到之處皆為澤國,喜食人,無人能敵。」

那些仙庭的傳說六道仙君倒是都聽過,不過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能地說道,「只是我聽說這三界最後的一條相柳,乃是早就脫離三界的北地妖王的護法,與妖王一同脫離三界。從此三界之內相柳斷絕。是不是……屬下多心了?」他真心地希望,那種要命的祖宗最好能少點兒。

對於仙人來說,三界並不安全,最要命的就是一些傳說中的凶獸。

其中相柳,是凶獸之中最為兇殘的妖蛇。

一想到這裡,六道就覺得自己的懷中,總是酥麻而冰冷。

這種彷彿抱著神雷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

玄曦天君就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他垂頭,和同樣甩著尾巴叼著金色書頁的小蛇對視。

小蛇眨巴了一下小豆眼,嗅了嗅他,垂涎了一下,一邊拿尾巴尖兒卷著臉色發青的六道,一邊哼哼著對玄曦天君說道,「你可真好吃。」

玄曦天君想了想,把自己的手遞給它。

以身侍蛇!

小柳眼睛頓時就亮了,碧綠的小身子似乎能夠發光!

它張大了嘴巴,試探地張嘴,卻停在了玄曦天君的手邊沒有咬下去。

「望望不叫咬……」它似乎對望舒少君的話很聽從,哪怕對這充滿靈氣的青年充滿覬覦,卻還是躊躇著沒有真正地咬下去。

然而那青年卻垂了垂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白皙的手,往這小蛇齜出的毒牙上磕去。

轉眼,手背被咬破了一點皮,青年的手頓時就黑了。

他甩了甩自己的后,看到六道仙君和綠蛇小柳同時驚呆了,這才一轉身,眨眼就飛到瞭望舒少君的面前。

她正在抱著一頭妖獸的大頭嬉鬧,看到他出現,那雙含著笑意的眼微微地露出了幾分冷淡,她似乎對玄曦天君沒有什麼好感,只是微微頷首,然而就見這黑髮黑眼如同最美的夜色的青年,抬起了自己修長的手。

那手漆黑,明顯是中了劇毒。

望舒少君愣了一下,還沒有回過味兒來,卻已經上前用力抓住了青年的手腕,抬頭憤怒地喝道,「小柳!」她顧不得去收拾那綠蛇,飛快地抓起了一隻靈丹,塞進了這青年的嘴裡。

唇角與手指接觸的一瞬間,這青年似乎不經意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望舒少君飛快地縮回手。

「多謝。」玄曦天君不動聲色地說道。

他在服下了那枚靈丹之後,臉上卻還泛著淡淡的青色,走上前似乎要對望舒少君道謝,卻在罡風之中一個踉蹌,倒在瞭望舒少君的懷裡。

他有些虛弱而灼熱的呼吸,就噴薄在女子的頸間。

望舒少君茫然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小柳的蛇毒,原來這樣厲害么?

她下意識地抱住了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抬頭拍了拍他的烏黑的長發,輕聲說道,「無事。」她還側頭,順著這呼吸追索下去,卻在這青年猛地張開一雙漆黑的眼睛的時候,愕然地將自己嫣紅的嘴唇懸停在了這青年的薄唇上空,露出淡淡的驚疑。

這種似乎很習慣親親抱抱的動作,令望舒少君幾乎不認識自己了,她再次伸手,臉色嚴峻地點在了自己的眉間,搜索自己的神魂。

完全沒有中了迷情咒的樣子啊。

不過,為什麼她會……

「舒舒。」青年低聲喊道。

「不準這麼叫!」不知為何,當他這樣叫著她的時候,她就忍不住眼裡酸澀得不能自已。

這種煩悶,令望舒少君感到非常不喜歡,她下意識地將青年推開了。

他本在用自己的靈氣懸浮在罡風之中,見自己被推開,就無聲地向著下方的黑暗之中墜落,心煩意亂的望舒少君不得不抓住了他的手臂,垂頭看著他無力的樣子,喃喃自語道,「莫非小柳進階了?」

她又覺得仙庭的仙人很嬌氣,冷哼了一聲,不耐地將這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金貴的青年往身邊正蹭著自己手臂的巨大妖獸身上一丟,冷冷地說道,「看在你有用,叫你輕鬆些,可別死了!」

她當然不會承認,自己不希望他虛弱地勞累。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玄曦天君趴在妖獸毛茸茸的背上,執著地看著身側的女子。

她美麗而驕傲,渾身彷彿發著光,哪怕是在這混亂危險的罡風層之中,依然神采奕奕。

她明明對自己警惕又陌生,可是卻還會拉住他,不叫他陷入困境。

明明她已經忘記他,可是卻依舊記得自己,心疼自己。

望舒少君覺得這句話有些惡俗,哼了一聲沒有做聲。

巨大的妖獸委屈地叫了一聲,比了比自己巨大的爪子,彷彿在對她告狀。

「嗷嗷嗷!」仙庭的壞仙人偷偷揪它的毛!

望舒少君沒理睬,轉頭帶著所有的屬民,向著家鄉的方向飛去。

玄曦天君趁著這個時候,再次揪了一把妖獸的毛,順便低聲警告道,「不許蹭我家舒舒!」

誰是你家的呢?

如果妖獸能說話,一定會把玄曦天君給罵得狗血淋頭!

它悲憤地叫了一聲,聽著青年那帶著幾分威脅的,「跟緊,不許離開我家舒舒!」這等無恥的話,不由想了想自己背上那美麗的皮毛,想到若沒有了毛兒,以後母妖獸都不喜歡自己,自己就要陷入悲慘的單身獸的行列,不由熱淚盈眶,屈服在了玄曦天君的威脅之下。

它老老實實地飛在望舒少君的身邊,就聽著無恥而狡詐,兇殘而惡毒的仙人對這女子輕聲問道,「累了沒有?不然我們同乘?」

「閉嘴。」望舒少君深深懊悔自己竟然挾持了一個話嘮,頭疼萬分。

「你的那什麼天帝,會不會半路再把你截走?」她突然開口問道,「你在他心底行不行啊?他不會拼著你的性命不要,也要弄死我吧?」

都說玄曦天君在天帝的面前得寵,可是難道這份寵愛能越過天帝與仙庭的威嚴?望舒少君知道自己這次是叫天帝吃了個大癟,不由眯著眼睛威脅道,「他如果敢對我們動手,你等著啊,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她抿了抿嘴角,鬼使神差地說道,「第二個死的,就是我。」

她是屬民的主君,若有生死之危,當然她要死在最前面。

難道還要受到屬民的庇護,不名譽地逃跑么?

「天帝不會傷害你。」玄曦天君覺得這是同生共死的意思,心裡一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半點兒都不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的目光落在望舒少君那美艷而有些冷硬的臉上。

靈劍化形,她當然身上充滿了一往無前的鋒銳之氣。

也或許是這種氣勢,才令他在還未進入輪迴塔之前,這個女子依舊能在輪迴塔之中無限輪迴,每一世都過得很好。

他不知道那些舊年,這女子在北地蠻荒究竟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可是卻對她的點點滴滴都很在意。他想更多地知道她的一切,不管是什麼都想知道。

想到了這莫名其妙,連天帝都覺得棘手的北地神國,他不由問道,「北地神國,是你師尊創立?」見望舒少君點頭,他繼續問道,「你的師尊,是什麼樣的存在?」能教導出望舒少君這樣驚才絕艷的仙人,那位無名仙,同樣也不應該在三界籍籍無名才對。

隱世不出的上古強者很多,可是這位無名仙,卻似乎另有來歷。

玄曦天君隱隱地覺得這其中另有隱情。

無名仙……似乎天帝曾經說過一句什麼來著?

「師尊對我恩重如山。」望舒少君淡淡地說道,「雖然脾氣火爆,可是為人卻很好,對我悉心教導,將我養育長大。如果我不是一出世就知道自己的來歷,一定會以為,她其實就是我的母親。」

無名仙的性情並沒有多溫柔,風風火火,快人快語,是個極落拓爽利的仙人,明明是女仙,可是卻光風霽月。她對女仙的理解與外界不同,以為女仙都應該強橫而強勢,這種認知,都是從無名仙而起。

「三界之中上位女仙不多,如你所說的女仙就更少。」

「她失蹤了。」望舒少君淡淡地說道。

這個話題似乎令她感到有些暗淡,因此她的表情變得不大開心。

「仙人若非隕落,很少會在三界失蹤。」

「她沒有死。」

「你怎麼知道?」

「有這種感覺。」仙人的感覺可不是一般的胡思亂想,而是一種冥冥的感悟,望舒少君有這種感覺,更何況無名仙與她息息相關,她當然會有更大的把握。

不知為何,她總是想要將自己的心情和這個靜靜聆聽的青年吐露,哪怕他其實是自己的敵人,可是當他立誓的那個時候,她又總是會感到……只有這個人,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這種發自內心的篤定。令她不由自主地傾吐。

「我保護北地神國,就是希望當她回到北地,看到我沒有辜負她留下的承擔。」她輕輕地摸了摸身邊妖獸的大頭。

她不希望她的師尊回到北地蠻荒,卻只能看到屬民的屍骨。

那樣的畫面,想一想都覺得令人難過。

她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師尊失望的臉。

「只要你能回到北地,天帝不會再討伐你。」玄曦天君順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望舒少君一把拍掉他的手,皺眉問道,「為什麼?」

青年垂頭,看了看自己被拍紅的手背,心酸地想到這要是從前,自己摸了自家舒舒的臉,舒舒早就笑眯眯地湊過來親親他作為獎勵了。

他默默地期待了一下,看到愛人完全沒有想回親自己一口的意思,不由開始在心裡默默回想這三界之中,還有哪位上神能夠給仙人恢復忘卻的記憶。他想了很久,回神就看到愛人正不耐地看著自己,不由低聲說道,「天帝不喜踏足北地。」

「為什麼?」

十萬個為什麼的狂傲仙人,其實就是個三界小土鱉的望舒少君好奇地問道。

玄曦天君沉默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能說。」

他還賣弄起來,明顯是要跟自己擺譜兒,望舒少君雖然自幼萬載生在蠻荒,無名仙也沒跟她講述什麼三界的各種傳聞,不過她當真不是一個窮追不捨的人。

明明心裡好奇極了,可是她還是冷淡地微微頷首,之後在青年有些失望的目光里不再探問。她只是甩著手中的靈劍破開眼前的那些空間,穿梭過無數的小世界,很快,就有一處熟悉的地域令她眼前一亮。在無數空間交疊之後,北地蠻荒露出了真實的面貌。

雖然看著近在咫尺,可是卻依舊隔著很遠。

望舒少君卻鬆了一口氣,回頭去看自己的屬民。

雖然妖獸的肉身與靈氣有很強橫,不過這樣穿行在危機四伏的罡風層之中,已經耗盡了它們的力氣。

望舒少君決定停下休息。

這些妖獸歡呼了一番,都紛紛躲去了安全的地方美滋滋的休息,或者……趁著有空繁衍一下去了。

望舒少君卻沒有清閑的想法,就要飛走。

「做什麼?」玄曦天君急忙拉住她的衣擺。

他本以為還能和自家舒舒多說幾句話呢。

「警戒。」女子任他扯著自己的衣擺,冷淡地說道。

「我也去。」

「你餘毒未清。」望舒少君卻覺得自己捨不得……

捨不得?!

這真是一個令人驚恐的想法,望舒少君用力地甩開了青年骨節分明的手,用疏遠而冷漠的目光看了玄曦天君一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轉身就飛去了更遠的高空。

玄曦天君本以為自己和她親近了幾分,可是被那一眼冰冷掃過,卻覺得心中一涼。

他有些怔忡,不明白為何方才已經緩和的情緒,短短時間就會重新變得冷漠。他正趴在妖獸的背上,聽著身下這妖獸把兩隻毛爪子搭在自己的大頭下,一轉眼就呼嚕連天,不由微微皺眉。

正在此時,他就看到清苑仙君正緊張地飛了過來,他目光猶豫地掃過隱入了高空巨大罡風之中的望舒少君,見她不肯向玄曦天君的方向看來,臉上露出淡淡的喜色,對這青年急切地說道,「天君,快逃!」

玄曦天君冷冷地看著他。

「此地空間錯亂,只要天君逃入小世界之中,師妹是不會追擊於你的。畢竟,她還要看護這些妖獸。」

清苑仙君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這位被自己師妹綁架的高貴天君,低聲說道,「我與師妹不同,對仙庭並無惡感,同樣不喜師妹暴虐。」他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碧落,彷彿生出了無邊的勇氣,對玄曦天君誠懇地說道,「我願與天君一道回歸仙庭,日後,以忠心侍奉天帝。」

「我逃了,你師妹就死定了。」玄曦天君聲音冰冷地說道。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厭恨。

若他是舒舒的師兄,那得多幸福,無論發生什麼,就算拋棄生命也要維護她。

可是清苑仙君是她的師兄,如今……卻在背叛他。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若逃離,不論是望舒少君,還是這北地妖獸,全都得死?

沒有顧忌的天帝震怒一擊,只怕她會在三界徹底煙消雲散。

一想到這個,玄曦天君就覺得心中劇痛。

「師妹……若能低頭,天帝仁慈,不會對她趕盡殺絕的。」清苑仙君猶豫著說道。

這話,他連自己都不相信。

玄曦天君卻在這個時候點了點頭,似乎被他勸服了,然而就在清苑仙君臉上露出安然的笑容的時候,他霍然飛了起來。

卻不是沖入小世界,而是沖向瞭望舒少君。

「舒舒,我要舉報。」曾經作為星際聯邦的元帥,玄曦天君早就點亮了舉報政敵技能,此時就用正義的表情說道。「有人要私自放我逃走。」

「誰?」望舒少君目中露出一抹瞭然,卻還是冷淡地問道。

優美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指向了臉上驚懼的清苑仙君,正義無比。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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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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