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金安(十五)

貴妃金安(十五)

「皇後娘娘?」

她從假寐中醒來,就看到自己心腹的侍女立在自己面前,垂著眼睛大氣都不敢出,彷彿叫自己受驚。

可是她知道其實不是,她只是怕她惱怒,用她來撒氣。

這空蕩蕩只剩下了奢華與冰冷的端貴的宮裡頭沒有一點兒的人氣兒,安靜得就跟墳墓一樣。

她不想罵人,也不想高聲,可是卻忍不住。她總是想,若她還沒有一點兒的鮮活氣兒,那這冰涼涼的皇后寢宮,就真的是個墳墓了。可是她脾氣越壞,這宮裡就越安靜,從前荷妃的溫柔賢德,如今都化作了當她成為皇后的跋扈粗俗,都化作了她的小人得志和不堪尊貴。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呢?

她如願以償地成為了皇后,逼死了貴妃,可是卻發現自己過的日子,還不及當年在惠帝愛護之下逍遙自在的荷妃。

她出身並不尊貴,得到了惠帝的青睞成為了皇后,卻沒法兒壓制後宮那些有攝政王撐腰的後宮嬪妃。

她們在貴妃在時,一個個安靜如雞,恨不能跪著說話,處處帶著小心。

可是當那個跋扈得叫人厭惡的貴妃死了,面對她這個皇后的時候,這些妖精們就再也沒有了敬畏之心。

她們毫無忌憚地在宮中勾引惠帝,穿得花枝招展,放肆諂媚,半點兒沒有將她看在眼裡,就算她發火兒憤怒,指著妃嬪喝罵,命人杖責,可是卻只招來了嘲笑與不屑的打量與排擠。

貴妃在時,她們敢碰惠帝一根手指頭?!

她不明白,溫順聰慧的自己,怎麼就比不過那個除了一張臉招人喜歡,沒有一點兒的貴妃,只是她想到當年是有惠帝的撐腰,貴妃才能夠那樣跋扈囂張,隨心所欲,因此便哭訴到了惠帝的眼前。

惠帝從前多心疼她呀,想她要錦衣夜行,要守著他的寵愛卻不能昭告天下,因此恨不能將所有的愛惜都放在她的眼前,維護她,保護她。可是當她成為皇后,統率後宮之後,再想得到他的支持,卻只看到他厭倦的眼神。

「你已經是皇后了,莫非還要朕來給你看著後宮?!」惠帝也覺得沒意思極了。

攝政王嘴裡說著大政奉還,其實不過是個說法兒,如今依舊把持朝政,與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從前還有個貴妃會什麼都不顧地指著攝政王罵他亂臣賊子,可是如今,唯一一個會在他四面楚歌無人相助的時候,死都不怕,旗幟鮮明地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沒有了。

攝政王在前朝把他當一個擺設,這後宮的嬪妃們沒有了貴妃的壓制,從各處冒出來叫他身心俱疲。他本以為荷妃有了皇后的封號尊榮,就可以給他幫一點點的小忙,不必如何強勢,只要壓住後宮這些野心勃勃的妃嬪就好。

別以為惠帝不知道。

這些嬪妃哪裡是對帝王感興趣呢?

她們是對帝王的血脈有興趣。

惠帝即位多年卻沒有子嗣,若有了皇子,就是皇長子,不僅如此,比起一個什麼都不知道,想要反抗還得十幾年的嬰孩兒,惠帝這個時時想要翻身的皇帝,對攝政王來說威脅就太大了。

若有皇子誕生,只怕就是惠帝的死期。

因此惠帝苦不堪言,不僅不敢碰這些後宮的嬪妃,連自己真心愛憐著的皇后都不敢碰了。

他小心翼翼地活著,不僅要拒絕如花美眷的柔情似水,還要抵抗那些湯湯水水裡叫自己躁動不安的助興的葯。他一個人躲在帝王的寢宮裡,卻不敢宣召任何一個女人,憋得不行的時候,卻只能自己解決問題。堂堂帝王,卻要自己動手,惠帝不僅是羞愧,還有壓抑的絕望。

只要攝政王不死,他怎敢去睡女人呢?

若貴妃還在,若是貴妃生下皇子,只憑著貴妃跟自己一條心又厲害潑辣,攝政王只怕是不敢用她的皇子的。

惠帝心裡的苦楚與懷念,又有誰知道呢?

可是這些他都沒有對皇后說過,不過是不想叫自己心愛的女人多心,只有自己疲倦地守著,可是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哭,皇后卻哭著要他做主。

她怎麼能這樣沒用?!

「可是……」那時皇后就對惠帝辯解道,「她們眼裡,皇后算得了什麼?」

「那是你自己沒用!」惠帝心煩意亂,頗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貴妃在時,她們敢多說一個字!?她還不是皇后呢!你自己想想,她在時朕多清凈?怎麼到了你,明明有朕的寵愛,有朕做靠山,還壓不住幾個女人?」

他本不想這樣和皇后說話,可是不知為何,他總是越發地想到了貴妃。那時他不喜貴妃的強勢嫉妒,可是現在才發現,這是多麼叫自己懷念的美德。

「還要朕來教你不成?!貴妃怎麼做,你就怎麼做!」他說完了,看皇后哭得梨花帶雨,心裡憋悶極了,沉沉的壓力壓在心頭,摔袖走了。

皇后淚眼朦朧地聽著他越發頻繁地提到了貴妃,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貴妃在時,他一天在她的面前罵貴妃無數遍,可是當貴妃被廢,當她如願以償成為了皇后,本以為會兩廂廝守,卻愕然地發現,帝王的嘴裡,貴妃的名字還是如同從前一樣頻繁。

不再是嫌棄厭惡,而是懷著愧疚的懷念與憐惜。

那個剛烈愚蠢的女人,被貶到冷宮不過幾日就一把火把自己連同冷宮一同燒了個乾淨,如此決絕,連屍體都不肯留給惠帝。

那場在冷宮的大火在夜裡燒透了後宮的半邊天空,她看著在夜色里刺目的火光,心裡安慰的同時,卻見惠帝瘋了一樣想要衝到火海里去。他嘴裡叫著貴妃的名字,淚流滿面,在她拚命拉住他阻攔他的時候,他回頭看她的那一眼,叫她心裡冰涼。

或許是那時起,從她攔著惠帝不叫他去救貴妃的時候,他的心就變了。

死了的人成了天仙兒,活著的真心的愛人,卻成了沒意思的女人。

他懷念她,從前一切的不好全都忘記,只有她對他的好,對他的深刻的感情。

那她算什麼?

他總是說對貴妃不過是利用,那些寵愛與盛寵都是假的,可是他們都忘記,當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時時刻刻放在心上那麼多年,就算是假的,卻也變成了真的。

弄假成真。

她為了自己的威嚴,真的在容妃妖嬈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御花園閑逛的侍候壓住她,給了她兩個耳光叫她日後消停一些。可是卻沒有想到惹來了那樣大的麻煩。

容妃出身十分高貴,母族乃是攝政王麾下得力的,從前在貴妃面前折腰罷了,她一個沒有根基還沒有本事,只靠著寵愛成為皇后的女人竟然敢折辱她,頓時就捅了馬蜂窩。不僅前朝彈劾皇后善妒毆打無辜妃嬪,就連後宮的嬪妃們都一同跪到了惠帝的面前,求惠帝做主。

都說皇后戕害嬪妃,不給人活路。

那些妃嬪哭得可憐極了,從前叫她厲害起來的惠帝,又跑過來將她臭罵一頓。

她被焦頭爛額,因此脾氣壞到了極點的惠帝給罵得狗血淋頭,所有的奴婢與宮人妃嬪都在看著,沒有留一點的臉面。

她看到了那些妃嬪得逞的嘲笑,卻不明白,她到底該怎麼做。

她還沒有從皇后的春風得意之中回過神兒來,卻發現自己沒有了一點的尊嚴。

尊嚴與威勢,是惠帝親手給她扒下來的。

從此皇后在後宮的地位一落千丈,這些可惡的女人們,甚至都敢不再來給她請安,面對惠帝的時候,越發地肆無忌憚。

她想要出手,卻唯恐惠帝再一次喝罵她。她想要樹立自己的尊嚴,卻沒人吃她這一套。她關在宮中悲傷春秋,對月流淚,懷念的是當年那些悠然愜意的時光,然而方才驚恐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惠帝已經不再與她同床共枕了。最後的那一次纏綿,還是她剛剛慫恿惠帝廢了貴妃,成為皇后之後的那一夜。

她從清高秀雅的仙女兒,變成了一個時時警惕的深宮的怨婦。

怎麼會如此?

皇后捂著臉,連雙手都在顫抖。

她身上沉沉的織金的鳳袍華麗刺眼,可是她從銀鏡之中看到的,卻是一個已經失了靈氣的目光茫然的女人。

她當年多羨慕貴妃可以穿著奢華昂貴的宮裝艷冠群芳呀,可是自己穿上了才發現,這樣貴重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了老氣。

可是她必須得這麼穿,因為她已經是皇后,皇后怎麼能穿輕飄飄的單薄的衣裳呢?還有沒有體統?!

「陛下呢?」回想了這麼多,皇后什麼都不想了,只想趕緊把惠帝的心拉回來,就算惠帝的心裡還有貴妃,只怕還叫宮裡的那些妖精們給迷住了心竅,叫她心痛欲裂,可她已經是皇后,她還要名聲,就不能露出嫉妒來。

她得趕緊生個兒子,到時候皇后與皇后嫡皇子,就能在後宮穩住了。這些籌謀,她當年都不必自己去想,可是如今,卻要來拚命地算計,拚命地打算。

「娘娘……」那侍女還是遲疑地喚了一聲。

「陛下又在容妃宮裡了?」皇后嗤笑了一聲。

貴妃死了,容妃卻起來了,這妖精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惠帝懷念貴妃,因此嘴裡都是從前貴妃的點點滴滴。

惠帝正缺個人與他一同懷念貴妃,自然對她更看重一些。

不過,這宮裡誰不知道貴妃才是帝王的心上人,皇后不過是小人得志,是惠帝不在意的人呢?

帝王可以把自己孤零零地關在貴妃那已經沒有了主人的鳳儀宮中,一關就是好幾天。

他命鳳儀宮中,當初服侍貴妃的宮人們依舊在那宮中做事,就算貴妃不在了,卻依舊叫她們將鳳儀宮打掃得乾乾淨淨,彷彿當貴妃一回來,就和從前一樣。

他寫了許多的詩詞,畫了許多的畫來懷念貴妃的音容笑貌,懷念貴妃對他的維護與一心一意,卻連皇后的生辰都能忘記。

他空著宮中最華貴的鳳儀宮,卻只叫皇後去住更偏僻的花容宮。

他被攝政王在前朝折辱,丟臉到了護城河的時候,不會在她面前露出脆弱,卻會在鳳儀宮之中痛哭。

他那麼痛苦,甚至都叫她懷疑,當年他愛著的,到底是誰。

「陛下帶著人去了鳳儀宮了。」那侍女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家主子打從封后之後,就再也聽不得貴妃了。

大抵是從前被貴妃壓製得狠了。

「還有什麼?」皇后見她臉上帶著愁容,心裡突然咯噔了一聲,忍不住伸出手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兒。

那侍女支支吾吾起來。

「快說!」皇后尖銳地厲聲道。

「容妃,容妃進了個丫頭給陛下。」那侍女知道此事是瞞不住的,急忙跪下順便躲開了皇后的大耳瓜子,哆哆嗦嗦地說道,「那丫頭眉眼兒,像極了,像極了貴妃。」她說完,半天都沒有得到皇后的回應,急忙抬頭,卻見皇后呆若木雞,一臉的絕望。

「皇後娘娘!」見皇后突然淚流滿面,那侍女嚇壞了,急忙去扶住她。

可是她能說什麼呢?

「像貴妃?」皇后的聲音哽咽,心裡沒有了一點的快樂,她正想對自己說,就算貴妃重生,惠帝只怕都不會多看一樣,可是心裡的難過卻是因為什麼呢?

她努力想要笑,卻只流下了淚水來,淚眼迷茫之中,卻看見惠帝興沖沖地拉著一個垂頭的女子進門。他多麼高興呀,似乎從她封后之後,就很少在見他這樣真切的開心與歡喜,可是這些都不是為了她,而是另一個女子。

那女子抬頭,皇后心就涼了。

的確很像,一舉一動都有貴妃的影子,只怕容妃已經□□很久了。

「瞧瞧她,是不是很像貴妃?」惠帝與皇後分享道。

「朕想將鳳儀宮偏殿給她住,就封貴妃罷。」惠帝溫柔地扭頭,對那垂頭安靜的女子露出了憐惜說道,「看她,似乎怕了,多可憐。」

「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怎能越過諸妃呢?」貴妃與皇后只差一步,一個冒牌貨,卻幾乎要與她並肩。

皇后心裡擰著勁兒地疼,在惠帝詫異的目光里拒絕說道,「她是個什麼身份!一個被從上御前的沒來路的丫頭罷了,叫臣妾的話,她……」她才說到這裡,卻見惠帝猛地起身,用失望與厭惡的眼神看著她,許久,方才說道,「朕沒有想到,你竟成了這麼一個庸碌的模樣!」

他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冷笑說道,「看看你的嘴臉,你怎麼能……」他拉著那女子出去,再也不肯看她。

她拒絕都沒用,惠帝親手下了聖旨,封了那女子為貴妃。

皇后的宮中成了冷宮,鳳儀宮恢復了從前的風采。

後宮嬪妃,都是奉承那個貴妃,她的眼前,再也沒有一個人,連惠帝都不再看她了。

她走在空蕩蕩的宮裡,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失寵與厭棄。

可是惠帝呢?

他滿懷愉悅與歡喜地尋了良辰吉日,與那個女子洞房,就在纏綿在那女子柔軟的身體上的時候,感到自己的心重新活過來,感到了自己變得鮮活的愛意的時候,卻感到心口一涼。

一截冰冷的刀尖兒,從他後背而入,從胸前透出。

那個在他身下□□,眼神卻清明的女人,慢慢地拔出了手裡的刀,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笑著一刀一刀割在臉上。

「臣妾,叫人在臉上動刀子,一點一點變成貴妃娘娘的臉的時候,每挨一下,就在心裡念一句陛下。」這個血肉猙獰,卻滿臉是血淚的女子,在惠帝驚恐驚駭的目光里俯下了身,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能呼救,眼神變得瘋狂起來,輕輕地說道,「臣妾臉上疼,可是心裡更疼,全是為了陛下!」

「臣妾的妹妹,叫阿香。」

她猙獰地微笑,一刀抹過惠帝的喉嚨,卻只抹開一個口子,看著惠帝半死不活,痛苦無比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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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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