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金安(九)

貴妃金安(九)

沈望舒趕到好戲現場的時候,正聽見了荷嬪的痛哭之聲。

她就見素來優雅從容的荷妃,正捂著臉趴在地上,眼前是個怒氣沖沖的美麗的宮嬪。

就是容妃了。

容妃一臉惱怒地立在捂著臉不語,彷彿十分愧疚的惠帝的面前,一邊柔了眉目希望給惠帝摸摸他臉上的傷口,一邊指著膽大包天竟敢傷了惠帝龍體的荷嬪破口大罵。

她罵得太厲害了,神采飛揚帶了幾分驕傲,顯然是昨日被惠帝寵幸之後,覺得自己能夠翻身了。沈望舒對惠帝的後宮沒有多大印象,也不知道容妃是哪根兒蔥,雖然曾經宴請過這些妃嬪,不過那時她的目光都在阿玄的身上,又知道容妃是誰呢?

只是當貴妃出現在這裡,就已經是莫大的威脅。

傲慢善妒的貴妃一出場,容妃頓時沒聲兒了,眼中露出幾分恐懼,看著一臉漫不經心的貴妃,踏著優美的腳步緩緩而來。

她想到自己得了惠帝寵愛,只怕會叫貴妃呵斥,頓時臉就白了。

「娘,娘娘。」容妃並不敢因一日的寵愛就對貴妃跋扈,也不敢如對無寵的荷嬪一般對貴妃侮辱,只訥訥了兩聲,立在了一旁。

她似乎昨日得了惠帝的寵愛,因此容顏格外嬌媚水嫩,沈望舒見她也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微微頷首。

既然惠帝陰差陽錯寵愛了容妃,她自然也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容妃也是妃嬪,為何不能承寵呢?

「昨日你服侍的陛下?」她抬了抬下顎,淡淡地問道。

「是。」容妃規規矩矩,頭上冒汗地說道。

「陛下喜歡你,自然是你的好處,雖陛下不說想要瞞著,只是再沒有叫你吃委屈的道理。」

惠帝就是把後宮都睡了沈望舒都覺得無所謂,且叫她說,既然睡了容妃,自然該給容妃一個交待不是?總不能當做事情沒發生,繼續跟真愛相依相偎。

她心裡多少也可憐這些入宮卻被惠帝撇在一旁的妃嬪,只覺得與貴妃沒差什麼,橫了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看著荷嬪的惠帝一眼,溫煦地說道,「你也是妃位,自然也該有幾分尊榮,如此,陛下的翡翠玉雕,本宮就借花獻佛,贈與你,只當做本宮的賀喜。」

有阿玄給自己的雕像,還要惠帝的做什麼?

沈望舒也不稀罕了。

「娘娘?!」容妃本以為會是暴雨雷霆,沒想到貴妃竟對自己這般溫柔,還贈予珍寶,頓時驚喜起來。

她見清朗的日光之中,貴妃淡淡地笑著,雖依舊美艷高傲,可是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溫和。

這與宮中傳聞的那個善妒狠毒的貴妃,完全不同。

她既然得了寵,自然是心中忐忑的,沒想到沒有被帝王承認了自己的承寵,卻被貴妃承認。她忍不住在眼裡滾下了淚水來,真心地給沈望舒施禮,低聲說道,「嬪妾,多謝貴妃提拔。」

她自然是真心感激沈望舒,竟覺得比起惠帝來,沈望舒更正直了許多。畢竟敢作敢當不是?比惠帝強多了。這皇帝陛下昨天晚上撞見了在御花園夜遊的自己,撲上來就寵幸了,可是早上起來卻匆匆跑了,頗有些不認賬的意思。

不是為了這個,容妃不會拖著酸疼的身體,非要出來與惠帝糾纏不休。

「等等!」惠帝才叫荷嬪抽了一耳光,這臉上疼得厲害,聽見沈望舒這就給自己定下了,頓時叫了一聲。

「陛下還有話說?莫非本宮處事不公?」沈望舒見惠帝雪白的臉上紅腫一片,頗有些不耐地說道。

「娘娘處事公允,妾身拜服的。」容妃喜笑顏開,又給沈望舒福了福,仰頭真心地說道,「日後嬪妾也需娘娘教導,娘娘行事,頗有母儀天下之風。」

誰不知道惠帝愛重貴妃,要封貴妃為皇后呢?提前討好一下,她才有好日子過呢。

她這聲讚譽,卻叫荷嬪聽見,哭得更加厲害了。

惠帝的臉色也帶了幾分慘白,見沈望舒今時不同往日的冷淡,並沒有因自己寵愛了其他妃嬪,如荷嬪一般依依不饒地哭鬧,竟覺得鬆了一口氣。

只是他到底心疼荷嬪,也知道是自己的錯,叫荷嬪傷了心,急忙說道,「何必這樣大張旗鼓?朕,朕只是一時……」他訥訥幾聲,又拿眼睛去看荷嬪,見她依舊哭得傷心欲絕,不知為何竟有幾分不耐與煩躁,卻只默默地忍耐著說道,「並不是大事。」

「比起荷嬪衝撞高位妃嬪,還抓傷了陛下,確實不是大事。」沈望舒掃過荷嬪那張「為何辜負我?!」的臉,不屑地說道。

若真的愛惜荷嬪,怎麼就憋不住寵愛了別的女人?

別跟她說葯膳那玩意兒真的那麼好使啊。

「朕無事。」惠帝其實臉很疼,絕對是叫荷嬪這一爪子給抓破相了,因此回答得十分艱難。

「就算無事,只是心懷對陛下的憤懣,陛下不過寵愛容妃,她卻鬧了起來。陛下瞧瞧,還傷心成這樣兒,就跟陛下與她有什麼格外的情分似的。」

沈望舒很遺憾沒有看見方才的那場好戲,不過此時見荷嬪哭得渾身都軟了,一臉崩潰的樣子,也很有趣。她不知惠帝與荷嬪允諾了什麼,可是卻猜著,只怕惠帝曾與她約定,不會再寵幸別的女子了。想到這個,沈望舒就忍不住微笑起來。

「陛下莫非也想寵幸荷嬪?既然如此,本宮就提一提她的位份?」她笑著問道,一臉的戲謔。

「不不不!」惠帝頓時不敢看荷嬪哭泣的臉了,用力搖頭。

如今後宮之中又多了一個容妃,若叫這些狠毒的女人知道自己深愛荷嬪,那日後荷嬪只怕都會叫人害死!

「朕最厭惡這等賤婢!」他心裡懷著對荷嬪的愛意,痛苦地在荷嬪傷心欲絕的目光里指著她罵道,「不過是一個嬪妾!竟敢在朕的面前生事!這等賤婢……」

他心中劇痛,血淚交加聲音嘶啞地厲聲道,「禁足宮中!沒有朕的話,不許叫這賤婢出來!」見貴妃與容妃都冷著臉看著荷嬪,顯然是這事兒沒完,他閉了閉眼,雙手顫抖地低聲說道,「仗責三十,就當做是衝撞容妃的懲罰。」

他說完這個,喉間一甜,幾乎要嘔出血來。

「陛下!」荷嬪的聲音凄厲尖銳。

她再沒有想過,有一日會叫惠帝親口發話打在自己的身上。

還是在他的新歡舊愛面前這般□□。

他寵愛了貴妃,寵愛了容妃,還要在這兩個女人面前打她,還口口聲聲是對她好。

天底下有這麼悲慘的帝王的真愛沒有?!

「多謝陛下為妾身張目。」容妃就覺得荷嬪是個瘋子,這女人方才一下子就衝出來了,把容妃嚇得心肝兒都差點兒跳出來了。

且她沒有想到從來清高的荷嬪竟然敢因承恩之事對自己與惠帝上爪子,一時惱怒萬分,也顧不得別的,上前俯身,重重地一個耳光抽在了荷嬪的臉上,見那張雪白清秀的容顏之上多了幾道深深的血痕,她便冷笑唾了一口道,「賤婢!」

她一口唾在了荷嬪的臉上,荷嬪都驚呆了,臉上的劇痛都幾乎顧不得。

沈望舒冷眼旁觀,見容妃並不是一個省事的性子,挑了挑眉尖兒。

「陛下發話兒,還不去打?」她淡淡地吩咐道。

她不動聲色,可是不知為何卻越發叫人畏懼,頓時就有幾個內監上前,摁住了荷嬪。

內監們都不必啰嗦的,蓋因荷嬪並不是得寵的主子,打了也是白打,因此這三十板子結結實實,一點兒都沒放水。

第一下板子落下去的時候,荷嬪就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慘叫,聲嘶力竭,在御花園之中響徹。

惠帝眼裡幾乎要滾下淚來,不忍直視,然而才要轉頭,卻對上了沈望舒一雙冰冷的眼。

那雙眼中彷彿看破了什麼,叫惠帝心中發慌,唯恐她真的看出自己的心意,只好強迫自己看著荷嬪行刑。

可是沈望舒想到的,卻只不過是自己看到過的書本里,當貴妃落罪被廢,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半點不顧忌多年的夫妻之情,對她杖責一百。

那一百棍,幾乎打爛了貴妃的身體,就算是沒死,可是卻再也不能動彈,一輩子都要癱瘓在冷宮之中。

再做擋箭牌,也沒有無情到這個份兒上的,沈望舒只覺得惠帝比荷嬪噁心一萬倍。

比起同是女子的爭執,那個可惡的男人,才是沈望舒最厭惡的存在。

她冷冷地掃過惠帝努力憋著眼淚的眼,安靜地看著荷嬪將三十板子被打完。她柔弱清瘦,乃是超凡脫俗的品格,只是在重棍之下卻已經血花四濺。她背上的柔軟的錦衣已經沾滿了鮮血,皮肉綻開鮮血淋漓,看著十分可怖。

可是看著她的凄慘,沈望舒不由想著,三十板子就已經是如此,那麼一百板子,又該是如何?

但凡荷嬪是個有良心的人,想到貴妃為她擋了多少災禍,也該在惠帝面前求情一二。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大抵貴妃被廢,她還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罷。

「下一次,你當謹言慎行。」她冷冷地說道,又看向惠帝。

惠帝滿心的憐惜,卻不能露出來,只低低地垂了頭,飛快地抹了自己的眼角。

荷嬪已經厥過去了,哪裡能聽見沈望舒的話。

「娘娘我?」容妃賠笑問道。

「自己與陛下說罷。」沈望舒懶得理會她與惠帝之間的破事兒,見荷嬪被拖走,轉身也走了。

不過她自然記得該把惠帝的玉雕給了容妃,叫人抬了去,倒叫阿香有些捨不得。

「那玉雕雖不是最好的了,可到底是陛下給娘娘的,娘娘怎麼送給容妃娘娘呢?」阿香立在沈望舒的身邊嘀嘀咕咕地捨不得,她抱著玉雕,見沈望舒眉眼清淡,垂頭看宴席的單子,便失落地說道,「不過是宴請攝政王罷了,娘娘這單子都看了好久了。」

都不像從前那樣溫柔地跟她說話了。

宴席的單子乃是貴妃親自擬定,阿香就見她每一樣兒菜都很精心,比面對陛下時還精心,不知為何,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請柬給了他沒有?」沈望舒頭也不抬地問道。

「給了。」阿香急忙說道。

她頓了頓,明知道做宮女的該謹言慎行,卻還是忍不住說道,「娘娘待攝政王真的很好。」

「應該的。」

「您是陛下的妃嬪,與攝政王來往密切,奴婢怕……」阿香遲疑了一下,見沈望舒抬頭專註地看著自己,垂頭訥訥地說道,「有人說閑話。」

「想要說閑話,隨意說去。」沈望舒並不害怕閑話,她也並不想要很賢惠的名聲,若為了這些就委屈自己的感情,那還有什麼快樂可言?

憋著憋著,憋成了惠帝那樣的倒霉蛋兒怎麼辦?

「娘娘是不是對攝政王?」阿香心裡一跳,卻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就看著在自己面前依舊美艷絕倫,雙目如同重墨一般的女子沉默地看著她,就在她要開口的時候,眼前的貴妃卻只是轉著手腕兒上的一個金鎖坦然道,「是。」

「可是,可是您已經是陛下的貴妃了呀。」阿香沒有想到貴妃竟然真的對攝政王生出了情分來,她一心都是自己的主子,眼裡急出了眼淚來,抓著她的手哭著說道,「若被人知道了,娘娘只有死路一條了!且攝政王,攝政王……」

若真的被人知道,攝政王手握重權自然無人敢與他發難,可是貴妃名聲盡毀,只怕不能見容於宮中,說一句死無葬身之地也差不多了。

阿香眼睛里,幾乎要哭出血淚來。

「我喜歡他,也只喜歡他,若你想要告發我,只管去。」沈望舒淡淡地說道。

「我怎能告發娘娘!」阿香頓足哭道。

沈望舒看著這個哭得打嗝兒的小小的宮女兒,眼裡透出幾分笑紋來,摸了摸她的臉,嘆息道,「真是個小孩子。」

她的眼神帶著幾分悲憫慈愛,阿香看到了她的執著,一時竟哭得說不出話來。

「娘娘既然一定要喜歡他,奴婢自然沒有二話的,只是,只是……」她抹著眼淚說不出什麼,可是卻還是低聲喃喃地說道,「左右陛下對娘娘不好,娘娘也該尋一個自己心愛的人。」沈望舒躲在假山後頭偷聽荷嬪說話的時候,阿香雖叫她揮退,可是其實也躲了起來。她自然聽到了荷嬪主僕的話,才明白風光顯赫,寵冠後宮的貴妃,原來只是一個擋箭牌。

她心中怨恨起了待貴妃如此冷酷的惠帝與荷嬪,因此,雖然難過,可是卻並不願意阻攔貴妃去欽慕攝政王。

「沒有陛下,是不是就好了?」她抽噎地問道。

這句問話聲音微小,沈望舒並沒有聽清,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沒有什麼。」阿香卻只是用力抹了眼淚,對沈望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別對阿玄使臉色。」沈望舒見她全心全意對待自己,就算不贊同,就算若日後事發只怕會連累她,她卻依舊不在意,便笑著拍拍她的頭。

「王爺不要對奴婢使臉色就不錯了。」阿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似乎輕鬆了起來,又打了一個嗝兒,卻莞爾一笑。

她的直覺自然是十分準確的,因此,當阿玄應邀往沈望舒的宴席,坐在微風徐動,鳥語花香的御花園中,看見阿香亦步亦趨地跟在沈望舒的身後,還狗膽包天拿小爪子揪著貴妃華麗的衣擺探頭探腦,臉色就十分難看了。

「沒斷奶么?遠著些!」他黑著臉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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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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